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的怨念,就会被宏孽镜无限放大,继而吞噬掉灵识,人不再像人,鬼也不再像鬼。
林泽玉不由得往后一退,镜子沿那道白光裂开,竟还可以发挥威力,阮南烛僵硬地扭着头,眼睛里透着滞涩的空洞,径直向这面扑来,任怀安咬破手指,渗出几滴血滴,画在符篆上,用内力手将浮在半空中的符篆往前一推,并用食中两指念动法诀“急急如律令”,阮南烛应声想要逃蹿,符篆就一直追击他不可,林泽玉看准时机,一脚踹向前去,却不料符篆不小心飞到了林泽玉身上,林泽玉扑了一空,重重摔倒在地,忍不住“哎哟”一声,险些屁股要摔开花,符篆像是知道扑错了人一样轻飘飘地从林泽玉身上飘了下来,燃烧着黄色的火焰,追击着阮南烛。
林泽玉揉了揉屁股,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还在发着猩红的光,心中登时雪亮,一定是宏孽镜此等邪物在此作崇,从褡裢袋中掏出一把小刀,趁阮南烛没有发现,蹑脚迅疾地向那面红镜刺去,正要刺中,那面镜子发出更加猩红的光,像着了烈焰一样,灼烧到了林泽玉的手,林泽玉忙地一缩,阮南烛本已经被符篆定住,眼中却冒出火焰,挣脱了符篆的控制,任怀安还没来得及拿出符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了过来,用利爪在林泽玉的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青色的衣服顿时被鲜血洇透,林泽玉还没来得及逃跑,阮南烛就抓住了,咬住他的胳膊贪婪吮吸起了血,林泽玉越挣扎,阮南烛就咬得越紧,瑶戚听见了林泽玉的叫声,见势不妙,刚从褡裢袋探出头来,准备略微施法,就被阮南烛一巴掌拍晕进了褡裢袋里。
“——瑶戚!”
宏孽镜猩红的光暴涨,血丝源源不断从阮南烛嘴的缝隙里涌入了这面镜子里,两面碎掉的半月状镜子通过黏稠的血丝竟然缓缓靠近要粘连在一起。
任怀安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食中指并用捏起三张符篆,嘴里默念法诀,趁阮南烛不注意,这才堪堪定住了阮南烛,林泽玉趁机用另一只手扳开了阮南烛的嘴,抹开自己的袖子,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然变得血肉模糊,阮南烛虽然不能动,喉咙里都发出恶毒的低吼和祖咒,再一听像是在召唤什么一样!
混着芦苇的草丛里突然传来窸窸碎碎的声音,林泽玉闻言扭头一看,不由得惊骇,闪身避开,是上次和胡娘一起对付那群蠕动的大虫子,不过这次只有一只,但是超大,嘴里还涎着黏液,比上次看起来还令人作呕!林泽玉看到这只虫子顿感胃部痉挛,一阵翻江倒海,不由得往后一退。
“——小心!这是嗜魂虫!”任怀安喊道。
林泽玉闻言,闪身避开嗜魂虫吐出的白丝,结果一跑才发现,早已被白丝缠住了脚,无法动弹,接着又被缠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任怀安扶额道:“死人妖,还不如不提醒你。”
林泽玉道:“臭道士,说的什么话,是我想被缠……”刚说“缠”这个字,白丝就从脖子上缠上了嘴巴,林泽玉只能发出愤愤的“嗯嗯”声,不消一刻,就被缠上了又长又大的茧,将林泽玉用白丝拎在空中,在那左右摇摆。
眼看那只虫子就要张开大嘴,将林泽玉放入嘴里了。
惹得任怀安啼笑皆非,喃喃道:“姑且,就让我破戒帮你一次吧!”刹那间,手指微亮,陡然间擦出火星。
这时,却有一团茂盛的火寮到了那只虫子,任怀安见势收法,手负在背后,手指一搓,火星消散。
是一只两尾白狐,通体雪白,眸中闪现着幽幽的琥珀光芒,眼角窄长,眼尾上挑,带着些许绯红色,勾人心魄,摄人心魂,嘴里吐着紫蓝色的火,火焰遍布虫子的全身,顷刻间就化为了灰烬。
“啪”一声,白丝缠绕的林泽玉掉了下去,在自己茧里挣扎着,终于从白丝间隙腾出了一个空,两只手伸了出来,白狐见状,用嘴帮林泽玉撕扯,不消片刻的功夫白茧丝便被撕扯殆尽。
林泽玉还没来得及向白狐道谢,阮南烛从后面偷袭而来,林泽玉只能抱起白狐,闪身避开。
红光孽镜里伸出无数的触手,白狐喷出绿色的狐火,然而红光孽镜里的触手却绵延不绝,如乱麻一般斩不断,恍惚间,林泽玉突然发现阮南烛的眼睛在红光下反射出幽幽的红光,一跳一跳的,就像是人类的心脏映射在了镜子里面,林泽玉觉得这极有可能是红光孽镜的弱点,与两尾白狐商议让它对付红面镜里的触手,从褡裢袋中掏出一把普通的长剑,拔剑出鞘,剑响铮铮,径直刺去阮南烛的眼睛,阮南烛却早有预料,反手一格。
林泽玉知道杀他不容易,食中两指弯曲,欲剜他双眼,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那双眼晴坚硬无比,像蒙上了一层镜面,但阮南烛依然感到了疼痛,怒火攻心将林泽玉拍飞,林泽玉单膝跪下,剑刃重重地插进了地里,心头一阵血腥之气涌了上来,吐出一口鲜血。
林泽玉扶剑踉跄站起,阮南烛咬牙切齿,牙齿“喀喀”作响,红光孽镜生出更多触手向这袭来。
瑶戚本在褡裢袋里瑟瑟发抖,看到触手要靠近林泽玉,小手微微泛出粉光,挥动术法围成四周的万花冰屏障,方才阻挡触手的进攻,无情地撞击着万花冰屏障。
不消片刻,触手停止了撞击,直接围住了万花屏障,空间渐渐逼仄,在即将感受到窒息感的时候,林泽玉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拿起那把普通的长剑,足尖点地,跳出万花屏障,斩向那些触手,但一只却从背后偷袭,紧紧缠住林泽玉的脖子,林泽玉只能用手去抓那触手,没想到却越缠越紧,正当眼前陷入一片昏黑之际。
一把白色的剑光闪过,触手瞬息之间被消灭殆尽,林泽玉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只听惨叫一声,顷刻间,那剑光的方向直插向阮南烛的一只眼睛。
阮南烛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不住地颤抖,另一只眼睛里充满了惊骇和恐惧。
那剑又转旋,擦着林泽玉的发丝呼啸而过,林泽玉惶恐地转身看向那把闪耀的白光,在这闪耀的白光之中,一个身材修长,头带纶巾,身披鹤氅的人,他越走近,林泽玉就被这强光刺得睁不开眼晴,无奈之下只能抬起胳膊遮挡,终于这刺眼的白光渐渐平息了下来,林泽玉内心深处期待地睁开了眼睛,认为此人一定气质和气场都不凡,结果抬眸一见,原是一个白发苍苍、脸部臃肿却尖嘴猴腮的老头子,此人眼睛小如米粒,耳朵小的犹如刚出生的老鼠,破衣褴衫,前面早已秃顶,只有后面还稀疏地披散看一点头发,令人一时难以接受。
不过,待林泽玉稍稍平复心情之后,起身拱手作揖道:“多谢相救!不知应怎样称呼您。”
那老头却略微抬手,云淡风轻地道:“叫我白大仙就行,这次回来我是来收拾我的孽徒,应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才对。”说罢,眼神透过林泽玉看向阮南烛,阮南烛面上一惊,白大仙手拿拂尘,往前一甩,道:“孽徒,酿成如此大祸,还不赶紧死过来,等着我过去抽你吗!”阮南烛见状,心头微微纤颤,一时语噎,但还是走了过去。
只见阮南烛刚一靠近,白大仙就抽向他的屁股,把他抽的一愣一愣的。
林泽玉心想:“难道是承认他做他徒弟了?”
没想到,许久不见身影或是打斗中压根忘了注意到的任怀安抱手走向前来,道:“老师傅,你为什么不干脆当初连他俩一并收了,造成如今覆水难收的局面。”
白大仙闻言哈哈大笑,扯下自己腰间的一大葫芦酒,爽快地喝了一大口,用袖子擦了擦嘴,打了一声饱嗝,笑道:“哎呀,他俩这种逆生长本就违反了冥界的要求,从古至今,我都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生长现象,所以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他俩其中一个成仙,才能破除这种祖咒,”说着,又闷了一口酒,将葫芦放在了腰间,遥望着远方意味深长道:“天界的神仙不能过多插手人间的事,我只能先研究他们其中一个,不然两个都研究,那被发现之后,我连一口酒都喝不了喽!”
阮南烛道:“那您为什么刚开始不告诉我!”
白大仙摸摸自己的酒槽鼻道:“当时还没想好理由,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一阵语噎。
林泽玉道:“那先辈,秦臻臻和阮南明他们去哪了?”
白大仙叹了一口气道:“阮南明己身死道消,化成了一把剑,名为赎孽,这把剑除了为阮南烛救人赎罪以外,抑制孽镜里的罪孽,还可以防止秦臻臻变成恶鬼,这个姑娘哟,只不过是上天派来的一枚棋子来渡他们的劫。”
林泽玉和任怀安面面相觑,顿时心领神会,不便多问。
白大仙一跳,脚下突然生出一大朵浮云,拽着阮南烛跳了上去,片刻功夫,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了一颗遥在天际的星星,便飘在天边不见踪影。
林泽玉刚要走,突然发现脚下踩着一把剑,拔开剑一看,上面赫然篆刻着“赎孽”两字,此刻,漫天的殷红已悄然退去,只留下了一面洁白无瑕的镜子——看起来与普通镜子相差无异的镜子,从镜子里面散发出了无数像星光一般亮晶的圆圆光球飘向了远方。
林泽玉捡起红光孽镜和赎孽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惆怅,向天边作喇叭状大声喊道:“喂!白前辈,你的东西!”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瑶戚赶忙扑向林泽玉的怀抱,久久不肯撒手。
林泽玉正想用左手拍拍瑶戚的背,正这才意识到了左臂疼痛,咬着牙笑了笑,从褡裢袋里掏出绷带,兀自用牙撕扯着包扎了一圈又一圈,背后忽传来跫然足音,一个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一个熟悉的感觉应上心头,转身一看,原来是任怀安这个臭道士,林泽玉感觉肯定又是来扫自己的兴或者有意捉弄他,林泽玉顾不上包扎,兀自就往前走。
没想到,没走几步,身体就怎样都走不动了,任怀安抱手走到他身边,笑道:“受伤了,就不要硬逞嘛,我来,我来。”说着,把那包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绷带重新解开,林泽玉感觉到绷带已与流淌的血液胡搅蛮缠在了一起,一撕难免会感受到血肉分离疼痛,定睛一看,上面有一排尖利的牙印,任怀安道:“很疼吧,那我小心点,我第一次包扎,有点不熟练。”
林泽玉心道:“什么?!第一次!那他刚才还露出经验很丰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正在分神想着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啊!”瞄向自己的左臂,发现已血流如注。
林泽玉讶然道:“臭——道——士!你干了什么!”
任怀安讪讪的笑了一下,连忙用绷带止住血,道:“那个……你的血不仅黏到绷带,还黏到衣服了,所以必须要撕开你的衣服,真的相信我……忍一下就好了。”
他轻轻地,轻轻地慢慢揭开那黏在血里的衣服,林泽玉还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的样子。
林泽玉看了看任怀安那诚恳的模样,心里感到纳闷,自从自己受伤了,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好了,包扎好了,附近街市会合。”话音刚落,林泽玉觉得顿时身体又充满了活力,又可以行动自如了,任怀安负手吹着口哨,兀自往前走着。
看看那包扎的拙劣手法,勉强能看出是一个蝴蝶结,不禁“扑嗤”一笑。
正欲要跟上去,突然想起了许久没有看到的胡娘,侥幸地喊道:“——胡娘!”
“——嗷嗷嗷”草丛传来一阵低声而微弱的躁动。
瑶戚闻声率先飞了过去,拨开草丛,林泽玉紧跟其后,发现正是那只两条尾巴的小白狐,它受伤了,雪白的身体赫然多了几道鲜红的抓痕。
林泽玉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它,感觉有一股怪味,靠近一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腐臭的味道,林泽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瑶戚道:“小哥哥,先把它放下,这是狐臭的气味。”
林泽玉捂着鼻子,放下了白狐,道:“狐……狐臭……?”
瑶戚闭上眼睛,挥动手势,微微施法,无数奇香扑鼻而来。
花瓣将白狐团团包围住,瞬息之间便枯萎了。
瑶戚道:“好了,这就没有味道啦。”
林泽玉一闻,果然奇香无比,没有一丁点方才的那种刺鼻味道了。
林泽玉再次抱起这只白狐,一抱不要紧,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道:“……嗯?这只白狐是只公的?”
白狐的身体被拎在手上,不似刚才柔软,反而变得僵了一点,狐眼瞪得大大的,狐嘴翕动,就像偷窃东西的盗贼差点被发现了似的。
瑶戚道:“小哥哥,你知道这是谁吗?”
白狐缩作一团,将嘴吻埋在林泽玉的臂弯里。
林泽玉轻轻摩挲白狐的皮毛,白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道:“我本来猜着是胡娘来着……不过,这……”
瑶戚道:“没错!这只白狐就是胡娘!”
林泽玉讶然地“啊”了一声,道:“那它是……是公……公狐狸?!”
瑶戚道:“小哥哥,这就不对了嗷,谁说狐狸精一定是女子啦,人有男女之别,狐狸精也是有公母之分的。”
听瑶戚说完,脑海中不禁浮现胡娘和喜爱的那个男子抱在一起的画面,面露魅惑的表情,那男子却认为胡娘是个女子,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寒毛倒竖。
林泽玉正想得出神,瑶戚飞过去用小手指戳了戳林泽玉的脸,林泽玉顿时回过神,鸭子孵水似的摇了摇头,看着白狐道:“可是为什么它现在只有两条尾巴了?”
瑶戚道:“可能是它体内的灵力被封了或是因为某件事某个人法力耗尽了,是以变回两尾状态了。”
林泽玉幡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抱着白狐,瑶戚坐在林泽玉的肩头。
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越拉越长。
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林泽玉的铃铛正泛着绿幽幽的光芒。
这篇终于更完了,我们下一篇见[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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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臻臻篇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