青篷马车日夜兼程,越往西南,地势愈发崎岖,人烟渐稀。官道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蜿蜒于崇山峻岭间的狭窄驿路。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潮湿的、带着腐殖质和奇异花香的气息,这便是南疆特有的、混杂着瘴疠与生机的味道。
轩辕天一靠在车厢内,尽管铺着厚垫,长途的颠簸依旧让她倍感疲惫。孕期的身体本就敏感,加之越靠近哀牢山,那股来自封印方向的魔气压迫感就越发清晰,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极为不适,胎动变得频繁而剧烈,偶尔的踢蹬甚至让她轻轻抽气。
“还能撑住吗?”冷莫言的声音隔着一层车壁传来,少了平日的戏谑,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他身为水麒麟,对生灵气息的变化感知极为敏锐。
“无妨。”轩辕天一调整了一下内息,将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输送到腹部,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孩子,“还有多远?”
“已入哀牢山地界。照这个速度,再有两日,便可抵达封印核心的外围区域。”冷莫言答道,语气微沉,“只是……越往里,魔气越重,瘴疠也非寻常。马车恐怕无法再前行了。”
轩辕天一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远处山峦叠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那雾气并非水汽,而是蕴含着淡淡黑丝的瘴气,阳光艰难地穿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山林间寂静得可怕,偶有鸟兽嘶鸣,也带着一种狂躁不安的意味。
“无车便步行吧。”她放下车帘,语气平淡。
两日后,马车果然无法再前进。前方是藤蔓纠缠、怪石嶙峋的原始密林,根本没有道路可言。冷莫言将马车隐藏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布下简单的障眼法。
轩辕天一走下马车,尽管穿着宽大的斗篷,行动间依旧能看出孕肚的轮廓。她脸色苍白,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长途跋涉和魔气侵蚀的双重消耗,让她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沉静,蕴含着力量。
冷莫言看着她,眉头紧锁:“你的状态……不如我先去查探,你在外围接应?”
“不必。”轩辕天一摇头,目光投向密林深处,那里魔气最为浓郁,“封印之事,刻不容缓。我能感觉到,里面的情况很不好。”
她取出一枚清心避瘴的丹药服下,又用特制的药油涂抹在太阳穴和人中处,精神稍振。“走吧。”
冷莫言不再多言,走到她身前,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蓝色光晕,一股祥和而温暖的气息扩散开来,将试图靠近的瘴气与魔气驱散开一小片区域。“跟紧我。”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这片被魔气侵染的原始丛林。
林内光线昏暗,高大的树木枝叶扭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墨绿色,地表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霉烂气味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甜腻与腐朽交织的怪异气味,正是“惑心草”与魔气混合的味道。四周寂静得可怕,却又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没走多远,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冷莫言抬手示意停下。只见灌木丛中,猛地窜出几只野狼!这些野狼体型比寻常狼只要大上一圈,双眼赤红,涎水顺着獠牙滴落,身上缭绕着淡淡的黑气,显然已被魔气彻底侵蚀,失去了理智,只剩下狂暴的攻击**。
它们低吼着,死死盯住闯入领地的两人,后腿蹬地,猛地扑了上来!
冷莫言冷哼一声,袖袍一挥,一股无形的气劲如同重锤般击出。冲在最前面的两只魔化野狼如同撞上一堵铜墙铁壁,惨嚎一声,筋骨尽碎,倒飞出去,落地便没了声息。
然而,更多的魔化生物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而来。扭曲的毒蛇、狂躁的山魈、甚至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怪异虫豸,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涌来。它们被魔气支配,不畏死亡,只知杀戮。
轩辕天一并未出手,她需要保存体力应对封印。她只是静静站在冷莫言身后,偶尔有漏网之鱼靠近,她指尖微弹,一缕细微的灵力便精准地击中其要害,瞬间毙命。
冷莫言如同闲庭信步,所过之处,蓝光闪烁,魔化生物随即倒地。他并未下杀手,只是将它们击退或暂时制住,毕竟这些原本也是山中生灵,被魔气所害。
越往深处,魔化生物越多,实力也越强。甚至出现了一些体型庞大、皮糙肉厚,如同小山般的魔熊,以及能喷吐毒雾的魔蜃。冷莫言不得不稍费些手脚,水麒麟神力激荡,才将它们清理干净。
轩辕天一跟在他身后,步伐依旧稳定,但呼吸明显急促了些,额间的汗水也越来越多。她一手始终轻轻护着腹部,以自身灵力构筑了一层薄薄的屏障,隔绝着无孔不入的魔气对胎儿的侵蚀。这对她的消耗极大。
“休息片刻。”冷莫言清理完一波袭击的魔蝠,回头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说道。
两人找到一处相对干净、背靠巨岩的空地。轩辕天一靠坐在岩石上,微微喘息,取出水囊小口喝水。腹中的孩子似乎也累了,动静小了许多。
“照这个速度,天黑前应能抵达核心区域边缘。”冷莫言感知着远方,“但那里的魔气浓度,会是这里的数倍乃至数十倍。你……” 他看着轩辕天一明显不佳的脸色,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轩辕天一闭上眼,调息片刻,缓缓道:“撑得住。” 她睁开眼,望向灰暗的天空,“只是不知……展昭那边如何了。” 离开汴京越久,心中那份莫名的牵挂与隐约的不安便越发清晰。她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贴身放着展昭送她的一枚刻着昭字的小小玉牌。
冷莫言沉默了一下,道:“吉人自有天相。展昭命硬得很。”
轩辕天一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那玉牌握得更紧了些。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再次起身,向着那片被浓郁魔气笼罩的最核心区域,继续前进。脚下的路愈发难行,魔气的侵蚀也愈发猛烈,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沼泽之中。轩辕天一的身体微微颤抖,却依旧一步未停。
与此同时,远在汴京西北的观音阁。
展昭与白玉堂率领开封府精锐,已悄然将这座废弃的庄园包围。庄园寂静无声,破败的门窗在秋风中发出吱呀的声响,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猫儿,感觉不太对劲啊。”白玉堂摇着折扇,桃花眼微微眯起,“太安静了。”
展昭手握巨阙剑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庄园的每一个角落。他同样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死寂,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与“惑心草”同源的阴邪气息。公孙策的担忧恐怕成真了,这极可能是一个陷阱。
但事已至此,绝不能退缩。
“小心戒备,三人一组,交替搜索前进。”展昭沉声下令,“白兄,你带一队从左翼包抄,我从中路切入。发现目标,以响箭为号。”
“好嘞!”白玉堂收起折扇,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锦毛鼠的机警与锐利。
两队人马如同利刃,悄无声息地切入了观音阁的废墟之中。展昭手持巨阙,走在队伍最前,精神高度集中,感应着周围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风吹过荒草,带来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破损的屋顶,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柱,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一切,都平静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