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餐厅的玻璃窗,将孩子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花野真谷和花野翔太为了最后一块可乐饼扭成一团,花野雅手舞足蹈地模仿白天见到的“人偶姐姐”,笑声几乎掀翻屋顶。
然而,餐桌的角落像被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开,寂静得格格不入。
花野枣低着头,机械地用勺子戳着米饭,米粒一颗颗被碾进盘底;花野陆斗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食物,咀嚼的动作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花野慈的目光时不时飘向花野萤,嘴角勉强上扬,可眼底的悲伤却像渗进纱布的墨,怎么也藏不住。
而花野萤,罕见地没有制止抢食的闹剧、只是盯着自己碗里的饭菜,眉头紧锁,仿佛那里藏着难解的谜题。
目光不知为何扫过带着异样的几人,回神。
“枣,陆斗。”
她突然放下筷子,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剪刀,“咔嚓”剪断了餐桌上的喧闹。
两个孩子猛地抬头,眼眶已经泛红。
“我不会离开的。”
她的目光扫过花野慈,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所有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的家人就在这里。”
说完,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拍了拍手:“好了,吃饭吧!难得今天是我下厨,再不吃就凉了。”
餐桌上重新热闹起来,仿佛刚才的寂静从未存在。
深夜,阁楼的天窗漏下一缕银白的月光,正好落在花野萤蜷缩的身影上。
月光透过天窗洒在纸面上,将‘三百万日元’的字样照得发亮。
“假的…一定是假的。”
少女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政府怎么可能突然要拆孤儿院?连通知都没有…”
下一秒,她猛地合上文件。
将它塞进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把现实一同掩埋。
第二天一早,花野萤罕见地向打工的地方请了假,独自前往区议会。
“关于星屑儿童之家的拆迁计划?”
柜台后的公务员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预报:“是的,已经列入明年春季的城市更新项目了。”
他翻开厚重的登记簿,指尖在某页上点了点:“今天上午刚好有工作人员去实地勘察。”
花野萤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有人突然抽走了她脚下的地板。
匆匆地道了谢,转身冲出门外,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孤儿院时,一辆陌生的公务车正停在院子里,车身印着刺眼的市政徽章。
几个穿制服的男人手持测量工具在院子里走动,皮靴碾过孩子们精心照料的花圃。而窗户后,一张张小脸紧贴着玻璃,眼睛里盛满不安。
花野萤冲上前,拦在为首的官员面前:“你们在干什么?”
对方皱了皱眉,语气公事公办:“例行检查。根据记录,这里”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花野萤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测量尺,指节发白。
这时,屋内的尖叫声刺穿了花野萤的耳膜。
她连忙松开攥着测量尺的手,转身冲进玄关...
“不、不要打我——!!”
混乱像炸开的玻璃碎片般飞溅。
两名官员正试图抓住疯狂逃窜的龙凤胎,他们的制服袖口在挣扎中被扯得凌乱;花野慈张开双臂挡在中间,苍老的嗓音颤抖着:“请停下!这样只会吓到孩”
而那位面容和蔼的女官员蹲在地上,双手做出安抚的姿势,嘴里念着:“没事的,只是检查身体健康……”
花野萤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比谁都清楚,花野薰和花野翼的PTSD发作了。
“薰、翼!别怕,我在这”
“砰!”
一声闷响截断了她的呼喊。
花野慈像被砍倒的老树般重重倒下,后脑勺磕在门框上。
“设施负责人丧失行为能力”
身后传来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符合强制转移孤儿条件第3条。”
花野萤的指甲陷进掌心。
“枣!”
少女声音锋利得像出鞘的刀:“带所有人回二楼。陆斗,叫救护车、现在!”
她转向西装男子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对方的公文包:“薰和翼的档案里明明标注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特殊儿童的?!”
男人只是扫了她一眼,继续在表格上打钩。
花野萤冷哼了一声,转头便往那龙凤胎快步走去。
龙凤胎蜷缩在墙角,惨白的小脸上泪痕纵横。
花野翼的指甲缝里带着血丝,那是抓挠官员时留下的;花野薰的左脚袜子不见了,露出的脚踝上还留着旧伤疤。
花野萤跪下来抱住他们时,两个孩子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揪住她的衣领。
“姐、姐姐...星姐姐...”
“痛…好痛…”
两人的哭声像被撕碎的布帛。
花野萤这才发现女孩的手腕上有五道青紫色的指痕...
和当年收养家庭虐待时的淤伤位置一模一样。
“星姐姐在这里”
她将两人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声音稳得不可思议:“我发誓,没人能带走你们。”
似乎感受到了花野萤的温度,两人回过神、小手紧紧抓着少女的衣服,哭泣着继续喊疼。
花野萤安抚着孩子们,边看向神色凝重的花野陆斗。
身后传来花野陆斗压抑的报告:“救护车三分钟后到。奶奶没有出血,但刚刚落地的时候似乎撞到了头…”
话音刚落,户外便听到了救护车的声响。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迅速地锁定了昏厥在地的老人、做着紧急检查。
不久,护士高声询问:“患者家属跟车吗?”
听此,花野萤抱起龙凤胎起身的瞬间,余光瞥见官员正在拍照取证。
镜头对准的是花野薰脚踝的旧伤。
少女侧身挡住孩子的伤痕,告知护士:“...我们三个都去。孩子似乎也受伤了,身体也开始有些发烫。”
话音落下,花野萤冷冷地扫了官员一眼、声音像淬了冰:“今天,麻烦您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勘察也不迟。”
她转头看向花野陆斗,语气瞬间柔和下来,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他们还不走...”
声音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剜向那群官员、继续:“直接报警。监控调取的密码,你还记得吧?”
少年用力点头,拳头攥得发白。
就在这时,护士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请问要送往哪家医院?”
花野萤的呼吸一滞。
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张烫金名片:冰冷、沉重,却像最后的救命稻草。
“…千岁藤医院。”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异常清晰。
怀里,龙凤胎仍在抽泣,小小的身体烫得像火炉。
她咬牙撑住他们,空出一只手伸进口袋....
指尖触到名片的瞬间,金属的凉意刺进皮肤。
她将它抽出,紫藤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我有这个。”
空气仿佛凝固了。
原本嘈杂的救护人员突然安静下来,护士的瞳孔微微收缩。
而那个一直冷漠的官员,在看到名片的刹那,表情终于裂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