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对象观察日志 第24章 第 24 章

……在此次争吵之后，艾莉西娅与塞莱斯特的关系，彻底跌入了冰点。

她心中充满了被圣女冷待的困惑和委屈，但塞莱斯特拒绝和她进行进一步的交谈，争吵之后就快步离开，进入神殿，彻底消失在艾莉西娅面前。

艾莉西娅只能在这种拒绝中，保持沉默，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

塞莱斯特回归神殿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几位大主教的见证下，做关于恶魔的魔法检测。

神殿宣布了本次检测的结果，不出意料，“毫无问题”。

圣女大人一如既往地纯洁无瑕，顺理成章地重返神殿。

当被人们问及她如何从恶魔手中逃脱时，塞莱斯特微笑着，以一贯温柔而神圣的语气表示：

“是光明女神在危难中给予了我指引，赐予我力量，让我最终得以战胜黑暗，回归王国，继续履行守护世人的职责。”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虽然没有太多细节，可塞莱斯特的圣女身份和魔法检测结果就摆在眼前，谁也质疑不了她什么。

但是，艾莉西娅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圣女身上似乎始终笼罩着一层迷雾。

然而那迷雾背后隐藏的是什么呢？艾莉西娅一时半会儿却说不太上来。

直到某一天，在和修一起处理政务的间隙，她突然回想起恶魔曾提出的、帮助祂那位“坠天天使朋友”的灵魂交易。

……圣女不就是天使吗？

艾莉西娅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如果恶魔需要光明魔法的帮助，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身为天使的圣女？圣女大人的光明魔法肯定比自己要强上千百倍吧？

这个疑问袭上心头以后就再也无法被忽视，艾莉西娅忍不住和修分享了这个疑问，修也感到疑惑。

但涉及与恶魔交易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他们两人只能单独探讨恶魔和天使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疑点，而无法对任何其他旁人言说。

“或许是塞莱斯特殿下不愿意和恶魔合作，他才退而求其次找到您？”修提出猜测。

艾莉西娅叹气：“……谁知道呢。”

问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他们的政务处理得越来越困难，因为塞莱斯特回归以后，一反常态地指挥着神殿势力插手了宫廷斗争。

最近的朝会，气氛总是微妙而紧张。

神殿一向超然物外、只专注于信仰事宜，最近却几乎每逢会议都派出了以塞莱斯特为首的数位高阶主教，毫不避讳地出现在王宫议事厅。

按照道理来说，政治事宜，神殿无权过问，这未免过于越俎代庖，可偏偏最近好几天，大家在议会上讨论的都是关于讨伐边境魔物的话题，神殿虽然不应该参政，但讨伐魔物又是他们的本职，所以没人能将他们驱逐离开。

艾莉西娅努力忽视神殿的众人，尤其是塞莱斯特的存在，向在场众人提出自己关于解决魔物的方案：

“陛下，各位大臣，骑士团已制定清剿计划，我们将派遣精锐部队……”

她的话尚未说完，往日总是静默的塞莱斯特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语，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清晰地传遍整个议事厅：

“守护王国，神殿亦责无旁贷。骑士团的勇士们固然英勇，但净化魔物残留的黑暗气息，治疗被污染的土地，这些事情理应由神殿出力，毕竟并非所有骑士都擅长光明魔法……

艾莉西娅大人的方案我已经听闻过，我认为，您的方案不妥。

此次行动，应由骑士团与神殿的神职人员协同进行。由骑士负责战斗清剿，神职负责净化与救治，两支队伍一起互相帮助，才能更好地解决边境魔物问题。”

这个提议看似合情合理，却让艾莉西娅心中一沉。

她嗅到了塞莱斯特隐藏在其中，挑衅她权力和领导地位的意味。

当下局面，由不得艾莉西娅从领导之位上退下来。

她身后还有修和众多骑士，一旦国王或者神殿压过骑士团，等待着骑士团众人的，只有粉身碎骨的结局。

艾莉西娅知道，自己现在只能稳稳抓住手中权力，才能保证骑士团和王国的安定。

她不能退，就算挑衅试探她的人是塞莱斯特。

艾莉西娅立刻开口，反驳塞莱斯特，和这位圣女大人针锋相对：

“我明白殿下关心国事，但行军一事贵在神速与统一指挥，骑士团内部亦有随军牧师，足以应对大部分魔物情况……”

她的话再次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艾莉西娅骑士长过于自信了。”塞莱斯特依旧微笑着，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位正焦头烂额的骑士长。

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隐隐的压力……紧接着，塞莱斯特微微转头，将目光投向王座之上的卡斯柏，语气耐人寻味：

“陛下，您认为呢？我与艾莉西娅冕下的建议，究竟是谁的更可靠。”

随着塞莱斯特的问题，艾莉西娅也将目光投向了年轻的国王。

而卡斯柏坐在王座上，同时接受着来自圣女和艾莉西娅两方投来的目光……他顿时感到自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浑身难受。

……好想逃。

好可怕。

她们两个都好吓人……

父王当初是怎么游刃有余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自己来就完全不行。

卡斯柏都想要哭出来了，但碍于“国王”的身份和颜面，他勉强着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傻笑，发出几声含糊的干笑，敷衍塞莱斯特：

“这个嘛……”

想不到该怎么应对，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艾莉西娅，艾莉西娅面色冷峻，微微拧着眉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表示。

卡斯柏心里更慌了。

他又看了看微笑着却散发可怕气势的圣女，对方的笑容和眼神虽然温和，却比艾莉西娅要可怕千万倍，好像他只要说了什么让这位天使大人不顺心的话，就会被诛杀一样……

巨大的压力之下，卡斯柏声音微弱，不确定地试探着道：

“其实……圣女殿下……也，嗯，言之有理……协同……协同行动好像也不错……”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来回观察两边人的脸色和表情，艾莉西娅眉头皱得更深了，表情还是那么冷酷，却依然没有散发出对卡斯柏的怨气。

而圣女很明显地愉快起来，收起了那股让自己感到提心吊胆的寒意。

卡斯柏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至少圣女满意了，而艾莉西娅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他安全了。

……面对卡斯柏的识相，塞莱斯特微微颔首，语气愉悦而轻松。

她微微笑着，道：

“看来陛下也认可了。那么，就按这个方案去行动吧，艾莉西娅冕下，愿光明女神保佑，一切顺利。”

轻而易举的，她便将神殿的势力渗入了原本由骑士团独立负责的军事领域。

面对着来自神殿和国王的共同命令，艾莉西娅难以拒绝。

但她仍绷紧着声音，徒劳地做着最后挣扎：“陛下，我认为此事还有待商议——”

“冕下，”闻言，塞莱斯特格外温柔地轻声问道，“您是在质疑陛下吗？”

大臣们之中响起了低低的、稀碎的议论声，现在有了塞莱斯特撑腰，那些过去因骑士团无力不敢发言的统治者终于开始显露面目，表达出自己对艾莉西娅的不满。

人们挑剔地审视着她的忠诚和用意。

塞莱斯特就像领军人物一般站在人群最前方，温和地默许着、甚至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

艾莉西娅感到一阵无力。

她在心中微微叹气，随后不得不退让道：

“……圣女大人确实言之有理，臣的意思只是，此事不易操之过急，个中细节，还需要慢慢讨论落实。”

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愿意和塞莱斯特配合。

骑士长的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塞莱斯特也知道自己不能把人逼得太过分。

“原来如此。”她笑着给艾莉西娅递上了台阶。

大臣之间的议论声终于停止了。

寂静之下，塞莱斯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锁定卡斯柏，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关切：

“对了，陛下，您继位以来，似乎一直未曾莅临神殿，与我等探讨神明信仰与为君之道了……国政虽繁忙，但君主的信仰亦是王国稳定的基石。若陛下近期政务繁忙，不便出行，那么，可否允许我与几位主教，定期入宫，与陛下共同探讨这些关乎王国根本的重要事宜呢？”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塞莱斯特刚刚给艾莉西娅递上台阶，一转眼，却又发布了这种宣言——

她摆明了是要直接从艾莉西娅手中、抢夺对卡斯柏的影响力和控制权！

一旦让神殿势力频繁出入王宫，近距离地“引导”和“教育”国王，那么王权的天平将迅速向神殿倾斜。

艾莉西娅这个凭借武力拥立国王的“摄政权臣”，地位必然岌岌可危。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暗流汹涌。

大臣们纷纷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窃窃私语声，再次如同浪潮般，席卷开来。

人们再一次清晰而深刻地意识到，一直置身于朝政之外的神殿，这次是真的不再局限于过往中立的立场，而是公然踏入了权力的角斗场。

光明圣女赛莱斯特大人，要与如日中天的骑士长艾莉西娅冕下，进行一场直接的正面交锋、争夺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