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繁露春秋 > 第218章 不败之昙

繁露春秋 第218章 不败之昙

作者:Pythagozilla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12 09:09:40 来源:文学城

蘅烟闻言,只默然数息,便淡淡一笑道:“你不愿认我,也是情理之中。稍后请你与我对坐一晤,总是可以?”

祁韫心里滔天愤恨已化作幽幽暗火,仍冷冷答:“愿从夫人所愿。”

梁述在旁一笑,似是早已料定如今场面,仍携夫人的手并肩行去,留给祁韫的最后那一眼,不含讽刺、毫无恶意,全是悲悯与体谅。

这自居父辈的一眼更让祁韫怒火中烧,恨不能当场将这造作之宅砸碎烧尽,转身一言不发自回房中。

她在房中发狂到来回踱步了半个时辰,心口和肩胛创伤更是烧得发疼,若非此处是客居,早已将所有陈设一把砸个稀烂。

原来,这七日所谓的体贴周到、亲昵示好,不过是为今日这恶毒一击。她恨自己三年前在坐忘园与梁述偶遇时心神不宁,竟没听透他那句“十二载不调之昙”背后深意。那“生于烟云香草”的昙花,“烟云”是“烟”,“香草”是“蘅”,明明嵌着她母亲的名字。

那句看似轻盈机巧的禅语,不过最直白的宣示:我呵护你母亲十二年,使她自烟花旧骨化作不败之昙,你该跪拜、该感恩。

她无法说尽心中的愤怒,恨梁述将母亲作为要挟她、羞辱她的筹码,恨母亲能心甘情愿做梁述的夫人,日日与她和瑟若的仇敌同席共枕。恨她当年任由女儿在祁家受尽折辱,至死不闻不问。

更恨自己十数年小心隐忍、倾尽心计好不容易换来的立身之本,以及自己对母亲未曾间断的相思缅怀,在母亲这“心甘情愿”面前,竟成了笑话。

她“天不予我,我自设局以取之”苦求来的一切,不敌今日母亲一句话:你若认我,富贵权势唾手可得,应有尽有。

她最恨的还是,母亲竟能站在仇人身旁,如此理所当然地劝降她,哄她加入这虚伪空洞、自诩高雅实则庸俗至极的家庭。

祁韫困兽般踱了半个时辰,终于稍稍平复,坐下连喝三杯冷茶收束心神。

好,极好。梁述,你要逼我失态,怎会让你如愿?就算这刀是母亲亲手递来,我死也要将刀拔出,奉还于你。

这一怒,怒得她满身是汗,气息滚烫。定神后唤高福伺候她更衣,冷水浇面之后,头脑也彻底沉静下来。

一刻钟后,她衣衫整肃,如约步入梁夫人客室。

蘅烟静静坐于室中,也有半个多时辰。她不能不为今日祁韫的冰冷态度伤心,却也知她有理由怨自己。

她也并不是要逼她选择梁家、而非效忠于那位她心爱的监国殿下。梁述同她说,过些时日想将阿韫请来一游、一家人相认时,她也委婉表示过不愿。

她深深明白,那个死去的蘅烟,是女儿忍辱负重十数年唯一的支撑。在这份恨和痛中,她成长得无坚不摧、光芒万丈,如今更是早已走出孤绝一身的困境,有了爱人、家人、朋友,而她自己也在新的婚姻中得了圆满。彼此怀念、只留美好与清白的记忆,自是最好。

可她也清楚,阿韫与那位监国殿下,终有一日要与梁述一战。她在世上最爱的两个人,注定只可存其一。

梁述摆在她面前的,是以她一己之身换两方相安的机会,她怎能不作一试?纵使明白,阿韫多半不会妥协。纵使明白,阿韫很可能厌她、恨她、弃她,甚至有朝一日,亲手杀了真正待她不薄的梁述。

她只能一试。

蘅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阿韫缓步行来。自幼瞒下她的女儿身,虽是无奈,如今见她身形修长,挺拔如竹,眉目凌厉而清俊,冷怒压着锋芒,如含鞘之刃,竟美得如此独一无二。若真困于闺阁,反倒是暴殄天物了。

祁韫行至近前,规矩周全地向她一礼,不言不语,也不肯更近一步。

蘅烟轻叹一声,勉强含笑,还是伸手向她招了招:“可否让我……让我近些看看你?”

祁韫在原地僵了数息,似是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缓缓走到她身旁,抬眼与她对视。

这一刻,母亲眼中没了那贵人般的淡静从容,有的只是方寸大乱的疼惜、想亲近又被她推拒的受伤,以及,骗不了人的,深不见底的刻骨相思。

祁韫心中的滔天怒意,也在此刻慢慢退去,只余本能的疼与说不清的荒凉。

母女相顾无言,唯有风影在这暮春初夏的山间沙沙作响。

许久,蘅烟才艰难开口:“你……你恨我,我不怪你。那是应当的。”

“阿韫。”她终于泪如雨下,“这十五年,你受苦了。”

祁韫沉默良久,无奈一笑:“可我,连你是否受苦也无从知晓。”

蘅烟以帕拭泪,笑意苦涩又温柔:“其实我过得很好。梁侯待我极好。”

“今日见我,你是不是宁愿我早死了?”她轻声道,“蘅烟的确早死了,如今在你面前的,是江南苏氏之女,苏昙如。”

其实若论先来后到,梁述比祁元白更早出现在她命中。

那年她方满十四岁,初登秦淮“万花宴”。那是新晋名伎们各显风华的场合,人人使尽浑身解数争奇斗艳,而她那时孤高狷介、疏冷懒散,任凭妈妈打骂也只穿一袭素黑纱衫,未施粉黛,毫无矫饰,纵使青春绝艳,也不算惹眼。

偏偏那夜,席上最尊贵、戴玉蝶面具的客人,将手中那朵价值连城的夜昙“素华”轻轻簪入她鬓边,吟一句:“天花开谢未宜人,独惜清凉物外身。”便飘然离去。

场中对此人讳莫如深、敬畏如神,不敢道出名姓,她始终不知那客人是谁,却因那一举成了当晚魁首,自此秦淮独艳十余年。那人却再未出现,也始终不肯收她入幕,任多少人以她为筹、求一登天之机,皆无果。

后来她成了梁夫人才知,梁述那晚本就是无心无意,不过是要择一同样无心无意之人作捧,何况她之形貌,正配他手中那朵素华,这一手只是他玩弄戏谑世人的小把戏罢了。纵然她天姿绝色,在他眼里也只是万花中一枝,那绝代风华反倒是后来岁月打磨出的。

可这终究是一段孽缘。祁元白初识她,是被友人带去观那“秦淮第一艳”,自此一见倾心。

再后来她病重、祁韫归宗那年,正值祁家欲攀上王家、立足北地的关头。王崐以“献出爱妾”为条件,许诺替祁家平息围攻的北地票号势力,实则以此试其忠诚、折其脊骨。祁元白悲愤之下,最终还是屈从。

蘅烟那时便死了,只剩个空壳活着,自毁也罢,自弃也罢,都无可回头。

入梁府后的那个中秋之夜,她才终于从那段早该死去的旧情里抽身而出。

梁述许她世间最好的一切。他带她回到江南故里,蘅烟惊讶地发现,旧人见她皆作“识而不识”:识她是南京仕宦高门苏氏的掌上明珠,跪拜如对天人。不识她曾为风尘女子的过往,仿佛那段卑贱身世从未存在。

她冷眼看着那些曾市侩、曾刻薄、曾恶毒轻贱她的面孔,如今一个个谄笑逢迎、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慎,她轻抬玉指便能碾碎他们如碾死蚂蚁。

头一回,她竟从心底生出几分看戏的快意,淡淡的、冷冷的,带着嘲弄。

原来,这便是权势的真相,丑陋得真实,也强大得真实。

她不是没想过将祁韫从祁家接出,可纵然梁述再偏爱她,要她当面向新夫婿提出认养前夫之“宗子”,也的确太过越礼。更何况,她也不愿让祁韫亲耳听见那段真相:亲父将亲母献出,只为家族利益。倒不如,让那死去的“蘅烟”替她们母女把这孽缘一并埋葬。

祁韫静静听完母亲十五年来交代,心里没了恨,也没了怒,连疼都不剩,只余下死水般的麻木。她很想问一句:如今说出这一切,是自然倾诉,还是在替梁述劝降于我?

唯一使她稍有波动的,是祁元白将爱妾献出以换权势的做法。她当然明白,以王崐的狂妄狠辣,父亲若不屈服,或许不仅是失去一次机会,而是招来王家的羞辱与报复。既然蘅烟是梁述十多年前便“标记”的猎物,王崐总有手段将她送到梁述身边。

可无论如何设身处地,祁韫始终不能理解父亲一次又一次选择权势与利益,而舍弃挚爱与亲人的做法。她若是遇到,宁愿为所爱之人同这世道拼个粉身碎骨、玉石俱焚。

这一刻,她也终于懂了,当年父亲眼睁睁看着俞夫人折磨自己而不阻止的背后心结。正因那段“献妾”旧史,让他无颜直视她这个蘅烟之女,她的存在,时时刻刻在提醒他的懦弱不堪。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或许真动过念头:若是这个孩子死了,也就能将那段耻辱一并掩埋。

蘅烟说完往事,看见祁韫神情一点点凝成寒霜,心里不免恐慌悲痛。

若说最初重逢时,她的冷漠还只是震惊后的本能,此刻的冷意,却是听明白了一切之后的彻底隔绝。

曾经,是父母各自因种种不得已抛弃了她。现在,轮到她来斩断这一切了。

蘅烟住了口,抬手捂住心口,痛到近乎窒息。泪水不受控地涌出,胸中一阵阵发紧,仿佛连呼吸都被悲伤堵住。

朦胧间,只见祁韫走近,执帕替她拭泪,动作温柔无比。

她唇角竟带着点笑意:“母亲只需安心做这不败之昙即可。”

说罢,她起身,利落地掀袍一跪,叩首道:“无论此局如何,我都会保全母亲无虞。”

“我会证明给母亲看,翻云覆雨虽难,护住所爱,总是能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