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诰劝说柳玉娘同返徐州,无奈柳玉娘再不动容,有生之年,只愿守在韦庄,守着韦正己墓寝。徐知诰怅然叹息,领王屋三怪和霍山四秀向徐州进发,临别时叮嘱韦忠,稍待时日,便在江东起兵,树起兴唐大旗,望韦忠一众届时归来,韦忠深信不疑,指天起誓。
李道玉欲向安乐梵音山,遂与韦李韦唐兄弟告别,李道玉道:“前段时日,长安周边屡次发生少女惨案,现场留有梨花镖,想必是有人栽赃嫁祸梨园花海!二位公子,可答应贫道,去查个究竟?”向南天道:“难怪道长那日见我使用梨花镖的招式,才误以为我就是凶手。”韦李韦唐双双点头,韦李道:“广成祖师请放心,向大哥手下数千之众,如在长安城里明查暗访,不须多时,定将凶手擒拿!”向南天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和兄弟们去长安城里查访!”李道玉拱手相礼,转身向西北而走。
长乐仙班和李道玉终有不爽,早也离开韦庄,欲归崆峒山长乐宫,此时刚过泾渭,身在高陵境内。
欧阳玄英似是听到刀剑之声,驻足又仔细的听了一遍,紧道:“你们听!前面似有刀剑之声!”司马笑天道:“我也听到了!”
长乐仙班一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会容得有人持强凌弱,这便疾步向前。
只见三个白衣女子手执利剑,正与一个粉衣女子酣斗,薛无极道:“看她们招式,俱是梨园花海的武功。”欧阳玄英道:“大哥说得不差!”众仙正自生奇,梨园花海弟子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欧阳玄英思索一瞬,突然心里一惊,矢口道:“莫不是她们要上崆峒山找我们报仇?”司马笑天哈哈笑道:“三姐毋用担心,就凭她们,伤不了我们!”花千秋心里一凛,道:“四弟切莫轻敌,我明敌暗,还是小心为上。”
正言语间,只见那三名白衣女子,手中长剑已起杀势,向那粉衣女子刺去,罚恶仙一声紧喝:“狂妄至极!”手中那丈余的玄铁链已向三名白衣女子掼去,白衣女子慌然失措,见是长乐仙班一众,忙四下里逃散。
粉衣女子缓缓起身,上前低首躬道:“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欧阳玄英道:“他们为何杀你?”
粉衣女子道:“她们叫我带路,非说我是崆峒山长乐宫的人,还说什么替师父报仇的话!”
花千秋道:“大哥,果然是她们!”
欧阳玄英迫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粉衣女子道:“我是安乐梵音宫的弟子,因触犯门规,才,才被师父逐出师门。”
洪昱道:“那你现在身将何往?”
粉衣女子面露难堪,迟迟地道:“我刚从梵音山下来,还不知去哪里。”
洪昱忙道:“你可愿随我们上崆峒山!”
尉迟兰见那女子一直低着头,也不往别人脸上瞧看,心里有了疑虑,忙阻道:“你这厮甚是大意!都不知道她是何身份?就要她随你上崆峒山?”
薛无极几人觉得尉迟兰说的有理,欧阳玄英心生一计,道:“你身为梵音山弟子,可会演奏‘梵音迷香阵’的梵音刹?”
粉衣女子低首回道:“这首梵音刹只有宫主的十二个首席弟子才会,我等弟子俱不会得。”
欧阳玄英心里生疑,和薛无极花千秋眉目相顾,薛无极道:“你还是回梵音山去吧!你那师父是个心软的人,回去多说些求饶的话,你师父会原谅你的!”
粉衣女子听到此,心里生急,却呜呜哭泣起来,洪昱劝慰道:“你莫要着急,有甚么难处你尽管说!”
粉衣女子缓缓道:“我,我,……我在梵音山偷男人,师父既然赶我下山,必定今生今世不会再见我了!”说罢,又伤心的哭起来。
欧阳玄英始终疑虑重重,向着薛无极道:“大哥,梵音宫的事,咱们还是别管!”薛无极和花千秋立即会意,几人迈出步子,向西欲行。
粉衣女子偷偷的看了洪昱一眼,迈出几步躬礼道:“多谢众位救命之恩!”说罢,转身向东。
洪昱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见她身只影单,渐渐没入林霭之中,心里腾的生出一股怒气:“你们怎都怀疑她,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说罢朝身后追了上去,欧阳玄英几人摇头不语。
粉衣女子听着有人追了回来,心里暗想,这人肯定是那手执玄铁链的黑衣男子。正要止步转身,觉得右手被人扯起,猛一回头,原来真是他。
“姑娘,你一个人只身江湖,多有不便,就随我上崆峒山吧!”洪昱道。
粉衣女子微微一笑,朝他略一躬身,洪昱脸上一阵燥热,竟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呵呵!你怎么脸红了?”粉衣女子道。
洪昱经她一问,脸上更是燥热,手在头上挠了几下,又道:“你可愿意。”
粉衣女子连连点头,洪昱甚是开心,她就跟在洪昱身后,低头不语的行着。
“你叫什么名字?”洪昱略向后侧头道。
“我,叫花月白!”粉衣女子回道。
“这名字好听呢。”洪昱呵呵笑道,笑声甚是憨厚。
洪昱突的一把抓住花月白的手,道:“我带你追上几位兄长!”说罢,将花月白揽在腰上,轻功一展,直向前飞跃,已在瞬时,却已赶上薛无极和花千秋众人。
薛无极和欧阳玄英几人见洪昱这般热忱,也不再阻拦,回了崆峒山后,欧阳玄英独自对洪昱道:“这女子来路不明,你得注意了!”洪昱道:“这女子甚是可怜,如今又被师父逐出师门,我长乐仙班理应助她,三姐是多疑了。”洪昱一脸不悦,转身又变得热情似火,替花月白安排住宿了。
“你就住在这里,明日清晨,为你行拜师礼,行了拜师礼后,你就是长乐仙班的正式入门弟子了!”薛无极道。
薛无极知道洪昱似是对她心存暧昧,为了他们不至于走得更近,才如是说。洪昱当然反对大哥,如果花月白成了仙班的弟子,日后他和她又如何称谓,师徒怎可……,如此一想,便求着薛无极不要收她做弟子,留她在膳房做一些事情,薛无极奈不过洪昱恳求,也只好答应。
长乐仙班众弟子知道崆峒山有了一位貌似天仙的女子,个个心花怒放,趁着夜黑,一个个地趴上花月白的窗户,见那女子将身上的衣物剥落,雪白的肌肤柔嫩光滑,那一对对眼珠子将要挣破眼睑,快要掉落一般。
花月白轻轻抬脚,正要沐浴,却听得门外一声怪异的声音,转眼去望,正见窗户纸上露着一对对放着精光的眼珠子,花月白一声紧呼,忙拾起衣物遮住自己身子,那些崆峒弟子见她发现,一时害怕师父们知道,忙四下里逃窜,正好洪昱过来,厉声一喝:“你们在干啥呢?”众弟子低首不语,杵立片刻,一个弟子道:“六师父去看罢!”说着嬉笑着跑了出去,其余弟子嘿嘿笑着一起起哄,竟也跟着跑了。
洪昱嗔道:“这帮臭小子!”
见花月白屋里的灯还亮着,洪昱立在门前道:“月白姑娘,你还没睡?”
又听花月白呜呜哭泣,心里焦急道:“月白姑娘这是怎么了?”
门吱呀一声向里一开,一双温软的细手已将洪昱抱住,洪昱心里像长了荒草,甚是慌乱,但又一时贪恋,想那温软的手儿多抱他一会儿,一双眼睛骤然定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花月白哭道:“那些小师傅偷看我洗澡,我害怕。”说着将两只手倏的收回来,一脸娇羞的低了头。
洪昱黑脸一皱,眉目一横,道:“这帮臭小子!明天就告诉他们,”
洪昱一时顿住,花月白问道:“告诉他们什么?”
洪昱迟了一瞬,道:“告诉他们,你是他们的师娘!”
花月白一阵娇羞,将小手握成个小拳头,朝洪昱胸膛打去,洪昱哈哈笑了两声,将花月白搂在怀里,低声道:“月白姑娘,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
花月白眼里一丝得意,这样便牢牢的勾住了洪昱,对付长乐仙班一众,不须急躁,得寻着良机,让他们个个丧命。
不错,她就是梨园花海的雏菊,那日和三个师妹西行,见长乐仙班正在身后,才演了这么一出戏,她临时为自己想了这么一个名字,花便是梨园花海,月便取了月娥师姐的一个字,白是白芍名里的字,这次誓要为师父和白芍师妹报仇。
洪昱轻轻捏了一下花月白的肩膀道:“你睡罢,我走了!”
“嗯。”
洪昱将门拉住,心底一阵欢快。
翌日清晨,膳房送来早点,仙班众人修了早课,同进早餐,众人正欲进餐,欧阳玄英大叫一声道:“且慢!”欧阳玄英从头上拔下银簪,向粥食里一探,再看时,也并未有异样。
司马笑天道:“呵呵,三姐你太多疑了!我看这小姑娘挺招人稀罕的啊!”说着向洪昱望去。洪昱生了闷气道:“三姐疑神疑鬼,真叫人不爽!”说罢,拂袖出了门。
欧阳玄英望向花月白,见她粉脸挂泪,走上前道:“姑娘莫怪,是我多心了。”花月白低头不语。
经此一事,众人不再怀疑,只是欧阳玄英还坚信自己的直觉,处处小心防范。
洪昱果真叫来了众位弟子,当着他们的面言明,那花月白是他洪昱的意中人,众弟子哪敢再起轻薄心思,平日里见着花月白也是毕恭毕敬,少有言语,见着面,只恭敬的叫一声‘师娘’,花月白起初也暗自生气,时间长了,也便没再追究。
日暮向晚,红日如盘,依山而下。花月白一丝惆怅,心道:那死婆娘防得甚紧,要想大功告成,还须一些时日。她上崆峒山已经半月有余了,现在也跟着洪昱学一些招术,那欧阳玄英多次教她剑术,意在让她使出梨园花海的剑术,还好她乱挥乱杀一通,将她隐瞒了过去。
“想啥呢?”洪昱伸手在她肩上一拍。
花月白心里一惊,转头望了一眼洪昱,双手握成小拳,软软地砸着洪昱心口,娇喃道:“吓死人了!”
洪昱望着花月白道:“我要和你成亲!已经向几位兄长说了!”
花月白一时愣怔,忙道:“你怎么这么心急啊!”
“你不愿意?”洪昱急道。
“我,”
花月白没料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转头又想,现在只有顺水行舟,见机行事了,转了头望着洪昱道:“我愿意。”
尉迟兰颇是心焦,想洪昱一直和自己生死与共,他们的情义已比得过亲兄弟千百倍,自从花月白来了崆峒山,整天寻不找他的身影,不是下了山,就是和花月白隐入山林,想找他切磋一番,比得上登天。
如今洪昱大喜的日子,尉迟兰也未有一丝的高兴。薛无极和花千秋亲自督导弟子们张红结彩,这可是崆峒山长乐宫大喜的日子。经了半个多月的观察,欧阳玄英总算不再怀疑花月白,还亲手给她缝制了婚衣。
崆峒山长乐宫,人人沉浸在喜悦之中,今天是洪昱和花月白大喜的日子。
花月白的心情愈加沉重,幸好有大红盖头罩住了她的面庞,宴席的酒里她已悄悄下了毒,待日沉西山,恐怕世上再没有长乐仙班了,师父和白芍师妹的大仇也就得报了。
这时宫门外传来一声喊叫:“师父!六师父!我回来了!”
花月白身子倾了一下,听这人音声,定然是韦李韦少侠。欧阳玄英瞬间疑虑,只有她注意到了花月白的这一个动作。
韦李迎上前来,向师父们行礼,薛无极朝他呵呵一笑,司马笑天道:“李儿不急,先看你六师父行婚礼!”韦李点头,站在一旁。向南天紧跟在他身边,一脸喜气的望着堂上的一对新人。
欧阳玄英突的从座中飞起,一把扯下花月白头上的盖巾,众人见此,无不惊异。洪昱啸道:“欧阳玄英,你要干甚么?”欧阳玄英不答,向着韦李道:“李儿,你认得她?”
韦李抬眼一看,花月白将脸一沉,韦李笑着道:“原来是梨园花海的雏菊姐姐!六师父可真有福气!”
向南天惊愕万分,怔怔地望着雏菊。自从那日华山一别,他对她朝思暮想,情意独钟,为何她会和罚恶仙洪昱拜堂成亲,他的心似是在滴血。
众人一愣,瞬间明了,这才知道欧阳玄英早已发现端倪,原来这女子是上山寻仇的。
欧阳玄英道:“把酒拿上来!”这便用银簪再试,众人凝神摒气,确见那簪头果然一抹乌黑。
仙班众弟子剑已出鞘,向花月白围了上来。
洪昱眼中热泪滚滚,注视着花月白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么?你叫雏菊?”
花月白道:“你现在知道,是不是很伤心?对啊,我一直在骗你,骗你的感情,不这样我能上崆峒山么?能为师父报仇么?”
洪昱一声苦笑,道:“你可知我是真心对你的?”
花月白道:“只可惜,今天要和你做亡命鸳鸯了,你可愿意?”
洪昱颤抖的道:“你,”
花月白见事已至此,心想杀死一个算一个,手臂一顿,腕间划下一把匕首,只在转瞬,白刃已戳进洪昱心口。
“六师父!”
“六弟!”
花月白将匕首搭上脖颈,呵呵一声苦笑,道:“我说过,我和他做亡命鸳鸯的?呵呵,可惜我不能杀了你!替白芍妹妹报仇!”她说话间将手指指向司马笑天,心里一横,那沾着洪昱鲜血的匕刃猛刺进自己胸口,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雏菊!”向南天一声疾呼,将雏菊揽在怀里。
“向大哥……”雏菊眼神迷离地道。
“雏菊,你不能死,你可知道向大哥多么想你!”向南天满脸泪水的道。
“向……大哥……,你是……我在……人……世上……唯一想……对他……好的人……可是……”雏菊使着全部的气力,她要向大哥知道,他是自己暗许芳心的人,可是天不作美,造化弄人,他们终究缘分浅薄,也徒留遗憾了。
仙班众人正扶着洪昱,点了洪昱止血的穴道,向他体内注入真气,只是伤势过重,只怕回天无力了。赏善仙尉迟兰听得向南天和雏菊诉说情话,当下一股忿怒油然而生,这个妖女竟然欺骗自己兄弟,手中阴阳鞭向雏菊打去,不料向南天扬起一只胳臂,挡住了这一鞭,瞬间血流不止。
“六师父!”“六师弟!”
厅堂里两支红烛滴下两道泪痕,众弟子匍匐在地,痛哭流涕。洪昱断了气,怒视着双眼,死不瞑目。
韦李伤心已极,六师父性情如顽童 ,他的小时候,六师父经常和他抢抢抢夺夺,只等得他要哭的时候,才还给他东西,现在六师父走了,再也看不到他那张嫉恶如仇的脸,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心疼,他泪水长流,呜呜的哭着。
“雏菊!”向南天一声长呼。雏菊死了,一双小手从向南天的手上滑落。她裹进了大红婚衣,弥留间望了一眼燃着的红烛,烛光中映出一丝娇艳。
向南天将雏菊抱起,缓缓地向门外走去,他要带她去塞外看草原,带她去昆仑之巅,瀚海之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