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相当精明,我只敢从他从小经历出发,擦着边缘试探,好像---他苦的很!”
董管家只说这一句,佟太太就捏紧了衣角,鸢黛,那个叫鸢黛的成了姚全盛的姨娘,她难道都忘记了,佟氏一族,男不为奴,女不为妾,不然会被逐出族谱,和同族永不相见,见了也当不认识——她当时太小了,不怪她,可规矩不能破。
“长得---”
董先生看了看自己,想了想。
“身形偏瘦,脸上,几乎能看出头骨形状,有点儿---”
董先生回忆着到于归小院,见他慵懒如同大哥被杨烁——杨皇后庶出三哥折磨数月送回明州时候的,他临终的样子就是这么瘦,自己从小偏旁,骨相是相似,可就算活着最艰难的时候,自己也没有皮是皮骨是骨,于归小时候到底---
“像大堂哥。小时候受了罪---那他---”
佟太太回想着父亲的模样,瘦?父亲从来也不瘦,确切的说,他们佟家就没有瘦的人。可是后来就没有佟家了,本以为散落各地是他们最惨的结局,可是没有想到即使家族不复为族,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还是要遭遇更大更广的摧毁。眼泪往下流,毕存华手按在她肩膀上。
“都过去了。他要是不好,也不会成于大财神不是!”
他安慰妻子,可是真的---能过去吗?官家不允贯穿南北的佟家这样的大商家存在,是觉得他们有银子有运输和武器资源,更重要的是有比大周朝廷的不满,又有改造觉悟和主宰的意愿。
农人农户择不同,他们固定在土地之上,土地又是每一分都登记在户部的册子上,糊口困难,读书识字者十之无一,最好掌控,每户以土地为业,税收稳定,养活全国大小官员,是天然的温顺绵羊。这是先卢相对于各朝个代几乎都抑制商业和商人的原因,官家这样的弱帝怎么能放心。
只有先帝那样的君主,先卢相那样的首相才会自信到让商家存在,也给大周累积了厚厚的家底,周先生的信---他洋溢着信心的书函,大周真的---有希望吗?
毕存华垂下头神色郁郁,固然有贪心一心为利的官员,可从头儿数,年轻时候哪个读书人不是怀着报君为国之心,更有世家出身的子弟,从小侵染,改革变法清除积弊的雄心也是滚烫的,他看一眼董管家,比如眼前这位他的岳叔父,只比自己大了七八岁,却看上去如同花甲,他在明州读书的时候,先认识了他,他读书勤奋,君子六艺琴棋书画论政样样出色,可这份儿勤奋,一遇到附近有新鲜药草菜蔬,比如哪个农家长出一株双头儿粟株,他书也不读了,跑去看,留种,夫子训斥也要辩上一辩,八年前,官家通过了一项律法,农家土地必须种稻米,菜蔬之类,不能在在册大田种植,肉食牲畜,除了牛旅骡子,外,不能养殖,羊和鸡鸭娥等甚至狗,都只能由专门的农户养,一时间,一只羊的价格从一两银子飙到3两,有的地方甚至五两银子一只瘦小的生羊。还有狗---狗这个东西看家护院的,此政令一出,京城还好,几个裴相在世时政见相同的官员,虽然也颇受打压,被贬谪被边缘化,甚至已经被牵连的不能继续待在朝堂,他们不约而同极力周旋,没有让那些要施行新政令的所谓“忠君党”把京城的狗都送到京郊甚至打杀干净,其他地方的场景,别人不知道,身在天高皇帝远广淄的毕存华,可是见的最多,边远的小官吏就是如此,他们喜欢这样的政令,在其的掩护之下,把好处捞到好处,简单的是抢了羊和鸡鸭等物,这个是好的,趁机吞并农田养鸡鸭,吞并已经有的养殖场地,都是那时候发生的。
那个时候的老董---看见这些,一个文弱书生都要自己上前和那些铲平秧苗的混账拼命了,也是那时候开始,因为不能科举消沉十多年,几乎是行尸走肉的他,才肯真正出来做点儿事情,做着名义上的管家,实际活着而已的他,虽然不能入仕,可摊上一个上边塞过来镀金的子弟,人家无能懒政,倒是成全了他。
“我连累了你,要是---于归反正已经成了大商人,以后能怎么样,也自有造化,再不济还有叔父照应一二,你已经如此艰难了,不该---”
他的忧伤让佟太太很是自责,她有些哽咽,依夫君的才能,要不是自己这个佟家嫡支女的存在,别说进一品半品,踩过从四品这个隐形的向上门槛,做了尚书都不奇怪。十年寒窗,毕家小门户说起来是清贫人家,一朝入皇帝眼,为的不就是功成名就,把治地理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可是现在---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呢?你我在小婚约在身,佟家既富又贵的时候,能定下婚约,我一考不中,二考落榜的时候,你也不是照样和我成婚了?”
“你真会抬举我,当时我被盯着,要是不嫁你,只会和---和妹---雅黛一样,甚至更惨,是你不嫌弃我被各方盯着,说是礼遇,实际是监视禁锢,大约他们都没有看清,官家想怎么处置我这个没有任何错处盯着太子妃族亲身份,还有着万贯家财的佟氏女,被用来试探官家心意,是死是辱,谁又知道呢?你于我,无论何时,都是救赎!”
“别瞎想,我不委屈为难,这是我为夫的本分。”
官家贯会用的就是搁置,无论急的还是不急的,等人下手,不可收拾的时候再出来安抚处置,对于佟家和柴续都是如此,天天说什么无为而治,实际是懦弱又恶毒,这话---是周先生信里说的,毕存华看了都想把自己戳瞎,师叔不居君臣,可自己身在官场呀,真话是能这样说的?
“为夫我虽然是有志向,但朝中乌烟瘴气,臭虫横行,我就算再京中,也憋屈,于归没有咱们帮衬,没有你这个姨母,不也是自己混的风生水起,现在不是为私,岳叔父一生都想大周天地种满,让百姓衣食无忧,你这个外甥,在到处都是阻碍的前提下做的风生水起,他值得,还有---师叔,他的眼光怎么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