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城,天边晦暗一片。
此刻的童府血染大地,目之所及横尸遍野,头顶的阴云似这数百人冤魂凝成,愈加浓郁。
关山越赤色衣袍、马尾高束,腰封勾勒出劲瘦的身形,眉眼狠戾,伫立血泊之中,恍若地狱里挣扎爬出只为作乱的恶鬼。
外表秾艳狠戾,实则此人正站在原地发愣。
忽略脑子里叫嚷不停的“反派”、“死”、“主角”等一系列言论,关山越徒然认知到一个事实。
——时光回溯?
关山越还算平静,垂眸看向心口,那里本该插着一只淬毒的箭,现下完好无损。
而这座府邸,也早该在五年前被他杀尽活口,此刻哭号求饶之声却不绝于耳,与多年前的死寂阴寒相去甚远。
脑子里不知名的东西还在吱哇乱叫,吵得他皱起眉头。
“宿主你听得见吗宿主?我是你可爱的小系统~”
小、细、桶?
关山越打量起这只桶——分明是一颗胖乎乎圆墩墩的球。
就像叫“静”的人都吵闹,叫“宁”的都不安分,名里带“德”的更是缺德。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
如今这只胖球叫喊着说自己叫细桶,也情有可原。
这桶像察觉不到冷淡一样,一句“能听见吗”洋溢着热情反复问。
关山越被它喊得烦躁,左手压在腰间的佩刀上,冷淡回应:“嗯。”
系统松了一大口气:“你能听见就好,我还以为出bug了。”
什么八哥?
听不懂这句话,关山越便不予回答,装作细桶没说。
后续细桶唠唠叨叨,说关山越重生是他的功劳,又说关山越是反派,还说关山越要死在主角的手上。
关山越只当他在胡言乱语。
无视脑中这个话多的桶,关山越按着刀搜寻这座宅子中隐匿暗处的活口。
路过一处衣橱,细桶的声音突然高而尖锐:“啊!!!宿主宿主宿主!主角在这!我们得……”
关山越顺着他的话扭头,骤然对上衣橱缝隙里一只惊恐的眼睛。
房间死一般寂静。
没听见抑制不住的尖叫,关山越还有些许遗憾,这主角,怎么没被吓得叫出声来?
一点也没意思。
“宿主,里面是主角,你得救他!”
“哦?”关山越缓步靠近衣橱,漫不经心地反问,“救他?”
“对啊宿主,你以后得死在他手里呢,他现在得活着你才能死。”
关山越我行我素,噙着一抹笑抓住主角的头发将人拎出来。
主角骂骂咧咧的垂死挣扎与系统的“对对就是他”相映成趣,关山越一个都没理会。
手起刀落,他手里只剩下一颗轻飘飘无力瞪着眼睛的脑袋,天边响起几声闷雷。
脑袋被随手扔出去,骨碌着滚远了,系统一腔的雄心壮志也随之逝去,它生无可恋:“你把、主角、砍死了?!那你怎么死啊?”
不能死在主角手里的反派不是个合格的反派!
关山越被溅起一脖子新鲜热乎的血,没觉得瘆得慌,还有心情笑着逗这颗球:“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嗯?”
音色如林籁泉韵,与黑压压的天气形成极大反差,根本听不出此人才砍了别人的头。
他花里胡哨挽着刀转了几圈,甩去上面血珠,又屈起手肘,将刀从大臂与小臂之间缓缓抽出,这才一脸嫌弃勉强收刀入鞘。
不远处便是荷花池,里面残枝败叶,好不寥落,关山越一点架子也没有,就着血腥味的池水洗去方才抓完头发的清晰触感。
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那主角几天洗一次头发……”
随后自顾自将手在锦鲤身上蹭。
副将贺炜找了一圈,终于在池边找到了正“摸鱼”的老大。
“大人,兄弟们仔细检查过,府上都清理干净了。”
看看周围的破砖烂瓦、断壁残垣,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干净说的不是卫生。
关山越接过贺炜手里的帕子起身,慢条斯理地一根根认真擦拭着手指。
大概是老天都看不过他这幅衣冠禽兽的装腔作势,天边猝不及防又起惊雷,一下比一下劈得重。
关山越把手帕拍进贺炜怀里,还是在笑,“这是要遭天谴了?”
他步履从容走到马匹“追云”旁边,拍了拍马脖子,不知怎么又把马惹烦了,喷了他一个响鼻。
等贺炜应付完一个又一个前来汇报的人,终于得了闲,关山越才当着他的面翻身上马。
他笑眯眯的,“我要叛逃了。”
此前毫无预兆,贺炜一时没能将这温柔笑容与叛逃联系在一块,他瞠目结舌,万般言语最后只憋出一句,“啊?”
这呆头鹅的样子让关山越笑得更灿烂轻快:“我要叛逃了,陛下面前如实禀告就好。”
在贺炜问出下一句之前,关山越紧勒缰绳纵马疾驰离去,鞭声如雷,雨水转眼便倾盆而至。
豆大的雨滴砸得人生疼,碰上一阵秋风,凉意直直杀进心底。
关山越不闪不避,握紧缰绳,一点降速的想法也没有,马蹄落处溅起血液飞迸般的泥水。
一个人的路程有些无聊,好在关山越有一只桶可以说说话。
“我为什么重生?”
系统洋洋得意:“多亏了系统我呀!”
“我可没说我想活,你这算得上强买强卖。”
系统傻眼了:“不可能!你要是不想活,我怎么可能找到你。”
“也不算完全不想活。”关山越说得严谨,“上辈子死得安详,这辈子倒还想再活五年。”
五年?
系统第一次见给自己生命倒计时的人,也不炫耀自己让人死而复生有多厉害了,满心满眼全是后悔。
主角死了,反派明显摆烂,全都乱套了!
它的业绩要怎么办?
这可是它第一次做任务,摊上这么个生死由命的宿主,怎么这么命苦!
“宿主,你是反派……”
“反?”关山越觑着眼,“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不然够你下狱的。”
“而且我们这边的党派都称党,不称派。”
系统:“……”
#急!!!#
第一次任务就遇上交流障碍,QAQ它该怎么办?
“不是那个反,主角的对立面的那个反。”
关山越:“正派的反面就是反派?那不就是恶人?”
“对啊!按照惯例,你应该死在主角手里。上辈子你没做到,我们让你重生,但你刚把主角杀了!”
关山越这个没眼色的,看不出系统即将崩溃的情绪,还无知无觉继续逗弄这只桶:“我的宿命是死在主角手上,现在主角没了,那我岂不是要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我呸!”系统面目狰狞,“主角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的重生没有意义,你这辈子又白活了!”
“没事。”在马匹的颠簸中,关山越好脾气地安慰,“能活五年,就不算白活。”
你不算白活,可我的业绩没了啊!
系统独自生闷气,可眼睁睁看着雨水劈头盖脸落下,关山越也不减速,那张锐利张扬的脸就这么任风雨拍打。
它不由得多嘴关心一句:“我们这是急着去哪?”连雨都不避。
“去救人。”
“救人?”妈妈呀!!怎么没人告诉它反派这么善良,“救谁啊?”
关山越朗声道:“陛下。”
“???”即便手拿剧本,系统也一头雾水,“我们去救驾?可你不是刚叛逃吗?”
“怕什么,床头吵架床尾和。”
这居然是一句能用在君臣之间的形容吗?
系统瞪大眼睛:“不对吧,我怎么记得这是夫妻之间的俗语。”
关山越淡定道:“谁说我们不是呢。”
怪不得君不君臣不臣,系统恍然大悟。
“我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说叛逃就叛逃,原来你和皇帝还有这层关系。
“那你现在去救皇帝是干正事,怎么也算不上叛逃吧?你会被通缉吗?
“不对,现在的皇帝是女帝吗?还是女扮男装?”
空旷的群山中,关山越勾起嘴角:“陛下是男人。”
“……”我嘞个溜溜球的豆豆鞋啊!
系统被这混乱的男男关系震惊到失语。
#原来这就是复杂黑暗的潜规则吗?#
它嘴里胡乱应着,眼神尴尬地到处瞟,绑定宿主以后难得如此安静。
它静下来,关山越开始没话找话,把之前系统问的问题答了个遍:“我这五年不打算回皇宫,肯定得给他个交代。”
所以,叛逃是什么很好的理由吗?这和宣战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直接偷偷骑马跑路。
关山越频繁提及五年,像是五年之后有大事发生,勾起了系统的好奇心:“五年有什么特殊的吗?”
“我要救的,是五年后的陛下。”
关山越那点硬挤出来的无奈也掩饰不了沾沾自喜:“他太看重我,在宫中肯定会有其他的任务派下。
“当着诸位同僚的面,我的行动也不够隐秘,届时必然暴露行踪。
“索性直接到宫外等着,做好万全准备。”
看系统担忧的眼神,关山越又道:“放心吧,他不会相信我叛逃,也不会发通缉令。”
真不知道这份自信是哪来的,在这个时空的系统连不上网,也没办法立刻求证这句大话的真伪。
系统想了想,最终不忍地告诉关山越一个现实问题:“改命很难的,你自己改命都难,别提帮别人改命。更何况那个人是皇帝,真龙天子诶。”
群山巍峨连绵不绝,骑马行走间,这山像是活了,如青龙盘踞蜿蜒。
系统对着深不见底的山涧一指,延伸到无尽头的山脉间。
“就像是从这里,仅凭自己越过所有险峻关隘,直到视野开阔不见青山。”系统补充道,“没可能的。”
拍马屁的话关山越随口就来,嗓音温柔含笑:“怎么会仅凭我自己,我不是还有你吗阿桶。”
看着朦胧烟雨中此人深情的眼,系统红着脸支支吾吾:“…嗯、宿主你…你放心……”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久到大雨转小雨,追云载着他们从山路上离开,关山越才低声反驳:“有可能的。”
怕什么。
关山难越,他可叫关山越啊。
今天码字关山越,出来观赏鱼。
好的,单方面给攻赐名观赏鱼[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