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拿出来。”苏挽尘冰冷地凝视着鬼姬,孤煞剑悬在她颈间,一寸寸割破层皮冒出血珠来,“我可以让你死得快活点儿,你也不想被做成血滴漏吧?”
“你当我是没试过?既然你喜欢这样做,那我就舍命陪君子,谁都别想走了!”鬼姬阴冷地笑了笑,“青森君,我猜你肯定不敢杀我。”
“我不敢?”苏挽尘眯了眯眼,“你试试?”
“哼哼,青森君,你居然还怕生事?你可真为他人着想啊。”鬼姬斜眼瞥了一眼江夜怜,冷笑着,一下猜透用意。
两人的对话在江夜怜耳中像是一片渺远的“嗡嗡”声,他感到蚀骨香的毒性越来越重,眼前已是模糊不可视物。
“江夜怜,江——夜——怜——”有人在叫他,可他耳中却是晃晃悠悠,好像虚无缥缈,怎么也抓不住。
蚀骨香能封闭六识五感。
苏挽尘心如火燎,连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衰退的五感。
“本来吧,你若是乖乖束手就擒,也不是不能给你们解毒,可是你们用这种□□手段害得我两个月工夫白费,让我怎么原谅你们呢?”鬼姬道。
“哦?”苏挽尘本是不想让江夜怜知道他这灰暗的十年,但到这地步,干脆破罐破摔了,他目光阴狠,语气确是淡淡的,“你若执意不给,我便一根根挑断你的经骨,到你答应为止。”
他顿了顿,又缓缓道:“你觉得你能坚持到哪一步?”
说罢,眼也不眨的,只听“咔嗒”一声,鬼姬胳膊之间的关节瞬间错了位。
她本受了阴阳合力的内伤,猛然一下钻心的痛,浇得她冷汗满头。
“还来吗?我耐心有限。”苏挽尘冰冷道。
鬼姬一手捂着被掰错位的手臂,脸色煞白。
她明白,青森鬼月是个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人,如果不拿出解药,他真的能让她生不如死。
她脸上冷汗涔涔,抬起头来,笔直地望着苏挽尘道:“青森君,我可以把解药给你,但我告诉你,这毒解可不干净,你想解自己找谷主去。”
鬼姬撑着满口鲜血,并不畏惧地望着他道,“你想要解药,就得放了我。”
“知道了,拿来。”苏挽尘伸出手,顺势扫了一眼周围黑压压的人影。
鬼姬一下看出他的用意,懒懒地向周围挥了挥手,黑乎乎的人影逐渐褪去,她伸手掏出了个小瓶子给苏挽尘。
苏挽尘接过鬼姬的瓶子,倒出两颗红色的小药丸,仍是警觉道:“你自己吃一个。”
“喂,我的药有限。”鬼姬依旧是懒洋洋地,却终于撑不住软坐在地,咳出一口血来,“况且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能跑?”
苏挽尘一想也是,这药即便有毒也是慢性的,鬼姬的毒药肯定都来自百山谷,料理了鬼姬,他也早晚得去找百山谷主算账。
于是他俯下身,将药丸塞到江夜怜嘴边。
江夜怜眼中目光涣散,眼梢耷拉,竟是毫无生气的样子。感觉到苏挽尘的存在微微张开了眼,任苏挽尘把药丸塞进他嘴里。
鬼姬抹了抹嘴角地血,站起身,若有所悟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苏挽尘俯身揽住江夜怜,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
“喂,你们你侬我侬给谁看呢?这副卿卿我我的样子,很有趣吗?”鬼姬对面前二人有些许不满,“江宗主,你声名节操什么都不要了吗?烟云十六州你不管了吗?你敢和青森鬼月混在一块儿?”
“你是不是,活腻了?没事找事。”苏挽尘冷笑道。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在青森君您面前造次?”鬼姬看着他们嘻嘻笑起来:“我只是想提醒您,还不知谁把谁当工具,谁是谁的跳板呢。”
“嘿嘿,真是有趣啊,你们……”
苏挽尘没等他她说完,抬手一剑刺了出去,鬼姬根本躲闪不及,或者说,她也没想要躲,“哗啦”一下,黑裙宽袖上被划开一道口子,臂上血流如注,顺着胳膊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手中握着的小羊玩偶染得半片鲜红。
“你……”鲜血溅到鬼姬脸上,映红了她的双眸,她却反而呵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给不给你解药都是死。”
她用手指被沾了些手臂上的血,神色自若地伸舌舔了舔,然后像是满足地咂了咂嘴,手中依然抓着红得可怖的小羊玩偶。
她仍是嬉笑着,毫不畏惧:“青森君要杀了我吗?还是说,你要连着和我一起来的谷众都杀了?就像你以前在百山谷里大开杀戒时那样。”
苏挽尘脸上掠过一丝阴霾,鬼姬这话显然是说给江夜怜听的。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受了百山谷主。教唆,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挑拨离间来找乐子,
百山谷里的人就算捅了人,也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找点乐趣而已。
苏挽尘并不喜欢无缘无故乱开杀戒。不过,鬼姬说的倒是不错,按照苏挽尘在百山谷里的行事风格,但凡在这里埋伏了他们的,他都不会放过。
不过,鬼姬大概也是算准了他今日并不会对他们出手。
她依旧有些疯癫地微笑着:“啊呀,青森君不会准备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吧?哦,不对,您前些日子受了伤,想必是伤还没好吧。”她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以你现在的实力,可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哦。”
这倒也是实话,苏挽尘并没有什么兴趣反驳,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苏挽尘没看鬼姬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般,只是和江夜怜缓缓走向林外。
身后,鬼姬望着远去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个令人看不透的微笑。
二人走后,周围一众谷民,才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
“您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其中一人道。
鬼姬看了他一眼,像看傻子似的眼光,蔑视地看着对方,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你怎么敢对青森鬼月用‘放’这个词的?是谁放过谁,你心里没数吗?”
那人自知理亏,不再吭声,旁边另一人却望向鬼姬道:“可是根据消息,青森君在梁山受了重伤,这是打败他的最好时机,这回放他走,我们还怎么完成谷主的任务?”
鬼姬没有说话,她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猜不透的神情,嘴角边挂着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以为,谷主真的是想杀了他,或者只是想让我们把他抓回去吗?”
“难道不是…?”边上的人都露出迷茫的神色。
“他明知道,就凭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打过青森鬼月。”
然而转眼鬼姬脸上由深沉且神秘的表情,又切换作了无所谓的嘻笑:“好了,赶紧走啊,愣着干嘛?等着青森鬼月杀个回马枪,把我们都弄死吗?”
*
走出了树林,不再见鬼姬等人的身影,苏挽尘终于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溅了一地。
他看着地上的鲜血,身形顿住了两秒。
江夜怜服下解药后,勉强能保持神智的清醒,见此状况,他瞳孔剧烈地一颤:“你…”
他随即便想起了什么:
“是阴阳合力的代价吗…”
这却不是个问句,而是陈述句。
苏挽尘眼前一片昏黑,头晕目眩,说不出一句话来。心跳快得让他喘不过气来,身体几乎不能支撑他站稳。
完了…
不过,还好撑到了鬼姬离开。
他并没有修炼成真正的阴阳合力,只是依靠咒语强行将阴力与阳力融合在一起,而能够短暂地使用阴阳合力的力量。
只是,代价就是,燃烧施术者的阳寿,并且会极大地反噬施术者的身体。
苏挽尘强咬着牙,丝丝缕缕的鲜血,还是从他的嘴角淌下来。
他的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着,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点。
倘若不是因为他在梁山受了重伤,对付鬼姬根本不需要沦落到这副田地。
可惜,并没有那么多假设。苏挽尘眼前一黑,一个踉跄摔倒下去。
江夜怜瞳孔一缩,他看见苏挽尘皮肤开始肉眼可见的发黑,一股黑气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地盘旋而上,慢慢侵蚀了他整根手指。
而苏挽尘几乎是昏迷了过去。
“阿尘,阿尘。”江夜怜心急如焚。
他看见苏挽尘的眼皮微微晃动,挣扎着睁开了一只眼。
一股无力的昏沉贯穿了他的全身,疲惫和倦意侵袭了苏挽尘的大脑。
但他心里明白,如果他真的睡了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强行使用阴阳合力的副作用是极其可怕的。
显然,江夜怜也很明白这一点。
他毫不犹豫地把他拉起来。
蚀骨香的余毒还残存在江夜怜的体内,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但苏挽尘一直在他目光汇聚的中心。
“醒醒,清醒一点啊。我们马上能回到烟云十六州了。”
苏挽尘艰难地抬了抬眼皮,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低低地说道:“走。”
他手上的黑气竟停止了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