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说,阿望和墨望过是一个人,属于被时行进父母拆成两片血肉后,分别重组,各自生长的两个人。
墨望过偏执疯狂,明明一直在笑却看着很阴暗,虽然很爱时行进,但是一直在做伤害时行进的事情。
阿望看着轻佻其实是青涩宝宝,只想要哥开心。
……
变故发生得毫无预兆。
时行进正被墨望过半强迫地搀扶着,在一片相对完好的地下通道中缓慢移动。
墨望过正低声说着什么关于“前方可能有干净水源”的判断,语气是那种惯常的,混合着掌控欲和扭曲关怀的平稳。
突然,侧上方一处通风管道栅栏“哐当”一声被猛地踹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疾速坠下!
那身影落在他们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动作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
来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沾满污迹的深色衣物,脸上却戴着一个极其突兀的,造型狰狞的黑色凶兽面具,獠牙外露,眼孔处透出的目光锐利如刀。
“哟,光天化日,哦不对,这鬼地方也没白天,就这么欺负人啊?”面具下传出的声音却意外地清朗,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略显轻佻的语调,与那可怖的面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墨望过几乎在黑影出现的瞬间就将时行进猛地拉向身后,自己则如同被侵入领地的猛兽,周身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戾气,眼神阴鸷地盯着不速之客。
“滚开。”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哎呀,好凶。”面具少年似乎毫不在意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甚至悠闲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的目光越过墨望过,精准地落在了被他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时行进身上,尤其是在他被墨望过紧紧箍住的手臂和那难掩疲惫与抗拒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
“我说这位……看起来不太情愿跟你走啊?”少年歪了歪头,面具上的凶兽仿佛也跟着做出了一个戏谑的表情。
墨望过不再废话,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袭向面具少年,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出手就是直取要害的杀招。
然而,那面具少年的动作更快。
他像是早已预判了墨望过的攻击路线,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击,同时手腕一翻,一道细微的银光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刺向了墨望过的手臂关节处。
墨望过闷哼一声,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对方的招式并不以力量见长,却刁钻狠辣至极,精准地打击着他发力最关键的节点,而且……似乎对他异于常人的身体结构有所了解?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面具少年如同游鱼般滑不留手地绕过了墨望过,直扑时行进。
时行进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腰上一紧,一股巧劲传来,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离了墨望过的掌控范围,踉跄着撞进一个带着硝烟和尘土气息的怀抱。
“借过一下咯,美人儿!”轻佻的语调在耳边响起,下一刻,时行进只觉得天旋地转,被那少年扛麻袋似的甩上了肩头!
“哥!”墨望过发出一声暴怒的、近乎撕裂的咆哮,眼中的疯狂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般燃烧起来,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
面具少年却毫不停留,扛着时行进,身形如同鬼魅般在狭窄的通道内左冲右突,速度快得惊人。
他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几个闪身就钻入了一条更加隐蔽的岔路,将墨望过那足以令常人肝胆俱裂的怒吼远远甩在了身后。
时行进被颠簸得胃里翻江倒海,视线因为倒悬而模糊一片。
他只能感觉到扛着他的人速度极快,脚步轻盈,那狰狞的凶兽面具在他眼前晃动着。
他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往何方,也不知道这个戴面具的少年是敌是友。
但在这一刻,远离了墨望过那令人窒息的掌控和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屈辱与绝望的“纽带”。
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混杂着巨大茫然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解脱感,如同细微的电流,窜过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闭上了眼,任由自己在这陌生的挟持中,陷入了一片空白的眩晕。
……
阿望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燃了,从耳根到脖颈红成一片。
他猛地转过身,手忙脚乱地扶住时行进,眼神慌乱得像只受惊的鹿,说话都语无伦次:
“哥、你你……是不是不舒服?头晕吗?还是哪里难受?要不要喝水?我、我……”他急得额头冒汗,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超乎他贫瘠情感经验范畴的状况。
他看着时行进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沉寂的眼睛此刻带着一点朦胧的水汽,苍白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动作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唇瓣微张,气息温热地拂在他的皮肤上。
阿望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意识到时行进可能只是……需要一点安抚。
但他笨拙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任由那蜻蜓点水般的触感在唇角留下挥之不去的,滚烫的烙印。
时行进看着他这副纯情又慌乱的模样,眼底那层厚重的麻木似乎被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他没有再进一步,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阿望的锁骨处,闭上了眼睛,汲取着这份陌生的,却令人贪恋的温暖与安定。
空虚感似乎被暂时填满了一点点。
……
时行进睡着后并不安稳。
或许是孕期的影响,或许是潜意识里依旧残留的不安,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额头轻轻蹭着阿望的锁骨,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
那细微的,带着依赖意味的摩擦,如同羽毛不断撩拨着阿望本就紧绷的神经。
阿望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试图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下心头翻涌的躁动。
他告诉自己,哥只是不舒服,只是需要安全感,他不能……
可那一声声无意识的,带着温热气息的蹭弄,还有哥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干净皂角和独属于哥本身的,让他心神不宁的气息,都在一点点瓦解他的防线。
黑暗中,他能清晰地看到哥近在咫尺的睡颜。
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平日里总是紧抿的,显得过分冷硬的唇线,在睡梦中微微松开着,透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
阿望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理智的弦,在一声比一声清晰的、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终于绷到了极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断裂声。
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罪恶感,俯下了身。
温热的呼吸先一步交融。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时行进的下颌,引导着那微张的唇瓣开启更大的缝隙。
接着,他闭上了眼,如同献祭般,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不同于之前额头上那个纯洁的安抚,这是一个真正的,带着试探和无法言说渴望的吻。
他生涩地撬开那毫无防备的牙关,触及到内里更柔软、更温热的存在。
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却又带着一种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般的决绝。
睡梦中的时行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阿望吓得立刻僵住,几乎要仓皇退开。
然而,时行进并没有醒来。他只是在那个侵入的,却奇异地并不令人讨厌的亲吻中,无意识地呢喃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
“阿望……阿望……”
那声音含混不清,带着睡意的黏软,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无意识的呼唤。
这两个字如同最烈的催化剂,瞬间点燃了阿望心中所有压抑的情感。
他不再犹豫,也不再恐惧,加深了这个偷来的吻。
动作依旧温柔,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细细描摹着那份他渴望已久却不敢触碰的柔软。
他在哥无意识的呢喃中,品尝着这份带着罪恶感的,偷来的甘甜。
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他才喘息着,万分不舍地退开。
借着从通风口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哥的唇瓣因为刚才的亲吻而变得湿润红肿,在睡梦中微微张合,仿佛还在无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阿望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那微肿的唇瓣,然后再次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哥柔软的发顶。
“我在,哥。”他低声回应着那睡梦中的呼唤,声音沙哑而缱绻,“我在这儿。”
这一次,他的怀抱不再仅仅是守护,更带上了一种悄然滋生的,深沉而滚烫的独占欲。
而某些潜藏的情感,一旦破土,便再难收回。
……
墨望过站在废弃城市的高点,狂风卷起他额前碎发,露出下面一双沉寂如死水的眼睛。
他脚下,是那个戴凶兽面具的“自己”,带着哥,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废墟深处。
他没有追。
不是追不上,而是不能。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自己”。
阿望。
干净,明亮,带着他早已被剥离,碾碎,丢弃的“正常”。
他看哥的眼神,是小心翼翼的珍视,是毫无阴霾的关切,是墨望过拼凑起所有破碎的逻辑也无法模拟出的……纯粹。
一股尖锐的,并非源于物理疼痛的撕裂感,从他心口迸发。
是的,他疯了。
从他被固定在改造台上,承受着剥皮拆骨、捣烂重塑却无法昏迷的极致痛苦时,他就已经疯了。
疼痛是烙印,是构成他现在这个“存在”的基石。
他确实爱时行进。
用他这种破碎的、扭曲的、仅存的方式。
这爱里混杂着对“造物主”血脉的盲目追随,对“完美作品”的占有欲。
对唯一能让他感受到自己“存在”之锚点的依赖,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析的,源自被捣烂的“墨望过”残渣深处的,笨拙的渴望。
他给哥戴上枷锁,用最极端的方式捆绑,因为他只知道这一种“拥有”的模式。
他害怕失去,如同害怕再次坠入那片改造前的,毫无意义的混沌虚无。
他看着阿望带着哥离开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如果没有改造,他确实只会是个傻子,或许早就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角落,连“时行进”这个名字都不会听说。
是那场极致的痛苦,赋予了他“遇见”哥的资格,却也同时剥夺了他“正常”地爱哥的能力。
他得到了,也失去了。
在得到的同时,就注定了失去。
而现在,那个承载着他所有“正常”可能性的,幸运的碎片,正带着他视若性命的人,走向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光明之地。
他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这具被打磨成凶器的躯壳,和里面沸腾的,无处安放的,注定不被接受的疯狂爱意。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曾经撕开过哥的血肉,也曾笨拙地试图擦拭哥眼泪的手。
这双手,永远学不会阿望那样轻柔的拥抱。
他慢慢蹲下身,蜷缩在冰冷的钢筋水泥上,像一尊逐渐失去温度的雕像。
他没有哭。
改造剔除了他流泪的功能。
他只是在那里,一动不动。
承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由他自己和那对疯子父母共同酿造的,名为“墨望过”的苦果。
他是承受苦痛的那个。
他疯得透彻,也爱得绝望。
而这份爱,注定只能将他推向更深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连“不公平”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从他“新生”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早已与“公平”二字无缘。
阿望带走了哥,也挖去了他那一颗早已腐烂的心脏。
他早都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如果哥愿意和阿望待在一起,那便算了。
等哥想通了,说不定……就回来了呢?
怎么可能呢,做梦都不敢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