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阿嫂,刚才是我过于担心团团冲动了,二位见谅,可……我必须去救。”
说完,她斜了一眼曲兰亭,又想着该交代些什么,转过头来。
“万一有个万一……唉,算了,你都会有打算,找于归好了。”
什么叫你都会有打算?找于归,找什么于归,裴东锦心里一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小郎,你可知道你如此轻信他人?最后受伤害的只有你自己,你可知道我对你好,只是你现在有了一番商道上的成就。对于我的仕途有所助益,并不是全然单纯的对你好,你可知……你怜团团心智不全,舍命去救她,而她就算心智不全,遇事要择一的话,她宁可---你独自安好,再者……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可如果要把他们引过来……付出的代价太高了,不是吗?”
几乎是满盘皆输,在场的人谁又不知道呢,曲兰亭身在其中,有些戏谑的瞄了一眼裴东锦,心里暗骂了一声伪君子。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张嘴驳他。
“裴七,你名为自贬,实际上,是要她提防我吧,我知道所谓疏不间亲,你既然敢说,你存着心思多方利用,那你敢不敢说?柴溪的赤子之心,你在酒楼第一眼和他重逢,就看透了。也对应的,对她全部敞开——起码,表面看上去,你是毫不留私的教导她,所有的事情都让她知道,这并不是对一个只是萍水相逢,短暂相处,时隔8年之后,对忘年交的态度,何况……你在朝廷为官也有好几年了,城府果真如此吗?”
他既然要自己揭开,那就遂着他的愿,全揭开给柴溪,看看到底谁更丑陋。自己胜算很小,很小很小,他们的感情,柴溪儿时受庇护的产生的依赖,不好剥离,曲兰亭承认自己有点负气的成分,过于随心了,可他此时此刻就是想这么办,然后他看向周醒贡,起码老头子是理智的,柴溪虽然十几岁,要是一味感情用事,不能有今天,甚至不能活下来,那就种一颗防备的种子,一颗就好。
这个老家伙他看不懂,但是,和裴东锦过于多的伪装不同,所谓利用……他不知道他能利用柴溪什么,此时此刻他想攻击的人,只有裴东锦。
周先生了然笑了笑,这个混小子呀,自己揭开,柴溪……他还真的有点担心柴溪。装单纯和就是单纯,碰撞在一起,最后真难受的还是她,无非就是怕有危险,不想让她去救人。真的要这样吗?或者裴东锦的心思是攻心,利用刨白让柴溪感情碰撞和反复之下对他更信任,少些自主,只听他的,哼,狡猾,打的好算盘!
曲兰亭竟然是想到了,周醒贡自己也是这几天才明白,裴东锦善于与人相处,更善于学习,柴溪坦诚不设防,他在她面前就什么都能说,自己有些愤世嫉俗,那他在自己面前,也多番表达了对某些事情的不满,哪怕是那个景福王,他是虚伪的豁达,裴七在他面前好似是同一类人,甚至会适时奉承上一句两句,这都是他老辣的官场之道。
可是……曲兰亭此时此刻说出来不觉得幼稚而无趣吗?他……能挑拨得了柴溪吗?哪怕一丝,她说疑人不用——他也说过,过于相似了,依他看还是有些悬的。
“怎么?不说话了?你要否认吗?”
曲兰亭盯着裴东锦,目光里的挑衅**裸,刚才的得意也都在眉梢上,自己是晚认识了柴溪一些,可是,他能掰回来,只要能救得了团团,他就有六成的把握,六成,足够了。
柴溪刚刚还是有些懵的,回想起来,他在酒楼乍然遇见裴东锦,他就一下子认出了自己,并且非常热情,后来……她看向裴东锦,希望他能解释一二,然而并没有,甚至,他没有半丝被揭穿的愧疚,尴尬。只是扭头回视着她,和以往每一次一样。
柴溪继续往前想,自己一向如此,在大街上认出石昭,也没管他是不是只长得一样,到底是不是坏人,只是为了回去,把所有人都假设成善良,于归说,世间恶人十之**,她当初在粥场救人,就看出了她是十足的傻瓜,才会带着妹妹蹭上来,粘着她。
其余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本应该由周先生说几句话把这个事儿跳过去,可是他不想说,他静静的看着三人,仿佛回到了30多年前,那时候也是该由自己做个大度的和事佬儿,他也没有,他说自己小家子气,说他不顾大局,说---自己不如姓卢的。
柴溪眨了眨眼睛,沉默良久,看看曲兰亭,这些……在救团团面前都要放一放,可是跟着曲兰亭一起走,阿兄……裴东锦会不会认为自己默认不信任,甚至是厌弃了他。要说点什么,必须。
“阿兄,我们先去……”
曲兰亭已经露出了微笑,只要今天他们一起离开这里,裴东锦就再也没有机会解释,他看上去平静,老神在在,可是垂着的手使劲捏了又捏,他早就看见了。
“不必和他说,我们……”
“走”字还没有出口,众人就都察觉出有些不对。
“……就在前面,围起来,要快,别让他们跑了……”
“发现踪迹了,那个小厮已经过去了……”
“后面跟上,不会太远……”
好像有盔甲的辚辚声,也有许多人吆喝,越来越近。
“不好!”
可是已经来不及应对,一群兵士,有铠甲的,没铠甲的,冲了过来,闪出一条路,中间哈哈笑着过来的高大汉子,不是劳德彰又是谁?
“……哈哈,裴大人,没有想到吧,你这调虎离山,调走的只有没用的野狗,劳某这只猛虎早就在牢笼之外了。”
胡子有些杂乱的劳德彰瘦了许多,明显的是这一段时间在筹谋着逃亡和反叛之间,日夜忧心,他……怎么能找到这里呢?这里和码头,想过来的话,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关键是,来这里,甚至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他模拟了几次,都不在。
曲兰亭眉头皱了皱,惊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面容,裴东锦抬了抬眼皮,并没有看劳德彰,倒是和周先生撞了一下眼神。
云藻眼睛瞪得溜圆,惊恐,愤怒,遗憾,甚至……还有一些报复的快感,她面上的表情变了无数次,然而她看向的,并非劳德彰,而是他身后的一个二三十岁和其长相极其相似的男子。
那人也看向了她,眼睛里像是流淌着月光一样,自带悲伤。
“夭娘,过来。”
云藻把头扭向一边,眼睛里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看向劳德彰,他半扭头呵斥身后的男子。
“这不是你儿女情长的地方,退到后面去!”
男子垂了垂眸子,还是听令退后两步,眼睛却仍然在云藻身上。
柴溪好像想到了什么,其余人,都紧盯住了劳德彰。
“劳将军做了几天丧家之犬,看起来还好,果然在杭州经营多年,狡兔三窟,不是那么容易伏法的。”
“到了必败的地步,裴大人又何必装腔作势呢?你护住了那些官员的家眷,让我没办法抓来她们当人质,又能如何?你这还不是在我的手里了。”
曲兰亭猛的回头,原来如此,杭州大小官员的家眷,劳德彰早就想握在手里,却让姓裴的捷足先登,怪不得如此风平浪静,那些人半个水花都不敢搅动起来。
“劳将军在我身边安插了人,也是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