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西并不觉得林风谚真的会带他去自己家,依旧沉默着不说话。反正现在车子刚刚起步,等会儿再说他住哪也不迟。
因此当林风谚把他叫醒后他才发现自己睡着了时,时月西内心是有些惶恐的。
居然、居然真的被前任带到家里来了。
救命……他怎么就睡着了?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林风谚笑了笑,回答了那个他没问出口的问题:“车刚起步没多久你就睡着了,睡了一路呢。”
“……”
时月西转头看着他,他觉还没醒,花了几秒钟时间听懂对方的话,开口前林风谚已经替他解开了安全带,并道:
“别想着现在让我送你回去,我说过了,我明天要上班的。”
时月西沉默两秒,说:“谁要你送?我自己回去。”
“行了,你难道是怕我对你做些什么?”林风谚把车熄了火,继续道,“我要真想做些什么的话刚刚就已经动手了。”
时月西没说话,林风谚率先下了车。
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把车门打开,手臂撑在车门上,低头看着时月西,语气轻佻:“我们西西宝贝还能自己走吗?需不需要我抱你,或者背你?现在路上人不多,不用担心被看到呢。”
时月西仰起头看着他,眼神不太清明。
两个人一坐一站,在暖黄色的路灯光下缄默对视。
时月西试图回想,他们上次像这样平静的对视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但或许是因为他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也或许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太长太长的时间,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片刻后时月西收回了视线,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跟林风谚下了车。
他看起来晕晕乎乎的,但又不肯让人扶。怕他摔跤,林风谚让他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他后面一步远的距离。
时月西在前面低着头盯着路面走,林风谚第一次见有人走路也能走得这么专心。
上次来过,时月西还隐约记得林风谚家在哪。
所以即使身后的林风谚一直没开口提醒,他也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两人走到电梯门前等电梯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时月西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是我的吗?”
“嗯?”林风谚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腕上。
他也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两秒,在面前的电梯门开之前,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根水绿色的发绳。
到底不是单纯起装饰作用的手链,哪怕之前这根发绳因为时月西经常使用而变得稍微松了一些,但此刻它还是和林风谚的手腕紧紧贴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留下了印记。
时月西内心其实没什么触动,毕竟早就猜出来了。
他收回视线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后说:“太紧了,别戴了。”
林风谚没有说话,把袖口放了下来。
他其实也有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戴这根发绳,他记得前几年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情侣间流行男方在手腕上戴一根女方的发绳,以此宣布自己‘名草有主’。
听到这个说法后林风谚和时月西提了一嘴,时月西对此的回答是:“发绳戴在手上不勒吗?改天我去串个手链给你吧。”
他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
一根黑色的手链出现在林风谚一直空空的手腕上,珠子是时月西自己买来串的,绳子也是他照着教程视频编的。
比普通的发绳要珍贵得多,所以林风谚天天戴着。
当有人指着他的手链说“哎你这手链挺好看在哪儿买的”时,他就会骄傲地说:“这可买不到,这是我对象亲手给我编的。”
手链上的每一根丝线每一颗珠子都承载着两人的记忆,所以后面分手的时候,林风谚第一时间把这根手链扔了。
他无法形容他将手链丢进垃圾桶时的心情,说生气也没那么生气,说难过也不至于。恨意不汹涌,爱意也不浓烈。
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麻木。
后面林风谚没再戴过任何东西,直到拿到这根发绳。
只是他没想到,看到他这个久别重逢的前任的手上戴着自己的发绳,时月西第一句话居然还是让他别戴了,勒。
一路无言地走到林风谚家门口。
指纹解锁打开门后,林风谚开门让时月西先进去,说:“我家就一间卧室,你是睡地板还是睡沙发?”
时月西刚进门,闻言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着林风谚,说:“我睡床,你也睡床。”
林风谚挑眉,在他开口前时月西又说:“我知道,这肯定属于收费服务,我明天早上把钱给你。”
“……”
林风谚关上门,问他,“你是不是喝傻了?”
“没有。”时月西看他的眼神很认真,“如果我就是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突然意识到你服务还不错,所以又想点你呢?”
“……”
玄关处墙上有盏壁灯,声控的,亮度不高。
时月西说完之后,两人间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暖色的壁灯光映在他眼底,却没有拂去他眼中因为摄入酒精而聚集起来的水朦朦的雾。
直到壁灯熄灭,世界重新被黑暗占据。
时月西才终于听到面前的人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声。
林风谚说话的声音也很轻,轻得像喃喃自语:“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是问句,但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时月西。”他又叫他的名字。
“嗯……”时月西也很小声地回应。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林风谚道,“我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但是,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没有想什么。”时月西低着头,回答道,“你带我来你家,难道不就是为了……”
“时月西。”林风谚打断他,“你对我有误解。”
时月西没再开口。
他们刚刚的交谈声音太轻,以往随便一点声响就会亮的声控壁灯无动于衷,为两人构建出了适合交心的黑暗环境。
环境适合交心,但人却没有要交心的意思。
良久后时月西道:“我困了。”
林风谚似乎又叹了口气:“去床上睡。”
“我还是走吧。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报销车费的,我还没那么一毛不拔……”时月西说着,伸手拉林风谚的胳膊想让他从门边让开。
林风谚岿然不动,又说:“去床上睡。”
“……不要。”时月西拽不动他,语气有些不耐,说,“我家也有床,你让开!”
林风谚也来劲了:“我就不!”
壁灯又亮起,黑暗中那些说不清的情绪都消散。
两个人又开始拌嘴,时月西吃力地拽着林风谚的胳膊,虽然经过刚刚那么一遭他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但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
“快让开啊让我走啊……!睡你的床我就不干净了!”
“哈?!”林风谚有些不可置信,“你连我都睡过了,我的床怎么你了?刚刚是谁说还想点我,等明天早上给我钱的?”
“……”
时月西最后的电量也耗尽了,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像花枯萎后蔫吧下去一样直接坐到地上,林风谚都没拉住他。
“别碰瓷我。”林风谚道,“不睡床难道睡地板就干净了?”
时月西没说话,低头看着地板。
林风谚在他面前半蹲下,低头一看,发现他……好像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什么啊,坐着睡觉,跟谁学的?
实际上时月西没真的睡着,他只是没力气睁眼了而已。
当林风谚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时,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没睡。
虽然时月西一再坚持睡床他就不干净了,但林风谚还是把他放到了床上。
时月西此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人摆布,把他放下后林风谚坐在床边看了他两秒,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尾。
再没有别的动作。
半梦半醒间时月西听到卧室的门被关上。
他张张嘴,好像说了一句别走。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把这两个字说出声,他只知道他没有成功让林风谚留在卧室。
不过,他好像听到了一句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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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交心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