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野萤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坐上救护车,是怎样抵达千岁藤医院的,又是怎么将龙凤胎和奶奶交给护士和医生的。
回过神时,她已经坐在监护室外的长椅上,走廊的灯光惨白,耳朵里似乎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掌心的刺痛突然拽回了她的思绪。
低头一看,指节间不知何时渗出了血,指甲掐出的月牙形伤痕深深嵌进皮肉里。
她竟毫无察觉。
“花野同学,你受伤了?”
一道洪亮的声音骤然划破寂静。
她猛地抬头。
站在眼前的少年,像一簇燃烧的火焰撞进她的视野。
少年似乎与自己年龄相符、留着一头金红交杂的短发,发梢如焰尖般微微翘起,在冷白的灯光下仿佛真的在跃动。
浓密的剑眉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目光炽热得几乎烫人。他的站姿笔直如松,肩膀宽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花野萤微微皱眉:“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
少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洪亮,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惹得护士站的人纷纷侧目。
一名护士皱眉提醒:“炼狱同学,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
他立刻单手合十,笑容灿烂地道歉:“十分抱歉!”
随即、回身,条件反射般向少女伸出手....
却在看到花野萤血迹斑斑的掌心时猛地顿住。
“唔!是我考虑不周!”
少年闪电般收回手,动作大得差点打到自己的额头,脸上写满了懊恼。
“看到有人受伤就急着想帮忙,结果差点弄巧成拙了。实在抱歉,花野同学!”
他的道歉响亮得几乎像是在宣誓,眼睛却依然关切地盯着少女的伤口。
花野萤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没、没关系...”
“唔呣!所以”
少年突然凑近,那张充满活力的脸放大在她眼前,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是怕再次唐突。:“你怎么来医院了,花野同学?啊,我能叫你‘萤’吗?”
他的声音依然洪亮,却放轻了几分,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面对对方突然的热情,花野萤张了张嘴:“不、不好意思,你还是叫我‘花野同学’吧、炼...炼狱同学?”
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承诺。
他又突然凑近,那张充满活力的脸放大在花野萤的眼前:“唔嗯!果然还是不能突然很亲近呢。对了、我是炼狱杏寿郎,可以的话花野同学叫我‘杏寿郎’吧。”
不等花野萤反应,炼狱杏寿郎的目光再次牢牢锁定在她渗血的掌心。
少年猛地抬手,像发现紧急军情般喊住路过的护士:“护士姐姐!这里有一位伤者需要处理!”
他的声音洪亮得几乎能震醒整层楼的病人。
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吓了一跳,但看到花野萤手上的伤,还是迅速取来了医药箱。
于是,花野萤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按在长椅上消毒包扎。
而炼狱杏寿郎全程像只大型金毛犬般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护士的动作,时不时发出关切的“唔呣!”声,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
“花野同学是来探望家人的吗?还是朋友?”
少年双手撑膝,身体微微前倾,金红色的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惨白的医院灯光下像一簇温暖的小火苗。
望着对方,花野萤刚要开口询问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时...
“花野薰和花野翼的家属在吗?”
医生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少女猛地站起身,差点撞到正偷摸靠近的炼狱杏寿郎:“我、我在这里,医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她和少年之间转了个来回:“你是...?”
花野萤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衣角,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姐姐。我是他们的姐姐。”
医生下意识地皱眉,语气里带着责怪:“父母呢?没通知他们来吗?”
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秒。
“抱歉,我们...是孤儿。”
她的声音很轻,但炼狱杏寿郎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医生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许多:“明白了。你弟弟妹妹没什么大碍,发烧是惊吓过度引起的。现在正在输液,等点滴打完就可以带他们回家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花野萤磨旧的衣领和带有厚茧的手上、继续:“...不过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需要跟上些。”
花野萤点头如捣蒜:“我会注意的!那个...我奶奶,花野慈女士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翻动检查单的沙沙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轻微脑震荡加上低血糖,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住院...”
花野萤眉头紧蹙,不自觉地咬住下唇:“请问...费用大概需要多少?”
医生突然轻笑出声:“不用担心,这次治疗全部免费。之后如果需要复诊的话也是免费的。”
那张闪烁着蝴蝶翅脉暗纹的名片重新回到花野萤手中,医生温和地解释道:“因为这张名片的关系。”
站在一旁的炼狱杏寿郎突然像发现宝藏般挺直了背脊,金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花野萤则是谢过医生和护士后、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泄了气般跌坐回长椅上。
“花野同学!”
炼狱杏寿郎突然凑近,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声音因兴奋而略微提高:“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张名片的吗?”
“这是...”
花野萤正低头摩挲着名片上的蝴蝶纹路,余光突然瞥见炼狱杏寿郎耳廓上一道金属冷光。
仔细一瞧,发现那是一只精巧的助听器、藏在少年金红色的鬓发间,若不细看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
她下意识愣住,视线停留的时间比礼貌许可的多了半秒。
“唔姆!发现了啊!”
随着少女的停顿和视线、炼狱杏寿郎非但没有遮掩,反而大笑着将左耳侧的头发撩起,主动将助听器完全暴露在灯光下:“这是特制的骨传导助听器!”
他手指轻敲耳后,虽然仍保持着标志性的洪亮嗓音、却明显压低了几个分贝:“我的鼓膜在一次【任务】中受损了。为了击败那只【鬼】,我下意识地就震破了自己的鼓膜。事后还被大骂了一通呢!”
少年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讲述一场有趣的冒险,甚至自己先大笑起来,惹得护士再次投来警告的目光。
花野萤瞳孔微缩。
那种不合常理的词汇和解释从少年口中说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但没等少女张口婉拒继续听下去,炼狱杏寿郎已经元气满满地竖起大拇指:“不过完全不影响战斗,耳朵可是超级灵敏的!”
护士突然推着药车经过,车轮轧过地面时,炼狱杏寿郎的右耳果然敏锐地动了动。
随即,转头笑道:“花野同学是第一次来千岁藤医院吧?要不要我带你参观?”
“不..”
花野萤揉了揉太阳穴,不再去思索那些奇怪的解释,疲惫地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我弟妹……他们见不到我,可能会害怕。”
“唔嗯、说的也是呢!对了,花野同学,我也有个弟”
“花野薰和花野翼的家属在吗?”
炼狱杏寿郎的话被突然打断。
走廊尽头,一个戴着蝴蝶发饰的护士推门而出:“花野薰和花野翼的点滴结束了,现在可以接他们回去了。”
花野萤立刻站起身,却因紧绷的神经突然的放松而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
炼狱杏寿郎迅速扶住她的肩膀,掌心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小心!”
花野萤低声道谢,余光却瞥见他助听器上刻着一行小字:【炎柱·炼狱】。
还没等她细想,病房门突然被撞开。
“星姐姐!!”
“姐、姐姐...”
只见花野翼光着脚冲出来,像颗小炮弹般撞进她怀里;而他的龙凤胎妹妹、花野薰则含着泪,怯生生地抱住她的腿。
花野翼的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胶布,却仰着脸灿烂地笑:“我们打败怪兽了哦!医生说是这是超级勇敢的小孩才会有的虚(勋)杂(章)!”
炼狱杏寿郎蹲下身看着两位小孩,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耀眼:“唔姆!说得对!下次我带真正的勋章来送给你们!”
“你...”
花野翼突然皱起眉,像只护崽的小兽般挡在花野萤面前,双手叉腰瞪着炼狱杏寿郎:“你素(是)谁啊?”
躲在她身后的花野薰也偷偷探出半张脸,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地打量着面前这位不认识的少年。
“唔嗯!!我是炼狱杏寿郎,是花野同学的朋友。”
“素(是)星姐姐的朋友吗?”
花野翼歪着头思考了一秒,继续:“那你也和翼一样勇敢吗?”
“唔嗯!!当然!!”
炼狱杏寿郎竖起大拇指,咧嘴笑:“我可是打败过【鬼】哦!!”
“鬼?是像怪兽那样的吗?哇——!”
“等、翼你别突然扑过去…”
花野萤还没来得及阻拦,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从脚边传来:“姐姐…奶奶呢?是不是因为薰不乖…奶奶才会…”
花野翼的动作猛地僵住。
男孩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才不是薰的错…都素(是)我…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咬那个大叔的手就好了…可、可薰害怕了,我以为他和坏人爸爸一样…”
花野萤望着他们,胸口那股淤积的寒意终于散了些。
她轻轻蹲下身,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奶奶没事,医生说她还在努力打败怪兽呢,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指尖轻轻拭去花野薰脸上的泪珠:“还有、你们没有错。”
两个孩子眨了眨眼,终于重新露出笑容。
这时,护士拿着两人的鞋子走过来,蹲下身耐心地为他们穿上:“小勇士们也要记得穿鞋哦,不然会感冒的。”
花野萤正要道谢,余光却突然捕捉到了...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正收起手机。
镜头反射的冷光,像极了今日那只记录着孤儿院环境的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