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景澄手长脚长,舒展着手臂躺着时整个床都被他占掉一大半。他一只腿曲着放在被面上,一只腿垂在床边,绷着的西裤将他双腿轮廓近乎完整地展示了出来,其中蕴含着饱满的力量感。贵重的西装外套也往腰两侧散开,领带也松了,衬衫从领口往下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高凸喉结下方一片冷白的肌肤。
这副模样,既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既视感,又莫名有一种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文曦看得眼皮一跳,但此刻不是看这些的时候,她迅速过去,拉起他垂在床边那只腿的裤腿检查。
不知道是没被烫到,还是烫到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起变化,他小腿肌肤上看着没有多大异常,文曦问他:“你到底烫没烫到啊?痛不痛?”
祁景澄毫无反应。
文曦:“祁景澄,你快说话!”
祁景澄虚虚掀开眼皮,但也只是掀开一瞬,下一刻就重新闭了回去。
文曦看得干着急:“你快起来!用凉水冲一会儿。”
祁景澄纹丝不动。
文曦没了办法,既叫不动人又撬不开他的嘴,保险起见,她还是去翻箱倒柜想办法,好在冰箱里有冷饮,她拿了几张面巾纸包住了冷饮瓶子,让温度清凉又不至于太凉,然后迅速贴在了他肌肤上,祈景澄的腿垂在床边,她也就只能蹲在床边。
大约是凉意刺激在肌肤上让人有些清醒,文曦抬头就对上祈景澄沉沉的视线,看他终于有了意识,她立刻又说:“你起来冲凉水!烫伤需要冲至少半小时。”
然而,祈景澄只沉默着,又闭了眼,慢吞吞地将垂在床边的脚缩上了床。
文曦脸都看绿了:他脚上的两只鞋都没脱,就这么踩一只搁一只地落在她才套的干净被套上!
不过此刻他的烫伤更要紧,作为“罪魁祸首”,她没去计较他的行为,祈景澄的腿上了床,她看他没有起床的意思,只能也坐去了床沿边,时刻保持着给他冷敷肌肤的动作。面巾纸不一会儿就被湿气搞湿,她去换了纸,又拿手机买烫伤药。
药送来是在二十分钟后,文曦的手指已经被冷饮冰得冰凉,好在祈景澄的肌肤上只有些红印,没起明显的水泡,她稍微放心了些,将药膏挤在指尖上,往他红印上抹。
祈景澄睁开眼。
文曦抹完,抬眸就见他正定定看着她,马上催他:“冰敷好了,药也涂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明天还痛就让医生看一下。”
哪知下一秒,祈景澄闭了眼,微蹙眉宇,嫌弃地说:“关灯,睡觉。”
睡什么觉?文曦的脸听得更绿了:“你要睡觉回你的地方睡,这儿是我的房间。”
祈景澄静几秒,玉骨般的手指拍了两下被面:“我的。”
文曦只觉得他醉得糊涂:“这是我的房间。”
祈景澄又拍了一下被子,语气更加深沉笃定:“我的。”
文曦顿住。
她听出来了,祈景澄应该不是在指这张床、这个房间,他说的是这家酒店,这家酒店所在的整栋楼都是他祈家的产业。
之前在车上她就听到几耳朵老板和蔺之宴的交谈,说这次的慈善晚宴主办方后面就有祈氏的支持,比如给所有来宾提供食宿,至于目的,说是祈氏准备进军娱乐行业,所以才有祈景澄破天荒现身晚会现场、同几大公司接触的事。
这些,跟现在的她八竿子打不着,但看着再次遇见的祈景澄,文曦难免情绪波动,难免想到当初分手的原因。
文曦过去很少想这些,大概是回来海城太容易触景伤情了吧,她觉得心里有股力气在缓缓泄去,带走了她的勇气和心情。
这会儿祈景澄闭着眼一派平静,他睁眼时其实神态比以前矜傲疏冷不少,尤其刚才在门后,他看她眼中有一股隐隐的、冷冷的恨意,这种以前在他身上没有见过的东西,让她觉得陌生之外,还有一种后知后觉的痛意。
她曾预想过再见面时他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一次想象,能比得上亲眼见到时这样真实,这样让她觉得心脏在被无形的钝刀割着。
静静看了祈景澄一会儿,文曦轻声:“祈景澄。”
祈景澄没有任何回应。
文曦长吐一口气,转身默默捡起地上的水壶烧了壶水,又给祈景澄裤腿里塞了条干燥毛巾,用来隔离他的肌肤和裤子上的湿气,随后拿了床备用被子,和浴巾一起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
关了灯,抱着热水袋躺进小小的被窝里,她背对着床的方向,蜷缩着身体,久久没有入睡。
从窗帘缝里能看到一点点海城的夜景,灯火辉煌,繁华热闹,和她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但看得久了,又觉得实在陌生。文曦拉高被子,挡住了酸涩的眼眶,她埋在被窝里轻轻叹息,不知胡思乱想到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床那边有翻身的动静,文曦无知无觉,已经蹙着眉跌入梦境。
晨光熹微,闹钟准时响了起来,文曦伸手压了三次才艰难坐起身。
虚虚睁眼,朦胧视野里有张熟悉的俊脸正盯着她,在意识回归之前,她懒懒的声音先出了口:“澄宝,你要走了吗?”
没人应声。
祈景澄盯着窗边小榻上头脑还不清醒的人,眸色浓如暗夜。
文曦是个噬睡的人,睡觉质量一向很好,昨晚睡得晚且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她整个脑袋此刻还糊得不知今夕何夕。眼睛睁一会儿闭一会儿,脑袋重得像是脖子支撑不住,轻轻点着,头顶发丝也被睡得毛里毛躁,一张小脸白白净净,脸颊微粉,唇瓣红润,整个人懒怠,乖巧,一点不设防。
若是在五年前,这个时候是她最配合祈景澄、也最好被他拿捏的时候,他轻轻一碰,她就会重新躺回去,任他在她身上驰骋。
做一半,她才会被激活般苏醒过来,抱住祈景澄的脖子,热情地回亲他,哼哼唧唧地回应他。
祁景澄紧了紧手指,从床边刷地站起身。
文曦的视线麻木地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看祁景澄弯腰朝她,她无意识地抬起了手,搭在了祈景澄的脖颈上:“澄宝,再睡会儿啊……”
说着话,她抱着祈景澄,手指和整个人都软软的就要往后倒去,但祈景澄就跟一根柱子般,直挺挺地定在原地,并没有被她拉动分毫。
文曦顿了下,才想问他干嘛,他身后的房间布局就在视野里清晰起来,文曦下意识觉得不大对劲,垂头再看,祈景澄的手里是个热水袋,抬眼再看近在咫尺的祈景澄,祈景澄看着她的眼中毫无温情,甚至于,面上浮着一种奇怪和不可思议。
啊!!!
文曦瞳孔一缩,人一下清醒,瞬间垂下了手臂,急声:“抱、抱……”
文曦紧张得舌头不受控地打结,说两个字后,见祈景澄看她的眼神更加一言难尽,连忙提高声音说完:“抱歉!抱歉!抱歉!”
祈景澄移开了眼。
他捡起掉地上的一个很旧的、缝着毛绒哈士奇头的热水袋放在她腿边,视线在热水袋上停留几秒,这是她家开心的模样,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跟这只傻狗在湖边闹。
那天,他从屋子里走出来打电话,听到一个兴奋不已的声音在循循善诱:“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开心,今天就是你表现的时候啦!过会儿你要使出吃奶的劲儿跑起来哦,你要相信你的血统,你是雪橇犬,骨子里就是爱跑的,骨子里就是拉车的!”
他侧头一看,先出现的是一只棕红色哈士奇,紧跟其后的就是一头红棕色爆炸式发型、偏偏还穿棕色外套的背影,一大一小看起来,就像是只变异松狮在教育同类。
“松狮”手里还提着一个儿童四轮扭扭车,到了湖边小路上,她把车往地上一放,人便坐了上去,脚放在踏板上,腿略憋屈地收着,牵着狗绳扬声命令:“驾!小犬儿跑起来呀!”
那只哈士奇还真听懂了她的话,撒腿就跑。
那湖边的步行小路是由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铺成的,一时间就看到那扭扭车过山车一样,跌跌撞撞、起起伏伏、歪歪倒倒地前进,不多久就翻了车,连人带狗都摔进了一簇芦苇丛里。
“哈哈哈哈哈哈……”比人先从草丛里出来的是一串更兴奋的笑声,再出现时,“松狮”的头发已经被挽了起来,露出一张白净明艳的脸,比晨曦还晃眼。
她将围巾和外套一脱,随意往一边的半人高的树上一甩,再次坐上扭扭车,又催她的狗:“驾!驾!驾!”
一人一狗伴随着扭扭车车轮撞击鹅卵石的“砰砰砰”声跑远,他看她衣服围巾都从树上滑落在了地上,走几步上去帮她捡起来,挂在了一旁更高的一棵树上,这才有后来……
看了会儿开心,祁景澄直起了腰,侧过身去,解领带,脱外套。
文曦此刻正懊恼得面红耳赤。
她垂着头悄悄深呼吸,好一会儿才重新鼓起来勇气,暗暗瞥了眼一旁人的腿部,不知道那烫伤如何了,她犹豫几秒,还是没在这个尴尬的时候问他什么。
伸脚下地,她先去了电视机前。
那里的桌面上立着一个二联小相框,左边相框里有她的全家福,右边是她亲自拍摄的单人照,文曦拿起相框,指腹摸了摸单人照上的那张脸,笑眯眯地压低声问好:“妈妈,早上好!”
妈妈面带微笑看着她,文曦又悄悄说:“我最近很忙,假期再跟你一起去看爸爸哦,爱你爱你!”“也爱你,爸爸!”
祁景澄侧脸看,文曦正在朝相框亲吻,她一如既往,心中的爱意从来不吝于表达,只是照片上的那位母亲永远听不到了。
看她将照片合上放进包里,人往卫生间去,祁景澄收回视线。
文曦洗漱出来时,房间的窗帘已经被打开,祈景澄穿着西裤白衬衫面朝外站在窗边。
这个酒店正对着临江,正是初阳升起的时候,远处的临江江面上渡着朝阳,近处的祈景澄站在晨光里,身姿笔挺,身形完美,背影迷人,周身都染有一圈和暖的光华。
文曦看怔了下。
这一幕不禁让她想到了以前,每当这个时候,她会做贼般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然后拿指尖猛地戳他后背偷袭,或者刷地往他背上一跳:“驾!小马儿快跑起来呀!”
祈景澄会被她戳得身子刷地挺直一点,或者被撞得稍微晃一晃,但他也不弯腰配合她骑马,就直溜溜地往前走,她臂力算好的,可也经不住他宁折不弯地直挺挺走路,并且手还丝毫不扶着她,谁攀着一根硬板子都不会太好受,没坚持多久她就从他背上滑了下来,游戏结束。
结束的也不止是游戏。
文曦迅速收回思绪和视线,开始投入新一天的工作。
她拿座机拨蔺之宴的房间号,响半天没人接,又打他手机,依旧没联系上,便决定亲自去找他,临出门前拔插电卡时她动作一顿,意识到房内还有个人,走回来问:“你现在走不走?”
祈景澄转身看她。
她已经没了丝毫刚才不清醒时的不设防,整个人和以前两样,冷静且冷清,看他的眼神也疏离,戴着帽子口罩,宽大的卫衣和阔腿裤覆盖着原本的身形。
明明那么明媚高调的人,如今却过得这样低调,他不禁眉头一皱。
见他一副不悦模样不说话,文曦不想再浪费时间,又说:“我要出去一趟,只有一张房卡,你现在走我就拿着卡。”
祈景澄这次终于开了金口:“不走。”
文曦又说:“烫伤药在床头柜上,你抹抹。”
说完转了身出门,去找蔺之宴。
蔺之宴睡得一张俊脸微肿,发型也睡没了,在镜头前自信开朗的劲儿此刻也处于隐藏状态,偏着头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很有种钓系美男的文弱感,文曦将从餐厅拿的水煮蛋递给他:“宴哥你得起床洗漱了哦,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出发,你早餐想吃什么?”
蔺之宴接过鸡蛋,放在丰润的卧蚕处滚:“没胃口。”
文曦劝他:“可是你昨晚喝酒了,多少要吃点的,不然对身体非常不好。”
她一说话就有一种隐隐的自信果决,话是在给他建议,但语态很像是“你最好听我的”,蔺之宴笑笑,已经习惯性听她安排:“那你看着办吧。”
事情说定,文曦返回房间,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按铃后等了好一会儿,反客为主的人才给她开门。
门一打开,文曦蓦地面色一僵。
只见祈景澄一副美人新浴的模样,浑身上下没穿一件衣裳,仅仅在腰间围着一条薰衣草色浴巾,一身湿漉漉,最湿的地方是往后撩着的头发,水从那里开始往下不住滴落,迅速越过他高挺耸直的鼻梁,流至精致流畅的下颌,然后落在弧度分明的两大片胸肌上,一直往下,漫过白巧克力块般一格一格的沟壑,滑去下方松松垮垮的浴巾边缘……
所以,为什么,曦宝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脐橙盯着她?[吃瓜][吃瓜][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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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爷富有且慷慨[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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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