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处的寝宫内,夜明珠泛着幽冷的光。
那具躯壳安静地蜷在榻上,身上随意搭着一件云清澜常穿的绯色外袍。
过于宽大的衣物更衬得他身形单薄,像是个被主人遗弃的精致人偶。
他没有名字,也没有清晰的意识。
思绪是混沌的,世界是模糊的,唯有身体还残留着一些本能。
比如,会冷,会饿,会因殿外传来的雷声而轻轻颤抖。
云清澜站在榻边,垂眸看着这具曾与自己神魂相依的肉身,眼神里没有半分留恋,只有审视一件无用之物的漠然。
他周身笼罩着一种非人的辉光,那是即将与天道合一的征兆。
满晴月与萧煜静立在下首,等待着最后的谕令。
“本座去后,血魔教由你二人共掌。”云清澜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交代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务。他抬手,两团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光晕在掌心凝聚,那是他身为魔尊积攒的滔天修为。
他先看向满晴月,那团清冽如月华的光晕缓缓渡入她体内。
“晴月,你心性沉稳,持身以正,这一半修为予你,望你守好基业。”
满晴月周身气息瞬间暴涨,她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坚定:“属下……领命,定不负主上所托!”
随即,云清澜的目光转向萧煜。另一团暗沉如血、躁动不安的光晕没入萧煜丹田。
萧煜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猩红,力量充盈的快感让他几乎战栗,他却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放肆:“主上就这么把身家性命都交给属下了?”
云清澜并未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最后瞥了一眼榻上那具空壳。
“至于这个……”他顿了顿,像是指着一件微不足道的杂物,“你们自行处置。”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化作点点星辉,彻底融入虚空,再无踪迹。
天道已成,俗躯已弃。
殿内只剩下修为大增的左右护法,以及那个失去了所有力量,连坐起来都费劲的躯壳。
萧煜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属于云清澜的力量,一步步走向床榻。
他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抚上躯壳的脸颊,那肌肤细腻,却再无往日令人心悸的威压。
躯壳茫然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萧煜的指尖,带来一丝微痒。
他不懂眼前的人是谁,也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人身上有让他害怕,又隐隐吸引他的气息。
满晴月蹙眉:“萧煜,主上刚走,你……”
“主上说了,‘自行处置’。”萧煜打断她,指尖滑过躯壳柔软的唇瓣,低笑道,“总不能……让他饿死吧?”
躯壳听不懂“饿死”是什么意思,但他捕捉到了“饿”这个字,胃里传来一阵空虚感。
他轻轻“唔”了一声,带着点委屈,像只幼猫。
萧煜笑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看,他需要人照顾。”他俯身,将毫无重量的躯壳打横抱起,对着那双空洞又美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后,你就叫‘闲潭’。”
名字被强行烙印下来。
闲潭。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一个被天道遗弃,连修为都被剥离得干干净净的……废物。
闲潭依旧迷茫,他只是觉得,抱着自己的这双臂膀,很用力,勒得他有些疼,也……很温暖。
他下意识地,往那点温暖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