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风谚实在不肯说,孟一州真上去扒他的袖子了。
林风谚不给他看,一直在躲。
服务员来上菜的时候发现这个小包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只有角落那个浅色妹妹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淡定喝粥……不是,喝水。
有人来了,两个人的斗争短暂告一段落。
他们坐回自己的位置,孟一州顺便多点了几瓶白葡萄酒,等开瓶后他道:“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时月西刚拿起筷子,闻言看向他,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来的?我要是开车来的话怎么喝酒?”
“哦?”孟一州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怎么来的?”
时月西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过了两秒才回复:“打车。”
“……”孟一州气笑了,“那你说什么?!”
时月西脸上是使坏得逞的表情,他刚要准备夹菜,就听到林风谚说:“我开车来的。”
“嗯……”先回应他的话的是时月西,他看着孟一州,下巴往林风谚那边抬了抬,“看吧,问一下总不会出错。”
“……”
搞得这么骄傲的样子是干什么?就算他不问,林风谚也肯定会说的好吗!
“嗯,是。”林风谚却意外地捧场,“你不说的话,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了,真是谢谢你。”
时月西礼貌回应:“不客气。”
孟一州有些无语。
要不这俩人当初能谈上呢,真是天造地设。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林风谚,据他所知,时月西酒量其实挺一般的……不过白葡萄酒度数低,应该没什么事。
但他还是试图给林风谚倒酒,说:“待会儿找代驾吧,我给你付钱。都这么久没见了,跟我喝一点儿……”
“不行。”林风谚捂住杯口,“明天我还要上班。”
“……”
居然是这种理由吗?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这时另一个杯子出现在孟一州的视野里,他转头,时月西举着酒杯看着他,道:“他不喝那你给我倒一杯吧,谢谢。”
“……不用谢。”孟一州给时月西倒了杯酒。
时月西没怎么喝过白葡萄酒,看起来倒是和香槟很像。他盯着杯里半满的酒,先是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口感清爽,味道酸酸甜甜的像果汁。
时月西又喝了一口,这个味道他还挺喜欢的。
坐在他对面的林风谚撑着下巴看他品酒,随后叹了一声,说道:“看来有人待会儿要醉了。”
听不见。
时月西又喝了一口。
听到这话孟一州也看了时月西一眼,随后又拿起手边的酒瓶看了看,说:“13度,不会那么容易醉吧?”
时月西放下酒杯开始夹菜吃,摇头:“不会。”
林风谚看着他,耸耸肩,笑而不语。
事实证明林风谚的话是正确的。
吃饭吃到一半,时月西突然变得话多了起来,他撑着脸,在孟一州讲到自己的工作,说甲方多事的时候,插了一句:“你不要在我面前骂甲方,我甲方就在现场,万一我忍不住和你一起骂了,那我可就完蛋了……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哦——?”孟一州看向他那所谓的在现场的甲方。
林风谚很想笑:“你当面骂我骂得还少?”
时月西伸出一根手指,和头同步摇了摇:“那是工作中必要的交流,不是骂,别把我说得这么没素质。虽然你人见人打性格很讨厌,但这样我都没攻击你,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林风谚身体向前倾,胳膊撑在桌子上,问他,“我性格很讨厌?”
时月西点头,又摇头,两秒后又点头:“是的。”
林风谚怀疑他喝傻了,又点头又摇头的。
但他还是问:“比如说呢?让你讨厌的是哪一点?”
“讨厌的……”时月西思考了一下,“爱无理取闹,没耐心,喜欢推卸责任,虚荣心强,没边界感冷漠自私多疑冲动……”
“……”
他说的全是他没干过的啊!
孟一州投来一个‘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的眼神,林风谚实在是冤枉,道:“你喝多了吧?你确定你说的人是我?”
“……啊。”时月西像是回过神来一样,说,“明明是说你,我却在想着别人,真是不好意思。”
“……”
孟一州眼睁睁看着林风谚的脸黑了下来。
这时就该他出来调节气氛了,他道:“好了好了,我看你还是别喝了,说胡话了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不行,万一待会儿你把银行卡密码说出来,那我可就要去提你的钱花了。”
他开着玩笑,拿走了时月西的杯子。
对于他拿走自己的杯子的行为时月西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盯着杯子里他还没喝完的那口酒。
等另外两人以为刚刚的话题已经翻篇了时,时月西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没有想到什么说什么。”
林风谚无言地看向他。
意思就是,他刚刚说的那些真是的某个人的性格。
孟一州也愣了:“那你说的是谁?总不能真的是他吧?”他指指林风谚。
时月西摇摇头,否认了他后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前一个。
微醺阶段话多的时刻就此结束,后面时月西一直在沉默,他坐在位置上,双眼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等吃完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时月西脚步虚浮,一副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就像其他喝多了的人那样,他也一直在否认自己醉了,说自己很清醒,拒绝被搀扶,他要自己走。
林风谚和孟一州不放心,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在他身边,突然时月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路边的树,指着树上说:“上面有只猫,它是不是爬上去后自己下不来了?我们救它下来吧。”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找猫找了半天找不到,林风谚问:“猫在哪儿?”
时月西依旧指着树上:“就在那里啊,一只白猫。”
林风谚又仔细在树上看了一圈,随后他沉默两秒,抓住他的手放下来:“那是个被风刮到树上的白色塑料袋,不是猫。”
“……啊?”时月西也懵了。
孟一州笑出声来:“你可真是……视力不详但人很善良啊!”
“……”
时月西轻哼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握住林风谚的手,边往前走边说,“谁还没个眼花的时候了,我们走,不理他了。”
久违的牵手。
林风谚不知为何有些僵硬,他机械地跟着时月西往前走,全身上下只有那颗心是鲜活的。
他都忘记上次这样和时月西牵手是什么时候了,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他早已忘记了对方手掌的温度和触感。
时月西的手其实并不算细腻,当初上学时为了快点赶上其他同学的进度,他有段时间除了睡觉吃饭几乎都在画画练习,手上不可避免地长了几个茧子。
牵手时林风谚喜欢摩挲他手上的薄茧,不过时月西并不想让他摸,每次都会换没有茧的左手给他。
但在林风谚看来,那不只是时月西努力的证明,茧子下还包裹着他离开的勇气。他很欣赏也很敬佩这种勇气。
不过这个想法他并没有和时月西提起过。
分手后他偶尔会想,如果当初能把这些话告诉他就好了,万一以后他们再也见不到了呢。
虽然这么几句话并不足以改变什么,但最起码能让时月西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喜欢他手上的茧的。
时隔多年,林风谚终于再次握住了时月西的手。
他像往常一样想去摸摸他手指上的茧,但在那之前时月西松开手,像是突然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关系牵手并不合适。
孟一州还在后面笑时月西把塑料袋当成猫,没注意两人牵着手走了一段路。
见时月西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他拍拍林风谚的肩膀:“你送他回去吧,他这样子,要是在人车上吐了怎么办?”
林风谚握了握手,嗯了一下。
“不过我是真的没醉。”孟一州道,“你不用担心我。”
“?”林风谚疑惑地看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你了?”
“……”
在孟一州发作前,林风谚快步跟上了已经往前走了一段的时月西。
纵使时月西千般不愿意,但最后他还是因为喝了酒手软脚软身体使不上力气,被林风谚塞进了自己车里。
和孟一州道别后林风谚上了车,看到时月西安静地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闭着眼,看不出来是睡着了还是被气死了。
林风谚在心里叹了口气,身体向副驾驶倾斜,伸胳膊拉住时月西右边的带子要给他系安全带。
就在这时时月西睁开眼,他盯着近在咫尺的林风谚的脸,幽幽说了一句:“我要下车。”
“休想。”林风谚咔哒一声给他把安全带系好,“好了,就算现在后面有辆全险半挂撞上来,你也不会离开座位了。”
时月西无语发笑:“谁说的?我的身体碎片……”
“停。”林风谚打断他,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说,“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这人懂不懂避谶?”
“……明明是你先开始的!”时月西很不服气,“这都要说是我的问题,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讨人厌!”
林风谚笑了笑没有反驳,适时闭嘴,以免吵起来。
顿了顿,他问:“你家住哪儿?”
时月西双手抱胸,赌气似的看着窗外不理他。
“不说?”林风谚瞥他一眼,“那我就带你去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