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李和莫恨已来至汴梁城中,对于莫恨来说,这是她回了老家,一副得意自在的神态,那熟悉的街景热闹非常,那熟悉的楼阁庙宇飞檐走兽。街市上的大小商贩见了她都拘谨着弓腰问好,倒是让韦李猜测她是如何身份,这些人为何对她这般客气。
这又近了一个水果摊,卖水果的老伯见是莫恨忙弯腰问好,一脸奉承的笑容。莫恨冲他调皮的眨了一下眼,伸手拿了一个苹果给韦李递入手中,韦李接了手中,莫恨又拿起一只,冲韦李嬉笑了一下,便要扬长而去。谁想韦李手中的剑压在她的右肩上,让她一步也迈不开来。
莫恨有些恼怒,回头怒怼着韦李,竟然一脸的无辜。
“把钱给老伯付了!”韦李表情严肃。
卖水果的老伯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
“听见了么?”莫恨冲着韦李说道,一脸神气的样子。
“付钱!”韦李还用剑压着她的肩膀,没有一点退让或者含糊的神情。
“好了,好了!我也是真怕了你了!你是头一个让我害怕的人!”莫恨在
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老伯手里,这老伯硬是推脱不要,也是一脸的害怕。
“好了,不用找了!”莫恨凭空拍了下手,韦李收回了手中的剑,莫恨一阵得意,便朝前走了。
“你一直都这样么?”韦李问了莫恨,她这一点让他很是憎恨,脸上僵硬着,不曾闪过一丝悦意。
莫恨看他这郑重其事,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倒是害怕了起来,连忙恳求道:“韦李哥哥!你不要生气了!”说着两只手拽着韦李的衣襟撒起娇来。
“从小到大,好多人都怕我,当然除了我爹和我大娘,每次逛街他们都不要钱的,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莫恨一边走着一边给韦李说着。
“你这叫仗势欺人!”韦李这句话落得很重。
“好了,我知道错了!韦李哥哥!”莫恨这第一次认识到这种事情的严重性,此刻这一句话倒是出自肺腑。
韦李见莫恨悔悟的如此真切,也就再没多说,心头一阵快意,嘴角也现了一丝笑意。
韦李跟着莫恨来了一处宅院,这宅院楼门高大,两边还有数名戍卫守门,生在这宅院中人必是富贵齐身。韦李自幼修习江湖豪意,善恶正邪,对这些倒是并无一丝艳羡。
这些戍卫见莫恨回了来,便上前行礼相迎。这戍卫的头领名叫田叔齐,田井自家的堂弟,莫恨虽是他的侄女,但此刻也有主仆之分。
田叔齐正抬头间望见了莫恨身后的韦李 ,忙神情紧张了起来,瞬间拔出刀来,其余各人也拔刀相向,莫恨和韦李一脸茫然,竟是不知所措。
正这时田井从殿堂里出来,一阵朗声笑道:“我的乖女儿回来了!”
莫恨听了父亲的呼唤,已然欢喜雀跃,莫恨对戍卫呼道:“还不把刀收起来!”田叔齐望着韦李的模样,直挠着后颈,心里道:这世间怎么有这么相像的人呢!
此刻莫恨在父亲田井的怀里打着转,田叔齐已然忆起了数天前的那个傍晚,那个武功高深莫测的少年来寻老爷复仇,幸好老爷去了河东和李存勖打仗,要不然老爷恐怕难躲一劫。当然这事在田井回来之后,他已经给他说了,这时附了田井耳边低语了一番。田井拂须呵呵笑了一下,一计便上心头 ,他想试探一下眼前的这个少年。
田井莫恨父女团聚,一阵喜乐,莫恨忙给父亲引荐道:“这是韦李哥哥!他救过你女儿的命呢!”
“哦!”田井脸上一片欣喜,遂拱手言谢道:“小女给少侠添了麻烦了!敢问少侠可是第一次入得汴梁城!”
韦李拱手还了一礼,悠然说道:“正是!”
刚才那些戍卫听得韦李这一答,紧张的心结立刻安放了下来。田叔齐和韦唐交过手,又想试探一下面前这个少年的武功套路,便提刀上来拱手揖道:“少侠竟是武林之人,愿与少侠切磋一番!”
“齐叔!”莫恨一脸的不悦,已然责怪他对韦李哥哥无礼。
田叔齐并不在意莫恨言语,直直盯着韦李,韦李相视轻笑道:“不吝赐教!”说罢只悠然站立,静等田叔齐出招。
田井一旁静静地观看,也明白田叔齐的用意,只待他这一试,便有分晓。田叔齐拔出长刀,劈头击了过来,韦李剑已出鞘,这一招用了大师父薛无极的无极剑法,只见剑舌飞快,从田叔齐的长刀绕了一圈,剑身击在田叔齐腕部,田叔齐手中的刀已掉落在地上,在看腕部,竟然未有一丝伤害,衣袖也安然完好。不禁心生敬佩,但也未曾理清韦李的功夫,又弯腰捡起长刀向韦李砍来,这一招韦李又用了二师父天剑醉翁花千秋的醉翁神剑,只见他身体摇晃,似酒醉浪荡不稳,田叔齐连出三刀,刀刀被他挡得准确,纵身飞快的一转,确已在田叔齐身后,韦李用剑柄在他肩上一拍,田叔齐转了头,一阵羞愧。此时莫恨已拍手叫好,直赞韦李的剑艺超群。
田叔齐这才查出这少年和上次与他交手的少年截然不同,一边拱手揖道:“少侠武功过人!在下不及!”遂又把目光向田井投去,冲他点了一下头,二人都道的确不是上次出现的那个少年。不过眼前这少年武艺也绝非俗流,定是出自于名门正派。
田井已然拍手称赞:“少侠武功果然高深莫测!不知出于江湖哪个门派之中啊!”
韦李并未有得意颜色,只是感激到七位师父教育之恩,便回礼道:“我的师父是长乐仙班七位长老!”
长丰和长灵此时也正好回了来,早也观看了田叔齐和韦李切磋武艺,这又听韦李出自于长乐仙班,不禁面面相觑。
他二人本也是长乐仙班中人,只是不在崆峒山山上,只在中原作仙班行走,查问民间疾苦,此时确已投入田井帐下,长乐仙班武艺他们也概不熟知,他们与崆峒山长乐仙班管事谢庭义俱已被田井收买,封锁了当年韦府惨遭屠杀的这一经过。这也是田井惧怕长乐仙班七大长老行侠仗义,嫉恶如仇,才早早拉拢了这三人,赠其锦衣玉食,许其锦绣前程,使他们俱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
宴席之上,韦李和田井对坐,莫恨正紧挨着韦李,朱可倒也是喜爱这少年,只见他面目清秀,语言行事却不拘于俗世,起落干脆,倒是心中的英雄偶像,也不知那里来的这种黯然情愫,只让她痴痴的望着这个少年。
“唉?夫人!你也敬少侠一杯!感谢他救了咱们的女儿!”田井向着夫人朱
可说道。莫恨也附和着叫好。
“哦!”朱可这才回过神来 ,向着韦李举杯道:“少侠今后可有去处!”
韦李听到她这一问,却显得茫然无序,不知如何应答,一杯酒落了肚中,许久才道:“我要报杀母之仇,却不知寻与何人?”
田井听韦李这般说,不禁心里一惊,当年屠了韦正己一家,现今也已十年,而这少年也十来岁,心里暗自怀疑了起来。
莫恨听得韦李哥哥这般言说,也跟着落寞起来。朱可又道:“如若不知何去何从,何不留在汴梁!如今大梁也正是用人之际!也有你大显身手之处!”
朱可说的这番话其实正是田井想说的话,不过却被夫人早早的说了出来。
田井心里暗想,如今得除掉长乐仙班这一众了,至于面前这个黄毛小子,有时间去把他调教成一个忠于自己的奴仆。
家宴结束,田井就叫来了长丰和长灵二人,吩咐他们连夜启程,告诉谢庭义想办法除掉长乐仙班这七个老家伙。此事刻不容缓,须及早解决。
又过一日,田井向韦李说要带他面见皇帝,说又说了朱梁王朝的家事,说高祖朱温趁着朱友珪外出打仗调戏其儿媳,结果被朱友珪知悉,一怒之下,倒戈皇城杀向汴梁,一气之下竟杀了自己的父皇,自立为帝。而他又拥护如今的皇帝朱友贞伐朱友珪,拥立其为帝。韦李听来只道皇家尽是丧尽人伦,父欺子媳,子又弑父,弟杀其兄,这其中真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在作祟么?想此,也并未有一丝高兴,完全出乎于田井意料之外。
如今田井兴冲冲的道来,韦李也不好拒绝,遂跟着他一同进殿拜见梁帝朱友贞。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伏身跪拜,韦李却不屈膝,只端溜溜的瞅望着金銮宝座里的皇帝朱友贞。
田井起先并未注意到韦李的这个举动,只是此刻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议论,这才缓缓抬起头,发现韦李端端正正的杵在那儿,这可得了?田井一阵害怕,额头上已滚出了汗珠,忙伸起手拽扯着韦李的衣襟,可韦李只悠然的望着朱友贞,他的眼里没有尊贵的皇帝。
朱友贞对眼前这个少年倒是好奇,竟然喜欢他这种傲世恨天的样子,但也说了句:“你为何不跪?”
“堂堂男儿跪只当跪父母,跪师父,何须跪于他人?”韦李望着朱友贞,朱友贞却并没动怒,只是一直淡淡地笑着。
韦李的这番话立刻引来唇枪舌剑,朝堂之上无不愤恨已极,均骂他狂妄自大,没有一点家教,没有忠孝可言。
此时朱友贞已下了金銮座,站在了韦李面前,仔细的打量这个满身豪气的少年,殿堂之上两名牙将确已上前,只望着皇帝发落。
田井起身对着韦李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君权天授,天地君亲师!你浑然不知吗?真是个混蛋!”
田井已怒不可遏,朱友贞轻摆了一下手,两名牙将退了下去。众大臣也不再喧哗。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地君亲师,这些师父们也曾对他讲过,不过他知道这朱梁篡夺唐室权位,当然内心不服,所以拒不下拜。但又念在面前这个皇帝宅心仁厚,不免心里有所动摇,忙抱拳施礼。朱友贞忙阻道:“呵呵,江湖之人不免心性高傲,朕无须怪你!”说了又上了玉阶,坐入了金銮宝座。
“如今河东李存勖发难,国家正在用人之际,如若有报效朝廷者,不论门第出身,定与朕共享人世尊荣!”朱友贞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注视着韦李。
群臣俯首膜拜,这次韦李也拜了下去,这让朱友贞相当的高兴,也在意料之外,朱友贞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散了朝会,一行人陆续出了殿堂。此时韦李心绪难平,又怪自己刚才为什么冲面前的这个皇帝跪拜了下去,心里便自责了起来。正这时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把他从这种杂乱心结中呼喊了出来。他转身去看,只见是两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姑娘,只见她面目怜人,粉脸如玉,身上的衣服华贵非常,一种由心而发的喜爱在他的心中生了起来。韦李便抱拳礼道:“在下韦李,见过姑娘!”
“姑娘?好大的胆子!这是我们寿昌公主!还不见驾!”她身旁的这个婢女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
只是韦李并不吃她这套,兀自把脸扬了起来。这婢女急道:“哎!你想造反是吧!”
“红罗!休得无礼!”寿昌公主轻轻的怒道。
“婢女无礼!请公子海涵!在下寿昌公主朱莹玉!”说着竟朝韦李施了一礼。红罗一脸不悦,平时寿昌公主身位尊贵,除了向皇帝母妃行礼,又有谁受过她这一礼,红罗更加气愤难平。
“朱莹玉就朱莹玉!不要带个什么寿昌公主!”韦李一脸的不屑,转头扬长而走。
红罗愤恨了一声,只气的咬牙切齿。朱莹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心生恋爱。刚才朝堂之上,她像往日一样偷偷的躲在殿堂后面,看着父皇理朝听政,也望见了这个名叫韦李的少年,见他胆识过人,不惧权贵,这便心生仰慕,退朝之后,竟把他追了上来。
韦李和田井回到田府,田井一脸喜悦,又说着刚才皇帝说的话,如今朝廷用人,想你这般少年英才,一身高深武艺,不争荣华富贵,简直太可惜了。韦李听后也并未动心。
田井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想收韦李为义子,此时便道出心中想法:“少侠与在下着实有缘!老朽愿收你为义子!不知少侠意下如何?”田井拂须笑道。
韦李沉默一时,悠悠说道:“生我父母还不知详细!又如何认得义父?”
“唉?此话诧异!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朋友!若不是长你三十几岁,定当和你结义金兰,称兄道弟,现在认你做义子也是此番心意,望少侠应允!”田井一脸诚意,直直的注视着韦李。
韦李听他这一说,也便没有再说其他的理由,只是沉默了起来。他这一沉默,田井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忙拉着韦李说是要行礼拜亲。
韦李跪拜了田井,从此韦李成了田井的义子。他也在田府生活了下来,日熏月染,慢慢地权利富贵竟已悄悄地深入他的骨髓,他开始了人生的一次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