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对象观察日志 第19章 第 19 章

王宫宴会厅内，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国王陛下脸上正挂着得体的微笑，与群臣一同为王后庆生，宫殿里一派和睦景象。

艾莉西娅追寻下落的小王子卡斯柏也在此处，他最近难得有机会能与艾莉西娅频繁相处，还在国王的帮助下有机会攻陷这位总是在贵人们面前沉默的冷漠骑士，卡斯柏心里觉得很高兴。

他注意到国王的视线，回过头，遥遥与对方举杯示意，脸颊因兴奋开怀而红扑扑的，国王看着自己宠爱的小儿子这副模样，心下也不由得柔软下来。

他同样举起杯子，向卡斯柏回以示意。

卡斯柏将杯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回过了头。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他身后的国王瞬间收敛起了全部笑意，眼神变得冰冷可怕。

……王国的拥有者缓慢地转过头，打量着自己周身这些歌颂着忠诚与祝福的臣子，一段不愿回首的往事突然浮上心头。

曾几何时，在他刚继位不久的时候，他还不是如今这副多疑的模样，能够真心实意地与朝臣推心置腹。

可是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一个非人存在的出现打破了这所有……圣女塞莱斯特。

在塞莱斯特降临以前，神殿已经屡次尝试天使召唤术却又屡次失败，人们本来已经对这个召唤仪式不抱任何希望，就在这个时候，拥有着天使光环的塞莱斯特出现了。

她一出现，就帮助当时的王国抵御了来自可怕魔族的进攻，她还不辞辛劳地为人们升起结界防范魔族，拯救为疾病肆虐所迫害的百姓，对于那时的国王来说，塞莱斯特是比光明女神更为可靠的、就近在咫尺的救世主。

可是不知不觉间，这位看上去无欲无求的救世主已经树立起了远超王室的权威，轻而易举地将还是将原本处于王室管辖下的神殿独立出来，甚至隐隐有压过王室的趋势，甚至还组建了所谓的光明骑士团，将国家最顶尖的一批精英人才囊入其中。

等到国王发现在自己和圣女之间，大臣和百姓们往往会更倾向于听从圣女的命令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尽管他后来不断地试图为此做出补救，塞莱斯特的阴影还是像恐怖的梦魇，怎么也甩脱不掉地从深渊里一点点爬出来，蚕食他的权力与宝座。

在圣女的威望下，骑士团或军队凯旋总要先参拜神殿，百姓遇到了困难总会先寻求神殿帮助，王都内已经不再分隔有贫民区，贵族们与王室的地位大不如前，就连国王，在塞莱斯特面前也要行礼。

这叫他如何能不感到不安？

塞莱斯特的失踪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势必要利用这个机会肃清神殿，再顺手荡平她遗留下来的骑士团，和那个被她洗脑后总是不听自己话的糟糕骑士长艾莉西娅。

……刚刚下定决心，国王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什么，一位心腹内侍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低语道：

“陛下，神殿那边的【眼睛】有紧急密报，称有关于圣女的重磅消息，务必请您亲自前往一听。”

国王眼神一凛，塞莱斯特竟然还有消息……恶魔竟然没能杀掉她吗？

此事事关重大，他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收到了信息，随后不动声色地离席，跟随内侍来到一间僻静的偏殿。

“他在里面等候陛下。”内侍在门口停下。

国王深吸一口气，周围的随从很有眼力见，立马一左一右为他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房间里，一个穿着神殿侍卫衣服的男人正恭敬无比地向他屈身低头行礼。

国王携着贴身护卫走进了房间，大门关上，其余随从都被隔绝在外。

“平身，”国王往房间里走了几步，急不可耐，“关于圣女，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面对国王的问话，眼前这个神殿侍卫也不知道怎么了，低着个脑袋不吭声，仍然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国王瞥见，心烦意乱，很是不耐烦：“都说了平身！起来回话！”

他以为这个侍卫是像其他难得得见天颜的胆小鬼一样，感到了紧张。

但下一秒，国王知道自己错了。

他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轻笑。

是塞莱斯特的声音。

国王一瞬间浑身僵硬，背脊发寒，好像头上被人用锤子重击了一下。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转过头，这才发现，在没有窗户的阴暗偏殿里，烛光摇曳下，房间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道无比美丽、却也令他无比忌惮的白色身影。

神殿侍卫行礼姿势越发标准，他行礼的方向转向了塞莱斯特，而更令国王感到害怕、愤怒与窒息并存的是，他身边的随身侍卫，竟然也转过身子，朝着塞莱斯特弯下了膝盖，单膝跪了下去。

“你们、你们……”国王预感到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侍卫，又惊恐地看了看塞莱斯特，“圣女这是何意？”

听到问话，塞莱斯特这才抬起那双悲悯众生的金色眼眸，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静静地注视着国王。

“日安，陛下。”空灵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玩味，“您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究竟是死是活吗？……现在，我就站在您面前，您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这不好吗？”

“朕问的不是这个！”国王大怒，伸脚想要踢向背对着自己向塞莱斯特行礼的神殿侍卫，却被对方灵敏地躲闪开来，国王差点摔上一跤，狼狈调整好身体平衡，才有空对塞莱斯特发怒，“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神殿？避开所有人用这个该死的小人诓骗朕至此处，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陛下如此动怒，不就是已经猜到您想要知道的答案了吗？”塞莱斯特笑，“正如您所想的那样，我鼓动了您身边的人背叛，并打算今日、就在此处，以吾神的名义处决你。”

“光明女神慈悲怜悯！”国王拉高了声音，“断然不会允许你行此离经叛道之事！”

“您好像误会了……陛下。”

塞莱斯特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在国王眼睁睁的注视下，展开了自己身后半边残破腐朽的黑暗羽翼，脚下翻滚着数不清楚数量的黑暗藤蔓，眼睛也从圣洁的金色转变为嗜血阴暗的红色。

“……我所侍奉的神明大人，很早以前开始，就不是光明女神了。”

她这副诡异的身躯，这双可怕的瞳孔……毫无疑问，恶魔、塞莱斯特是恶魔！

神殿当年的召唤术并没有成功，大主教们倾尽所有召唤出来的是一个恶魔而不是天使！

那么，当初艾莉西娅.洛恩斯说过的，在王城里发现的恶魔，会不会就是塞莱斯特？

艾莉西娅……洛恩斯……该死的，她要是在就好了！听说艾莉西娅的光明魔法非同凡响，即便是高阶恶魔来了都要避其光芒。

但是艾莉西娅不仅现在不在这里，甚至这么重大的日子都不在王宫巡逻……他将艾莉西娅关起来了，关在她自己家里，她没有机会，更没有时间赶过来救驾。

国王这下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就算艾莉西娅来了，他也不敢信任她，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到她手中，毕竟艾莉西娅由塞莱斯特一手提拔。

国王就这么自顾自地懊恼着，而塞莱斯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情绪复杂交替，觉得十分有趣。

“你是恶魔……怪不得……”国王感觉自己终于想明白了一切事情的关键，圣女为什么如此权欲熏心，为什么总是让他感觉不寒而栗，为什么金色的眼眸总是威严有余、慈爱不足。

原来天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圣女塞莱斯特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彻底的骗局。

“做了这么多，你究竟想得到什么，恶魔？”国王知道自己今天恐怕危在旦夕，塞莱斯特已经撕下了伪装，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他干脆直接询问恶魔的目的。

塞莱斯特微微笑了笑，没有答话。

他抬起手，黑魔法的晦暗气息在指尖跃动。

——所有恶魔都只有一个共同而永恒的目的。

和国王用人类视角所推测出来的答案不同，塞莱斯特自己是没有所谓权欲与野心的渴望的。

他对世间万物，甚至对于艾莉西娅，都只有着同样的一种渴求，相同的一种目的。

毁灭与吞噬。

艾莉西娅的光芒远胜于他人，所以他对侵蚀她的渴望比别人更强，仅此而已。

而终有一日，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当整个王国都成为黑暗的俘虏，光明女神的宠儿，还能独善其身吗？

……女神的宠儿啊，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

塞莱斯特漫不经心地弹出指尖魔法，突然想到，艾莉西娅拒绝了和他的合作，就算等会儿王宫动乱，人们去请了这位声望绝佳的骑士长来坐镇大局，他也绝不会让她顺利进宫。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俩可是死对头。

恶魔跟人类作对有点小题大做，可惜艾莉西娅不是普通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