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大人,”初观天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平静得像是在闲聊,“你有没有想起来一件事情啊?”
绝月半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
初观天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替他抚平黑袍上最后一道褶皱,然后凑近他耳边,用气音轻声说道,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我可不是什么穿越者……降临者什么的。”
绝月半的身体猛地一僵。
初观天的手指轻轻划过他苍白的脸颊,继续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你杀死过我的呀,还记得吗?”
绝月半倏地睁开了眼睛,紫罗兰色的眼瞳剧烈收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初观天微笑着,那笑容不再轻佻,反而透出一种历经无尽轮回的苍凉和冰冷刺骨的恨意。
“不止一次哦。”他缓缓说道,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的长河,“每一个年代里面的起义军,那些高喊着正义与自由,冲向你的魔军,最终倒在最前方的,第一个被你的魔力碾碎灵魂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钉入了绝月半的心脏:
“……冲锋者,都是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绝月半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带着微笑的,看似年轻的脸庞,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无数个被他视为“历史尘埃”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回。
不同时代,不同面貌,不同装束,但都拥有着同样一往无前,同样在他强大魔力下瞬间化为飞灰的……第一个牺牲者。
那些他从未在意过的“蝼蚁”的面容,此刻竟然与眼前这张脸,缓缓重叠。
原来,那看似莫名其妙的“规则保护”,那越濒死越强大的诡异力量,那对他深入骨髓的了解和轻蔑……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不是什么天降的bug,也不是无端的欺凌。
这是……来自无尽轮回尽头,积攒了千万年的,复仇。
初观天看着绝月半脸上血色尽褪,如同见到世间最恐怖景象的表情,满意地笑了。
他伸手,最后替他理了理额前汗湿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情人,眼神却冰冷如万载寒冰。
“看来,您终于想起来了。”
“那么,好好休息吧,我亲爱的魔王大人。”
……
从始至终,初观天的语气都温柔得如同春夜的暖风,与话语内容和当下情境形成了最尖锐的矛盾。
绝月半蜷缩在宽大却冰冷的黑丝绒床褥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微弱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
“我会……怀孕吗?”
初观天侧躺在他身边,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汗湿的后背。
闻言,他指尖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规律的动作。
他低下头,唇瓣几乎贴上绝月半的耳廓,气息温热:
“嗯?怕了吗,我的魔王大人。”
语气轻柔,带着点戏谑,仿佛在逗弄一只受惊的猫。
绝月半没有回答,只是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些。
过了许久,就在初观天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茫然的惊惧:
“有东西……在动。”
初观天的抚摸停了下来。
黑暗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声音却依旧温和。
“或许是幻觉。”他轻描淡写地否定。
“不,” 绝月半猛地摇头,碎发摩擦着枕头,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就是在动!你摸摸……”
他甚至抓住初观天的手,急切地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按。
初观天任由他抓着,掌心贴合着那微凉而紧绷的肌肤,感受着其下因为主人情绪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起伏。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抽回了手,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你感觉错了,没有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快。”
“就是有!你骗我……” 绝月半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猛地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死死盯着初观天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混乱和固执,“不,不对!肯定都是假的!这一切!”
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模样,初观天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却又冰冷无比的语调,轻声宣判:
“……绝月半,你疯了。”
“没有!” 绝月半尖声反驳,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划过苍白的脸颊。
初观天没有再与他争辩。
他伸出手,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激烈挣扎,语无伦次的绝月半用力拉进了自己怀里。
手臂如同铁箍般环住他颤抖的身体,将他所有的反抗和哭喊都禁锢在胸膛之间。
“好啦,” 初观天的下巴轻轻抵在绝月半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在哄慰一个做噩梦的孩子,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感,“睡吧,已经很晚了。”
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化为无声的哽咽和细微的抽搐。
绝月半被困在这个温暖却如同囚笼的怀抱里,耳边是初观天平稳的心跳声,体内似乎还残留着那诡异的“蠕动”感,脑海里充斥着混乱的记忆与现实的交织。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疯了。
他只知道,这个温柔地抱着他、叫他“睡吧”的人,正是将他推入这无边噩梦的源头。
而在初观天那看似温柔的怀抱下,隐藏的究竟是轮回积怨的冰冷,还是其他更为复杂难言的东西,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完全明了。
夜色深沉,吞噬了所有的呜咽与低语,只留下无尽的黑暗,笼罩着这相互纠缠,无法分离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