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王还在争辩:
“老大你糊涂,你出银子六当家出力,将来弄一个平起平坐也是四品五品,何必为了争一时之气。”
长远愤愤。
“老大,我知道你是责怪我们对七当家不敬,你不能听外人---有些事儿,都是巧合误会,我们---就算顾着你的情谊,也能尊七当家,我们向你保证---这回咱们双鹤山上下一心,各自都做好自己的本分,至于外求权势,六当家擅长,就让他领着我们闯一闯,你知道的,从前的尚武堂从还不是他说了算的时候,就能让姜威落马,能让大家把一切事物全权交给他,你再仔细想想,不能冲动行事。”
团团脚下的一个,一手按住后背一个,于归脚下的正是长远,他不像云鹏还在犹豫要不要先站在于老大身边,以后慢慢劝他,就算不能---自己也都听他的就是了,他对当官没有那么执着。
长远是三人中最能干的,以往,于归一个活儿吩咐下去,就比如为了客房的被褥找到作坊订制吧,要是猫王,肯定是多跑几家,用上十天八天砍价,不管质量,先砍到最低,然后在最便宜的那家,天天盯着,做到他能见到最好的料子。云鹏则会,召集所有人拿来样品,要十件,跟人家说要千件,先要10件做样子给掌柜的,务必要好工好料,万一有不上路的作坊,以次充好,云鹏不会扣银子了事,而是把最早的样品和这十件次品展示给所有需要布料的客户,让他付出代价。而,长远和他们都不同,他会选出最好的一家,想法设法买下这家作坊——这个设想出来的“法”,光明阴暗不论。
“怪--怪我以前没有说清,石溪阁的石从来不是石昭的石,而石溪阁的溪确是柴东家的溪,尚武堂是姓祁,现在实际还姓祁也好,姓了石也罢,从此,柴东家和我于归,不管了,银子——还会供给石昭,但是每一笔银子必然换回相应的利益。你们也可以理解成,石溪阁会和尚武堂做生意,直到---彻底割断为止。”
于归其实一直有明显界限,没有界限的是柴溪,她自己知道,于归此刻望着她,她必须有所回应,这是于归帮自己做决断。
“你想多了,哪怕是---我也不会!”
她轻声一句,像是给于归定心丸。也是给自己下定决心,哪怕是以回家要挟,也不能用万千性命做赌,那不是梦那个老和尚---起码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那,石昭是刽子手,哪怕之一,就算不能大义灭兄,也不能与之为伍。
“猫王,长远,云鹏,作为男子,无论你们先前出身名门,还是父母也是乞丐,既然有机会大展宏图,都是要搏一搏的,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以为,石昭想把镖局开大,想着做成漕帮,或者顺达车马行那样,不止商业而是形成帮派势力,不再受有官府背景商霸路霸,河霸的威胁,起码能自由自在的通行于大周,可是谁知道,他的志向远不止此,更---哼,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
柴溪终于从屋子里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被踩在地上的三个人。
“从前你们在乞丐窝里,和别的乞丐抢食打架也好;上山学武每一次打擂台,拼劲全力,甚至以命为赌也罢;后来做了商人和同行夺利,偷师设陷阱也没有什么;甚至假使你们得偿所愿,成就大业,为官称臣,升品级夺地盘,拉帮结派,明枪暗手,n你来我往。再做个大点儿的梦---呵呵---”
柴溪笑出来,她,从来没有那么笑过,她或者,活泼俏皮,在无人处蹦蹦跳跳,被发现后若无其事;或者,傲娇清高,受到不公愤愤直面;或者,自信笃定,一个主意之后不惧推翻挑战。可,也从来没有像现在,笑的凄楚而诡异,还带着---一丝怜悯,是怜悯,长远的脸虽然挨在地上——像之前他们处置的那些对手一样,最早踩着人的是团团,可是团团是七当家的女婢,刚开始,她可只会往人头上砸,使出的都是杀招儿,比石昭教的格斗术更直接的要人命,不是制服。原来---最早,柴溪就会攻心了,这种羞辱,对于武者来说是直接击垮对家儿斗志,最为有效。
于归认真听着柴溪的一字一句,等着她说更大的梦,等着她一步一步的认定自己不会折回之前的懒散和回避里。
“最大的美梦中你们---手握一国权柄,连横合纵,远攻近交,斗舌动兵,最后居于最高最最高的位置上。即便如此,也要有格调---格调嘛---你们懂---”
其实从做点儿大梦开始,就只有长远能懂了,猫王甚至从开始就觉得七当家是在故弄玄虚。可是格调---长远用尽最大的力气,从团团脚下把脸歪向于归,想知道,他能不能先懂了,再解释给自己听——直到现在,他觉得,没有柴溪这个拖后腿的,于老大这种有大本事的,怎么会不想着更大更广阔的天地呢。
“这么说吧,你和于归打架,抢夺一个馒头,你们假装有野狗马上就要冲过来,你们欺骗对方还有人给你们一块比馒头好的肥肉,你们就直接打架一决胜负,打的头破血流,但是,你们不能伤及路人,哪怕误伤。在低处时,要把自己当人,把自己的命当命,在高处,要把别人当人,把别人的命当命,哪怕,你和那些人素不相识。”
长远似懂非懂,逆光里看不见于归的脸,只有一个轮廓,明明比柴溪高,却似仰视,于老大说,自己是她的奴婢,他看不出来,柴溪不过出身好些,自带了本钱,还识字有些小见识,还有些运气在,才能救了于老大兄妹。以恩情让他屈于柴溪之下。怎么就能仰视呢?
于归却都听在心里——在施粥场,她就是抱着把人命当命的心救了思归,后来救了她遇到的那些可怜人。她不只是把人命当回事儿,她是仁慈,石昭---触犯了她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