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玉恍惚间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就是任怀安所梦到的地方吗,全是黑白的灰色,雾蒙蒙的还泛着白光,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林泽玉把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还是有颜色的,再看看眼前的所有都是黑白的灰,不由得脊背发凉,丝丝寒气钻入体内,滋出冷汗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家村舍,村舍里有鸡、鸭、鹅混杂的叫声,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是饭香,看起来日子挺和睦的。
从屋里走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年的男子转头朝屋里又啐又骂,林泽玉怕被他发现,挪到一棵粗壮的梧桐树身后,细细观察,中年男子转过脸来,脸上带着三分多情,两分阴鸷,眸中闪着不屑,正拍拍身上的灰尘,道:“臭娘们,爷把你从青楼里救出来赎出来,是让你伺候我们哥俩享福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到了这里还把自己当什么大小姐呢!”
一提到“青楼”两字,林泽玉就想到了秦臻臻,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屋里传来被烟呛到的一阵阵的咳嗽声,抽抽搭搭哭喊道:“那赎的钱你就说有一大半是不是我凑的?当初是不是你自己说要一辈子对我好,不离不弃一辈子!”
待中年男子走了,林泽玉才悄咪咪地溜进了房间,先看到的是一女子穿着粗布滥衫,正蜷缩在墙角一处,将头抵在膝盖上,自顾自地哭泣,林泽玉从没见过哭得如此伤心的女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兀自朝四周观察,发现这间屋子里遍地狼籍,杯碗茶壶尽数被摔碎,倒出来的饭菜全是黑白没有光泽的,让人看了反胃不已,衣服什么都被撕得稀烂扔在地上,屋内一共三个床,中间各隔了一块板子,床前面不远处连通着吃饭的地方,看起来真是狭窄清贫极了,简直比陋室还要陋室。
那女子始终在那哭泣,林泽玉忍不住想上前安慰,接着再问她方不方便透露出她哭泣的原因,门却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位少年,面目清秀,容貌不俗,一只手负在身后,尽管是黑白色,但与刚才见到的中年男子的气质截然不同,林泽玉一转身,已无处可躲,正踌躇之际,那少年竟直接穿过了林泽玉的身体,她就像是被当成了空气一样,林泽玉转过身去神色讶然地看着他,只见少年单膝蹲下,给那女子去擦拭眼泪,道:“阿臻,别哭了,这里的确不是一个好地方,抱歉,我的弟弟也的确生性顽劣,我会劝说他写下和离书,我会为你找到好人家的,不会对你始乱终弃,对你一心一意的好男儿。”
直到现在,林泽玉才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眼前这哭得梨花带雨的正是秦臻臻,而那名中年男子应是阮南烛,这名少年就是阮南明,他们这经历的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逆生长的第三世,也是最后一世了。
秦臻臻深情地凝视着阮南明,竟直接扑进了阮南明的怀里,阮南明猝不及防,两手僵住了一般,始终没有抱住秦臻臻,但也没有抗拒地推开秦臻臻,只是由她在他怀中哆哆嗦嗦地啜泣,秦臻臻道:“我不需要你给我找好人家,你找的也不一定好,我想要的那个人就近在眼前,为什么还要你去寻找呢,我想要你带我走,我们一起去一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白头偕老,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折腾自己呢,你知道的,我……”
话还没说完,阮南明就伸手捂住了秦臻臻的嘴,神情复杂地看着秦臻臻,摇了摇头,起身转头就要离开。
秦臻臻也站起身来,从他背后环住了阮南明,像一条缠绕的水蛇,任凭阮南明怎样挣扎都是徒劳,秦臻臻哭道:“你现在也没妻子,也没有成家立业,你说,你是不是为了我,你不要说,我偏要说,老实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对你情有独钟了,你问问你的心,你难道不是?你老是委曲求全,你枉活两世有余,你就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阮南明听了这些话之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可我不能如此自私,为一己私欲而抛弃这个家,何况……何况这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只不过是同……同情你,可怜你而已。”
秦臻臻闻言,停止了哭声,道:“我不信,我不信,除非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出来如此冰冷的话,你不敢看我,对不对?你不敢看我,对不对!!”
阮南明趑趄着,秦臻臻看不到他面露痛苦,林泽玉却能亲眼看到阮南明那显而易见的痛苦和颤颤的手,他试着调节姿势,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秦臻臻的背后,两手抓住秦臻臻的两肩,眸光闪闪,喉结微动,道:“这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只不过是同情你,可怜你而已。”
秦臻臻抱头,看向阮南明道:“你少撒谎狡辩了,我问你,你为什么在我饿的时候要买糕点给我吃,在我夜晚蹬被子的给我盖被子,包括……包括为什么在我发烧昏迷不醒的时候给我熬药,还一直握着我的手,为我祈祷,为什么每次在我哭的时候要来安慰我,由我自生自灭好了,反正天下女子多的是!”
阮南明神情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正色道:“你难道全是装的?”
秦臻臻踮起脚尖,嘴唇在阮南明耳畔吹了一口热气,小声道:“没有,刚开始是真的,后来半真半假。”随后又踮下脚尖,朝他妩媚妖娆的笑着,抚上他的发梢,与方才的娇滴滴抽抽搭搭的可怜女子竟判若两人。
阮南明的耳根像充了血一样的红,林泽玉心里不由得震惊,这耳根的红色在灰白的梦境里格外显眼,但仍旧压抑着自己慌张的情绪和声音,道:“你……”
秦臻臻看着阮南明左右躲闪的眼神和手足无措的动作,竟直接扳着阮南明的下巴,冷然道:“不敢承认的懦夫!虚伪的胆小鬼!”
阮南明听了这些话以后,神情竟凝肃了起来,道:“只要你痛快了,怎样骂我都可以,我不会介意的,还有你是我的弟妹,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秦臻臻放下了扳着他下巴的手,哈哈笑道:“这些轮得到你来做?不应该是你那亲爱的弟弟来做这些事吗?你怎么那么圣洁,圣洁的令人作呕。”说着竟真的呕了起来。
阮南明就面无表情就静静地看她在那里干呕,道:“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秦臻臻听到“走”这个字眼登时停止了呕吐,惊恐道:“走?你要去哪?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要跟你一起走!”
阮南明道:“我此去凶多吉少,你也要跟着去吗?”
秦臻臻道:“要!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只要你在,我都要跟着你去!”
阮南明道:“这就够了,我这里有一颗隐魂丹,你吃了它,以后受伤不日后便能自愈,并且在未达到你生死薄的年龄之前,你怎样都不会死,我找人帮你算过,你的年龄大概是七十有余,正是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段。”
秦臻臻开口说话的瞬间,阮南明便趁此机会打入她的口中,秦臻臻被噎到了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脖子咳嗽起来,隐魂丹滑落喉间,须臾便化为了水,没了感觉。
阮南明道:“这就好。”正欲要走。
秦臻臻却扑入他的怀中,环住他的腰,道:“你若执意不肯带我走,那就好好抱抱我吧,就当是不枉相识一场。”
阮南明本是眉头微皱,听到此话眉目舒展,语气柔声细语道:“好。”说着两手也环上了秦臻臻的腰,他仿佛也是贪恋这片刻的温柔缱绻,林泽玉恍惚间总感觉他抱秦臻臻抱的很用力。
秦臻臻应该也是感觉到了什么,竟然不再埋在他的怀里,而是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柔情无限,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听见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声,秦臻臻“得寸进尺”地想要凑过脸来索吻他。
林泽玉刚要捂住眼睛,觉得少儿不宜,忽看到窗棂有一人影翩然闪过,顿感熟悉,心中大为不妙!
阮南明并没有“趁”她的意,而是将脸撇开,推开了秦臻臻,道:“不可!请你自重!”
秦臻臻颓然倒地,怪嗔地“啊”了一声。
阮南明转身正欲开门离去,却迎面而来的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微感错愕,正是他的弟弟阮南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