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黄巢之乱,长安生灵涂炭,我向家也经受大难,父母家眷皆死于兵乱,万贯家产被抢劫一空。随后,我跟师父上了华山。”向南天眼眶湿润,往事翩翩在脑海浮现。
“那你师父为何会赶你下山呢?”莫恨眨眼道。
向南天抬头望了一眼莫恨,见她一脸稚气,转而呵呵笑了一下,接着道:“那年七月盛夏,月娥雏菊,牡丹三位姐姐在山涧洗澡,当时我正好砍柴经过,看见了这一幕,当时,眼睛不能自主。事后,我被师父赶出了梨园花海。”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玉门关外呢?”莫恨急切的道。
“从梨园花海出来之后,我便只身前往长安,那终究是我要回归的地方。”向南天缓缓地道。
“可是,家已不在。”韦李一旁叹道,转而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竟是有些感同身受。
“当年我在长安流浪,巧的是我遇见了父亲的朋友,他是大食富贾。他坚持要带我去大食,望眼九州,俱无容所,我便决定跟随伯父,行至玉门关外时,却突遭劫匪。”向南天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伯父及其驼队一行二十三人全部遇害,我有幸被一位高僧救下,他收我做了弟子,后来他说我杀心太重,把我逐出了佛门。”
聚义厅里异常寂静,听得见火星溅落在灯油里的叭吱声响。铁三拳翟刚和冷面萧琨众弟兄听过向南天讲过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可这一段俱未所闻。
向南天接着道:“之后,我只身前往沙漠神鹰所居住的山寨,用梨花镖结果了他的狗命,算是替我伯父报了仇。”
向南天仰头笑了一阵,脸色突然变得肃穆,眼里突出两点光亮,犹如豺狼:“想我向家在长安城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家!如今荣华富贵皆流水!”
向南天突然站起身,双膝跪地,向着东方,揖手拜道:“向家祖辈在上,我向南天一定能振兴我向家当年之声威,复兴我向家百年之富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韦李连大笑两声。
向南天心里一怔,脸上瞬间有了愤怒,即便这样,他也翩翩地问道:“韦少侠,你这是何意?”
“国破家何在?城春草木深。你我皆是大唐子民,若不是国势衰落,你我富贵之家又怎会一朝败落?你一家亡于黄巢之乱,我一家毁于朱梁窃国,而如今向堂主眼里只有小家,而未有大家,岂不叫人既生怜,又生笑?”韦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杀了你这猖狂小儿!”铁三拳翟刚挥着拳头叫道。
他喊出了这句话,以为众兄弟肯定会一起呐喊助威,结果厅上众兄弟却个个表情黯淡,他又小心的望向向南天,向南天却是低头不语,似是陷入深思,他也便悻悻然退了众兄弟身后。
聚义厅里肃静沉默,众兄弟齐齐的望着向南天。
向南天低头不语,左右踱着步子,止于韦李身前,莫恨忙拔剑阻道:“你便如何?”
向南天抱拳躬身道:“韦少侠一语惊醒梦中人!想我此番作为只会使祖宗先人蒙羞!请受我一拜!”
向南天说着便要行礼,韦李忙双手紧扶。韦李又道:“此番中原皇道中落,颍王李褆流落闽中,我师父及一众英雄好汉已身往闽地,辅李唐正主以安天下!不知向堂主可否愿意同向中原!”
向南天思索良久,目光扫向众兄弟,未曾出言。
冷面萧琨道:“大哥必是担心众兄弟,请大哥放心,兄弟们愿与你一同前往中原!”
“我等愿与大哥同往!”一众兄弟一同回道。
向南天望着众兄弟,热泪盈眶的道:“众兄弟听着,昨日种种为兄概不追究,可从今日起,众兄弟不许再欺负百姓,你我现今所负兴唐重任!如若有违,必当严惩不贷!”
铁三拳翟刚和冷面萧琨一阵慌张,双双跪于向南天身前道:“为弟的今日所犯罪过,乞请大哥饶恕!”
“我已说过了,以往种种不再追究,从今日起严惩不贷,你们起来吧!”
翟刚和萧琨起了身,悻悻然低头不语。他们知道向南天一向说一不二,只要他说过的,他必然会去做。
“韦少侠,明日我愿与你同往中原!”向南天道。
韦李喜不自胜,忙道:“如此甚好!复兴大唐有望,以后这复兴堂何不更名复兴唐呢?我们何不叫兴唐军呢?”
“哈哈哈哈!不错!我们便是兴唐军了,今夜取出全部佳酿,众兄弟尽可开怀畅饮,明日起我们便不是人人记恨的马帮土匪了!我们是兴唐军!”
“兴唐军!兴唐军!……”众兄弟齐齐的喊着号子。
一番畅饮,一夜饱睡,翌日清晨,兴唐军一百一十名汉子随同韦李莫恨,以及龙虎狮豹八大护卫向中原而行。
群马嘶鸣,尘沙飞扬,这一去,英雄留名,创一番鸿鹄之志。
日暮向晚,林木苍翠,一道日光犹如巨刃将一座高山劈作两半,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向南天望着眼前城池,袅袅炊烟直直上了空中,这是向东而来的第一眼的繁华。向南天心内突生心切,西域漂泊数十年,如今终是游子重归,怅然慨叹,不禁热血涌动,如浪如潮。
眼前不远,便是凉州城。
铁三拳翟刚和冷面萧琨并驱前行,翟刚饶有兴致的给冷面萧琨讲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心上人阿水。冷面萧琨的神情肃穆,只有眼睛里能寻得一丝和善,他始终不曾搭话,他的耐心很使翟刚满意。
马蹄声声放缓,凉州城已矗立眼前。
百姓正急急的进入城门,众人这也便进城投宿,正这时,身后传来竹笛之声,众人忙回头去望,个个惊异无常:这是一众天仙模样的人物 ,她们脚尖点地,向前飞驰,身体犹如纸片般轻捷。
那笛声清脆,曲子却及近凄婉,笛声突然变得节奏明快,起伏不定。接着又是琵琶声声紧催,快弦似铁石飞溅。
众人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个已经呕吐起来,向南天忙高喊道:“把耳朵捂住!”
这一众仙女般美人从他们身旁一掠而过,并不在意他们的存在。八个女婢抬着一副座榻飞快地向前飞驰,那座榻顶着一副粉色纱帐,一股香气便已散开,摄人心魄。她倚在座榻之上,一副慵懒模样,露着如羊脂膏玉般的肌肤,一双脚叠在一起,指甲上涂着猩红的胭脂。左右一众侍女手执花篮,轻拂的手缓缓伸入花篮,拈起一把桃花瓣,又缓缓地撒在脚下。
她们是十二护法。\\\'
莫恨惊异道:“天女散花!”
翟刚和萧琨惊异的张大了嘴巴,像这般天姿国色,几时曾见过。
她们已近在城门,城门城上的戍卫已然倒地不起,显然是听了他们奏的要人命的曲子。
她们进了城门,如入无人之境,她们又飞快的消散,消散在一众人的视野中。
韦李叹道:“这等女子所展武功近乎妖术,却不知凉州城今夜有何变故?
”
“我们这就前去看看!”向南天道。
众人进了城门后,发现城中百姓倒是安然无恙,毫发未损,只是一地的桃花瓣零落满地。
翟刚下了马,猫了腰,拈起一片花瓣,轻轻搭在鼻息一闻,猛然一声惊道:“香!”
向南天韦李,莫恨三人一同叹道:“无药可救!”
话音未落,其余的一众兄弟纷纷下马,各自拾起桃花瓣,竟各自给自己往鼻息上送,均是一副陶醉的模样。
向南天三人是彻底的无语。
莫恨冲着向南天道:“瞧你这一众兄弟,个个都是没出息!”
向南天轻轻一笑,接着道:“都是男人嘛!憋的久了都是这样,你要是男的也会这样。”向南天说罢,一阵哈哈大笑。
“哼!不再理你!”莫恨勒了马缰,向前冲了上去。
韦李望着一地的桃花瓣,思索到,这些女子何许人也,这么明目张胆,竟不怕暴露自己身份,看来也必定是大有来头。
桃花瓣点点簇簇向前铺陈,韦李勒了马缰,迎在向南天身旁道:“向大哥!她们何许人也?想必是有通天本事?这么的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向南天猛然想起一件事,忙向韦李道:“恐怕今夜我们睡不了安稳觉了!”
“向大哥怎讲?”韦李答道。
“遥想当年,张义潮张老将军起兵举义,一度将西域从吐蕃人手中
收复了回来,之后又派出十路信使向长安告捷,西域才回归大唐怀抱。张义潮将军起兵举义可谓是九死一生!如今他的孙子张承奉却向回鹘称臣纳贡,可谓人皆恨之!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人必是去刺杀他的!”向南天说完,将目光埋进了街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