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玉道:“等等,带上我和瑶戚,我们绝不会拖……拖后腿的,只要告诉我们出口就可以,您大可放心。”
胡娘道:“哦?怎么,你没想过从这里返回到树门之外,从密林里找出口出去?就这么笃定我这里有出口?”
林泽玉道:“你肯定知道出口,密林根本没有尽头,我再去走一遭,早晚得精疲力尽而亡。”
胡娘冷笑一声,道:“还不算太呆,随我而来吧。”
林泽玉带着瑶戚,随胡娘来到了一个洞口,洞口极狭窄,有一小舟系在洞口,胡娘道:“要坐这小舟方可渡过这个洞口,找到出口,不过你这般弱不禁风……”
林泽玉怕胡娘反悔,拍拍胸脯,忙应承道:“没问题,坐个小舟而已,什么场面我没见过。”
胡娘笑了笑,道:“公子果真是艺高人胆大,奴家佩服。”
——说罢,胡娘解开那小舟的绳索,那小舟乖巧地载了三人上船,进了山洞,那山洞却极其狭窄,胡娘和林泽玉只能侧着身子如单薄的一张纸一般才能通过,仅从洞外探出一点光亮,渐渐深入之后,发现完全黑暗了,伸手不见五指,但不远处,有几只流萤在周围的黑暗里翩翩起舞,散发出微弱漫漶的光,林泽玉只能靠闭着眼睛来掩饰内心的恐惧不安,一滴水落到了林泽玉的头上,一条滑不溜秋、腥里腥气、冰冰凉凉的东西掉在了林泽玉的怀里。
林泽玉心里突觉不妙,那条东西竟然缠在他的胳膊上,发出“嘶嘶~”的声音,林泽玉心中一顿,大喊道:“啊啊啊啊,我靠,是蛇!!!”随后像扔烫手山芋似的到处甩。
“亏你还是个男人,一条蛇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别吓尿了,洞里本来就潮,别又沾了骚气。”
林泽玉咽了咽口水,道:“干吗?男人就不能害怕,不能哭吗?我就害怕,好怕怕,怕死我了!”
那条蛇又扑了上去,林泽玉一把揪住,扔入胡娘怀中。
只听胡娘一声尖叫,喊道:“啊啊啊,小白,你咬哪里呢,等我找到你哥小黑,我非让它好好教训你不可!”
林泽玉指着胡娘幸灾乐祸道:“看吧,针不扎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吧,哈哈哈,还说我,哈哈哈。”笑着笑着眼里还闪着泪花。
瑶戚拽拽林泽玉的衣角,叹道:“小哥哥,别笑了,胡娘要是生气了,就不给你解药了,你……就活不到明日了。”
林泽玉顿时停住了笑意,问道:“为什么只有她有解药?”
瑶戚道:“因为小白和小黑就是胡娘豢养的小蛇啊,要不是胡娘阻拦,小白就要咬死你的。”
小白还不服气地发出“嘶——”音,以示威胁。
小舟行驶到一定时间,河道渐渐变宽了,光线也渐渐变得充足了起来,那只小白的眼睛泛着琥珀色的光,乖巧地缠在胡娘臂膀上,与林泽玉四目相对,头向这一探一探。
林泽玉被吓得心惊肉跳,转头又客气地向胡娘笑道:“胡娘,原来是你养的啊,我说……怎么比其他蛇好看许多,瞧瞧,通体白得优雅,白得发仙发亮,别说许仙,要不是我骨子就害怕蛇,我肯定第一个爱上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胡娘。
——“嘶~~~”小白听完,开始缓慢而有节奏地吐着舌头。
胡娘冷笑道:“哼,男人就是油嘴滑舌。”
瑶戚道:“胡娘,小哥哥快到洞口了哦,准备好,我们要下船了哦~”
洞外照进光线晦暗的洞内,林泽玉这才发现原来根本没有人用楫划船,是船下汹涌的桃花托着船在前进,而外面则是数不清蓊郁繁杂的桃花树,风乍起,吹落一树桃花,风卷桃花,密密的围成桃花的屏障,风便有了形状、有了声音、有了颜色。
船靠岸,胡娘将那条蛇像放鱼一样放入山洞潺潺的河流里,那蛇顺着河道溜走,林泽玉已靠岸,站在岸边长吁一口气,那小白却冷不丁地游回来,在林泽玉小腿上冷不丁又咬上了一口,咬完之后,就逃之夭夭,钻入水底,杳无踪迹。
林泽玉顿觉身体软绵绵的,仿佛顷刻间就要化为一滩水。
瑶戚飞过去,忙用手撑住林泽玉,却体力不支,差点被压倒。
胡娘见势一把扶住林泽玉,道:“小白是灵蛇,它咬你是在给你解药,你睡一觉醒来就好了,不用害怕。”
瑶戚手一挥,万千花瓣集结,又幻化出花羽叶,载着三人朝“花间楼”赶去,飞出那片桃花林之后,为避免外人看见节外生枝,便落地寻找。
四处游走,临近傍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胡娘和瑶戚眼都看花了,才终于找到,胡娘一只脚踏进门槛,瞅了瞅这间酒楼的四周,掌柜还埋着头在那里拨弄着算盘,算着账目,几个在酒楼里醉生梦死的人红着脸一看如此丰腴的女子,不住地往胡娘身上觑着,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呦,生得倒是不错,这女人一看这风骚体态就是水性杨花的人妇,晚上抱着肯定舒服死了。”
“诶!大哥,说好的有福同享呢,不得借我们玩两天。”
“大哥,你看,那娘们怀里还抱着一个娘们唧唧的小男人。”
“嗬,难不成这老娘们是这小男人的奶妈?”众人听到这句捧腹大笑,酒楼里的男人一片哗然和骚动,认为无能的自己都能在一个女人身上一展本领。
“大哥,我记得你三岁就断奶了。”
“去你的,这他娘不是一个概念。”说着,觉得怀里搂着的头戴茉莉花的女人不香了,一撂手扔下了,那头戴茉莉花的女人措不及防地跌落在地,“啊”了一声,茉莉花也抖落在地。
那猥琐大汉搓搓手,不怀好意地搓搓手掌用下巴颏示意他的小弟,小弟会意,颔首道:“大哥,放心交给我好了。”
掌柜忙过来劝说,好言好语道:“客官,我看还是算了吧。”
“嘿!我看你这老头是皮痒痒了,不想活了,走开走开。”见掌柜仍固执挡在前面,苦苦哀求,一脚就把掌柜踹向一边。
“嘿嘿,小娘子,来陪我们大哥来玩玩怎么样,我们大哥看上你了,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一壁说,一壁手指着那一桌子令人作呕的残羹剩饭。
胡娘还在观察四周,根本没把这些她认为的小杂碎、小蝼蚁放在心上,那小弟见胡娘根本不理睬他,恼羞成怒,伸手就欲去拽胡娘的衣服,胡娘抱着林泽玉灵巧地闪开,冷冷道:“最好别碰老娘,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那小弟瞄了瞄自己的大哥,发现大哥愈发凝重,差点都把“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写脸上了,那小弟吐了几口唾沫,在手上搓了搓,又再次扑了过来,胡娘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微微一听,只听“咔嚓”一声,那小弟苦不堪言,嚎叫了起来,看见自己的一条胳膊耷拉着,垂着,恶向胆边生,恶狗扑肉般又扑了过来,却不想此次四肢全都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小弟一下子瘫软跪倒在地,鬼哭狼嚎,那猥琐糙汉一看这还得了,一拍桌子,立马横冲直撞过去,胡娘一转脸,那猥琐糙汉一对上胡娘的眼神,便被迷得神魂颠倒,一下子变得温顺起来,像是被控制了心智。
那猥琐大汉眼睛发红,忽自己打起了巴掌,道:“我该死,我不该私闯民宅带兄弟欺负任何一位姑娘,不该三番两次欠掌柜的钱不还,不该仗着家里有点钱鱼肉百姓,我真该死啊!”
四周的人听着这些被揭发的罪孽一阵懵圈,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有人示意那个戴茉莉花的女人向前去看看怎么回事,那女人委屈地抽泣着戴上茉莉花,穿戴整齐地走过去看看了那猥琐糙汉,她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糙汉的肩膀,那糙汉一转头,她潜意识不受控制地把头往回缩,没想到那糙汉却和颜悦色地跪在地上,哀求道:“姑奶奶,我错了,你的父母早就死了,一年前就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对不起,你自愿跟了我之后,我还是杀了他们,为了不让你知道,我已经毁尸灭迹了,不过都是他们调唆的,我……我只是一时上头。”
那众小弟听了不乐意了,开始渐渐挑衅道:“明明是你自己杀红了眼,怪我们做什么,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怕鬼敲门。”
“是啊,是啊,哪次分钱你不是你分的最多,哪次女人不是你睡的最久。”
见那糙汉只瞪瞪的,不回答,他们这些小喽喽越发猖狂起来。
“她的父母尸体可是被你一刀一刀肢解的,我都不敢看,每天上香都祈祷别来找我们,要不是你做亏心事,我们用得着每天担惊受怕吗?”说着,朝那一动不动的糙汉吐了一口唾沫。
胡娘掩起袖子冷笑道:“真没意思,又是狗咬狗,停。”
那些人听了“停”竟乖乖地回到了位置上。
几个不服气的人,也只好把气咽了下去,不再言语。
那女子听完之后面部狰狞,一阵愕然,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退,倏地疯了般冲出酒楼,嘴里呼喊道:“不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这些骗子!骗子!!!!”
胡娘听完似是略有所思,叹了口气,一歪头,打了个响指,那糙汉便慌忙地去追那女子。
其他人看这胡娘神通广大,想来并非寻常女子那般好欺负,也不再有所造次,只埋头闷声喝酒。
掌柜尚且还捂着肚子缓缓尝试着站起来,疼得直冒冷汗,胡娘将他扶到一处角落里,瞪了瞪那胆小怕事的小二。
缩在一隅角落瑟瑟发抖的小二,见势只好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那小二见胡娘一脸强势,手里还扶着一个男子,不敢怠慢,只点头哈腰道:“客官,想点什么?随便点!只要我们店里有。”
胡娘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又穷又挫、比猪还能吃的吃货道士来过这里?”
那小二恭维道:“这……没见过,今日小店生意兴隆,客人太多,没太在意。”
胡娘揪着那小二的衣领道:“给老娘实话实说,不然从你这小酒楼翻出一根道士的毛来,就要唯你是问!”
小二结巴道:“我……我真不知道……”
那掌柜见势不妙,忍痛咬牙劝和道:“我倒是无意间看到了一个挫的,就在二楼第三间房里,已经两天没出来了,我也不敢去打扰,但不确保是不是,如若不是,还请姑娘多多见谅啊。”
胡娘一只手拖着林泽玉上了楼,敲了敲第三间房间,见无人应答,又敲了敲,最后只好推门而入,发现那竟只有一个挫挫的头颅,屋里满是血腥之气,却不见血迹象,胡娘屏住呼吸,并细心地捂住林泽玉的鼻子,接着关上了门。
胡娘忙下楼去,抓住那个掌柜,愠怒道:“喂,好你个老头儿,我给你几分薄面,你倒蹬鼻子上脸了,你竟然骗我,这哪是挫,这分明是瘆人。”
掌柜道:“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让你如此生气,你就借小人一百个胆,小人也不敢跟您撒谎啊!”
胡娘道:“你自己去看!”
掌柜听到这句话,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二楼第三间房间。
出人意料的是并无惊叫。
那掌柜反而缓缓地下了楼,神色平静道:“姑娘,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推开房门一看,只有一挫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什么意思——”胡娘叉腰道,“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掌柜忙躬身道:“小人不敢,不信姑娘自己上去瞧瞧。”
胡娘将信将疑,趑趄之余,让掌柜跟着一起上楼,遂又拖着林泽玉上了二楼,打开了第三间房门,门“吱呀”一声,的确见一大汉睡在床上,胡髭绷硬,不时地发出鼾声,胡娘心道:“这不就是刚才那颗头颅,怎么又有头颅了?”那浓烈的血腥之气竟然化为了熏熏的汗腥味,胡娘欲上前查看,却奈何不了胃内一阵翻江倒海似的痉挛,索性关上门去,不再与自己较量。
那掌柜道:“姑娘,你看,是吧,小人的确没有撒谎。”
胡娘只好讪讪道:“那有没有特看得上眼的男人?”
那掌柜凝了一把汗,道:“这……四楼倒是有一位,正在闭关修炼,说什么乱中生静,不过他说只见一位女子,她不来,他谁也不会见的。”
胡娘道:“哦?你看我怎么样?”说着一拧身。
掌柜支支吾吾道:“不怕得罪姑娘,你与年方二八比起来,有点——”
胡娘道:“怎么,我看起来很显老吗?”
掌柜道:“小的不是那意思,只是你定不是那位公子所要找的人。”
胡娘笑道:“不用他找我,我找他还不行吗?”
掌柜道:“姑奶奶,你就别为难小的了,那位公子已付了我钱两,不准任何人敲门打扰,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