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不必多说,意思就是,凭着他们二人的长相风采,先让八姑娘或者是九郎自己动了心思,认定了最好,这样就能撑上一大半,妹妹急于求成,反而不美。
吴研修真是希望妹妹能和裴九郎成了,这个裴八娘浅薄轻浮,像极了张氏,他答应了---唉,前程笔儿女私情重要,要是真娶裴氏女有好处,他按脖子也认了,可是心里不舒服,难免语气不好了。吴知绽听兄长语气严厉,垂下头去认错。
“我知道了,又不能直接提,又要让他们明白,这也太难了些。你说……这个程侯爷,真的只是替人家跑腿送信的?怎么就不信?还有王家,听说也在路上了,你们就这么笃定裴七市舶司的的差事一定能成?就算成了---父亲不是说了吗,以皇帝的脾气,能从正六品升到正五品,都得老天打雷劈在他脑袋上,五品算什么,终究是臣,表姐一个丧服长女能入皇家---”
她有些不以为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裴七也不见得正如传闻中精彩绝艳,说不定比不上他的弟弟九郎,裴九钦将来怎么样更是还没有影呢,与其寄希望在飘渺的预计上,不如进京碰碰运气,可是刚刚一露话头儿就被呵斥。
“住嘴,休要胡说,表姐是才女,是王妃,还能错了,就算是她自己有当年的情分,想岔了去,谢相爷和祖父父亲,还能看错?现在,三皇子的人还在路上,不是那么着急,先要做的……就是看看这个程家,是不是也有结亲的心思?你可别忘了,就算驸马不想。程家三房那位程普愚,儿子,女儿多的院子里都住不下,适龄的就有好几个。”
“不成器的庶孽罢了,再者,祖父不是说,当时就连老相爷的死,据说也是太医医治不当,太医院,可是在嘉阳公主的手里。哪怕在老相爷的灵前,程侯爷说的话,句句不怎么好听,程三爷是嘉阳公主的小叔子,如此大仇,还能结亲不成?”
吴言休眼睛一亮,不管是不是,张氏怕是不知道,他给了妹妹一个眼神,故意加大了声音。
“唉,舅伯母困于内宅,当时崔夫人管家过于霸道,怕是不知道舅伯的死……极有可能……”
本来引着他们出来的,丫头婆子没有注意兄妹二人的谈话,去他们小声下去,我特意提到了二姥爷的惨死,立马就把耳朵竖起来,脚步也急了些。
“就是呀,官家护着妹妹,听说都下旨申饬嘉阳公主了,可不是那些土匪,正是和程家有着渊源,也不知道程侯爷怎么还敢进裴家,唉,真是,也才过了八年而已,可怜裴表舅才华横溢的人物呀,也可怜表弟们年幼失怙。”
“据说陛下极其宠这个妹夫,大约就是公主做的事情,惹得天怒人怨……”
“算了,别说了,仇人进门,舅伯母还不知道……”
一刻钟之后,张太太也顾不上把自己高嫁给裴二爷的诀窍传授给女儿,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帕子捂着脸呜呜哭泣,直奔儿子的院子。
这时候,陆先生已经商定让程侯爷带着九郎在明州泉州游历几天,然后走水路,去杭州会和七郎赴京赶考。
老陆把程侯爷拉远了些,声音放的极低。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真不怕人家说裴家蒸蒸日上,你就凑上来了,这么殷勤,说是单单提携后辈,我可不信,要说提携前几年,你怎么不管裴七?”
“裴七还用人管?”
程普庸回给陆先生一个白眼儿。
“我在众人眼中是什么样?没什么好遮掩的,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少给我打马虎眼,说说,你是怎么看上九郎的?想说给你家六姑娘还是……普愚家的那几个,我可警告你,裴家虽然……唉,你也知道,可不许给你弟弟家那一群庶女找归宿。”
“你看看你想哪里去了?就是受裴七的托附,看看他这个弟弟,顺便也是全了我和焰阳的情分,再顺便看看你,主要是看看你,这不是几年不见,想念你了。”
程普庸说着好像安抚似的,拍了拍陆先生的肩膀,被对方躲开了。
“少来,你能骗过我?再不老实,九郎就不用跟你去了。”
程普庸仍然做最后的挣扎,脚步加快了一些,先把人带走再说。
“我怎么就骗你了?我要是有别的心思,肯定是找哪家的夫人呀,哪有一个大老爷们来人家相看探话的,你把我当成王家人了。”
“果真没有?”
陆先生不信。
“果真没有!”
程普庸斩钉截铁,陆先生看到他的眼睛去,他一点都不慌,直直的面对着他。对方好像信了,眨眼思考,马上又回过味儿来。
“不对,你带那么重的礼,不对不对,你先停住,这不对。”
“有什么不对?看你这人就是多心,当年我就和焰阳说,你这人不可交,13岁那回我俩打架,闹不好,就是你从中间撺掇的,你这人人品不行。”
“你这,你才……”
陆先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姓程的,越是这样,我就越猜对了,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九郎,你先停一下,咱们不跟他走了。”
他加大声音喊住了裴九钦,程普庸这个老小子,少年时就狡猾,虽然他在边疆有几年不见,中间返京城那一回,就是他自己不好出手,揍了当时和二公主议亲的白少卿。
裴九钦回头应着。程普庸冲他摆摆手,连忙揽过陆先生的肩膀,求饶似的。
“没你的事,你再远些!”
“你看看你,拿我当什么人了?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我给你保证绝对是好姑娘。”
陆先生舒了一口气,又给他一个白眼儿,又有些得意。
“我的学生自是才情卓绝,百家求亲,算你有眼光。你是真不知道你那个弟弟已经投靠二皇子了,这么早站队,你大哥知道吗?”
“老三---唉,谁想利用他---瞎了狗眼!”
程普庸话说的恨恨的,要杀人一样,陆先生一看揭过不提。
“话说……你还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他们拉拢裴七不成,拉拢程家也不成,你们两家结了亲,以后……怕是不干,轻易打压任何一家,只要那位不犯糊涂,凭空多出多少安宁来。程普庸呀程普庸,自小最鬼的就是你。”
“也不止如此,你也知道当年的传言,无论是在公主府,还是在我程家家,查出了几个宵小之徒,这背后……就怕天翻地覆,咱们生来富贵,总不能眼看着天塌地陷,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话里拐着无数的弯儿,陆先生自然明白,作为驸马爷,程普庸知道的内情,不足为外人道,可他这话,多少灰心,怎么就到了天塌地陷的地步,大周建朝没有百年,正是强盛的时候……
“……姓程的,你给我滚出去,滚出我裴府,还有脸来……”
他们刚刚走到前院门口,张太太急怒的声音传过来,吓了众人一跳。
“这是……”
程普庸抬头,还没有问出来,就瞪圆了眼睛,被薅住了领子。
“你……就是你家的那个,害死了我的二郎……二郎……”
张氏这样不顾仪态的哭,这辈子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听说京城那个相府嫡出的二公子,要娶自己为正妻,已经有媒人来下聘,那一天她哭的天昏地暗,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别说她在大名府不算是出色的女子,就算是张氏族中,前三也轮不到她,家世……张家有什么家世,尽管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是心里清楚的,就是她从穷乡僻壤嫁到了京城,嫁给了那个长相才情俱佳的翩翩公子。现在想起来还如美梦一般,总想回到他移开鹊扇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