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了驿馆又休息了一时。韦忠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这便独自下了楼,坐了一楼厅堂,独自喝茶。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投了进来,明亮的光片倒有些刺眼。韦忠端起茶壶给杯里添茶,却不曾注意茶水已溢了出来,他在想:颍王到底身在何处?江南又这么大,也不能盲目奔走,得知道一些确切的消息。
这一幕正好被程崇义望见,他正从二楼下来,一边说道:“韦兄似有心事?”
韦忠朝他点了一下头,程崇义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韦忠道:“只知道颍王身在江南,可江南纵横千里,也不知俱细,我等该何去何从呢?”
程崇义思筹了半晌道:“金陵乃江南名城,文人雅士,商贾名流多此汇集,南来北往,多此逗留,我们何不在此打探一些消息,你看可行?”
韦忠听程崇义如此一说,恍然所悟,忙应道:“程兄说的不错!咱就在这金陵城打探一下颍王的消息!”
二人聊的正酣,太行五虎又从二楼下了来,韦忠忙招呼他们过来坐下,一边说道:“我和程将军欲在此打探颍王的消息,不知众兄弟意下如何?”雷彪忙嚷着道:“我才不和当官儿的在一起,不自在!”
韩玉山听了雷彪如此说,忙笑着道:“家弟至情至性,请二位不必在意!”
韦忠和程崇义各自抱拳回礼。
雷彪雷虎和程信三人听得大哥韩玉山如此说,当下心里怨气升腾,脸色个个板得难看。韩玉山又道:“广陵城乃江南重镇,陆路水路汇集于此,经历南朝四代发展,也是九州大地上的繁华都市,在此打探必有所获!”几个兄弟见大哥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也便散了怨气,乖戾的各自坐了下来。
王屋三怪和韦唐一并下了楼,早已听了韩玉山所说,马鞭扯了嗓子喊:“和谁一起都行!我就烦那个雷彪!”
雷彪立刻火冒三丈,上次这瘦鬼的一鞭子还未报仇雪耻,这小子如今又气焰嚣张,他猛拍了一下桌面道:“老子誓与你不两立!”程信忙把雷彪按了下去,蹙近了他的耳朵道:“这仨没头没脑的,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王屋三怪也一并坐了下来,韦忠见人已俱齐,拱手揖道:“方才程将军建议在广陵城打探一下颍王的消息,太行五虎也极力赞成,想必王屋三怪也没有异议吧!”
王屋三怪听了太行五虎的字眼,确是同一话语,一齐答道:“不去,不去!”
“不稀罕!”雷虎重重的回了一句。
王屋三怪交换了一下眼神,气冲冲地道:“各自为营!恕不奉陪!”说罢三人一起出了门。走了不远,马鞭定了身道:“不对!不对?”牛刀和羊矛不知何故,紧紧地瞅望着马鞭道:“大哥何事?”马鞭道:“徐知诰要我们盯着韦忠的举动,叫我们到时把他们劝回来,看来我们不能离开他呀!”牛刀羊矛这边一齐应道:“对啊!咱要跟着韦忠呀!”三人又返回了驿馆,雷虎兄弟调笑道:“咋了?迷路了?”
王屋三怪也全然不理会,韦忠几人见着他们可爱的模样,哈哈地笑了一通,韦忠又道:“众英雄一会儿饱饭之后,咱们分开行动,在这金陵城打探一下颍王的消息!”
程崇义接着道:“我们可分成三路行动!我与韦大哥一路!太行五虎一路!王屋三怪和韦唐一路!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雷彪程信始终对程崇义不满,对他说的话更是极力排斥,程信道:“什么破主意?”说了之后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程崇义也并未放在心上。
韩玉山道:“程将军说的极是,金陵城这么大,大家分路行动确实是个好主意!”
这边雷彪兄弟直把头侧了一边,不明白大哥为啥要替程崇义说话。
一通饭包,已是午时将阑,一众人分路行动。韦忠和程崇义去了鼓楼一带,太行五虎去往城东,王屋三怪去往城西。
韦忠和程崇义这刚到了鼓楼周边,见此处人流如潮,好一派盛世光景,两人两目相对,内心里赞叹一番,便上了一间茶楼,要了一壶南国茉莉,坐下细品,一边更是紧听着这厅阁里的只言片语,一些江湖消息大多会在这里频频飞传。
此时正靠着二楼边上的一桌人引起了韦忠二人的好奇。这一桌人显然是文人秀才,却谈论着男女相欢闺阁之事。韦忠想如今国家四分五裂,年轻人却没有一丝豪情壮志,连连摇头叹息。
此时只听他们讲着天香阁,这天香阁是何物,韦忠和程崇义二人也便细细地听着。
背靠阑杆的一个微胖的书生一脸□□地道:“你们可知天香阁的妓女是何等人物?”
他这几个友人是从广陵而来,当然不知金陵城中之事,只个个惊开了一张嘴,等着他话音再落。
这书生继续道:“这天香阁的妓女都是唐皇的后宫之人哪!”说罢一通得意的朗笑。
一个书生接着道:“也难怪会叫天香阁?王兄何不现在带我们去一睹风采?”
众人又是一阵笑,韦忠和程崇义听了俱是义愤填膺,程崇义已站立起来,一手重重的在桌上拍了一下,又一声吓问:“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等也说得出口!”
这姓王的书生名叫王善琏,乃是金陵城富贾王颀王半城的公子,平时养尊处优,生在富贵之中,也盘桓与政客之间,在这金陵城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对于程崇义的这一声吓问却是全然不理会,只道了一句:“在这金陵中还没人这么对我说话呢?啊?”他身旁的几个书生也就哈哈大笑了一通,说着一些恭维的话,直说对面之人欠缺教养。
这等如此一说,只气得程崇义气血冲头,右手瞬间抽出长刀,已搭在王善琏的肩上,只吓得王善琏双腿抖动,他稍定了神道:“你可知我的父亲王半城?”
“不知道!”程崇义平平地道。
“你可知你现在已经惹了麻烦,我父亲肯定饶不了你的!”王善琏又道,强持着一份镇定,两腿在桌下已是瑟瑟抖动。
程崇义哈哈笑了一通,说道:“从来都是我饶不了别人,还没听说过谁要饶我!”
王善琏见对方听了他的话之后没有一丝惧怕,反而更加凶狠,此人的确非同一般,这便放下了平时的一身尊驾,忙赔礼道:“英雄莫要与我一众书生计较,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不是!”说罢冲几个友人使了眼色,站起身欲走。程崇义又用刀把他按回座位。
王善琏急急的道:“英雄啊!我已经向您赔礼道歉了,你还将如何啊!”
韦忠此时上了来,冲着王善琏几人道:“你等回答我们几个问题,便可!你们所说的天香阁是?”
王善琏听韦忠如此一问,心下轻松了许多,忙道:“天香阁是金陵城最红最盛的妓院!”
程崇义又道:“为何说这些妓女是唐皇后宫之人?分明是胡说?”
王善琏忙回道:“这是真的啊!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啊!”
程崇义和韦忠面面相嘘,程崇义又一声喝到:“带我们去!”
王善琏几人听程崇义如此一句,竟是个个窃笑起来,王善琏道:“我当啥呢?您能不能不这么凶呢?”
程崇义没有理会王善琏的话,王善琏也就乖乖地带着他和韦忠前去天香阁,下了茶楼,穿过了一条小巷,只见一条街道宽阔,正对着眼前一幢三层阁楼,一楼正门上方已然挂一牌匾,上面鎏金大字:天香阁。
众人也便近了前,身旁却已簇拥了一众粉黛娇媚,只像是黏虫,韦忠把黏上来的一双双手打了回去。
这好不容易才到了一楼厅堂,程崇义一脸凶狠模样的道:“把你们老板娘叫出来!”
这时从二楼楼梯正下来四位女子,个个的皆是国色天香。其中一个边下楼梯边道:“吆!莫不是今儿又遇见了眼馋的啦!”
韦忠和程崇义也并未去看,这四个女子下来近了程崇义眼前,这一望,个个已是满脸羞涩,竟是泪水横流,忙转了身扶着身旁的桌椅缀泣起来。
韦忠更是一脸的惺怔,心想难道这四个女子和他相识。
程崇义也未曾细看,但见这场面确实蹊跷,正呆愣时,这四名女子转了回来道:“程统领!我们是王昭仪宫中之人啊!”
“哦!”程崇义耳际似一记雷响,这书生所说竟然是真的。程崇义终于认出了她四人,她们是王昭仪宫中之人,她们的名字分别是雅音,雅琪,雅诗和知画。想当年万般尊贵之身,如今落得如此境地,程崇义已是跪在她们身前嚎啕大哭。韦忠也穆然感慨:天道无伦!天道无伦啊!
程崇义又急急的道:“那王昭仪身在何处呢?”
雅音四人听此一问,忙用绣绢揩拭了粉脸。雅音道:“王昭仪在楼上,程统领随我们上来!”
程崇义跟着他们上了楼梯,来了一间颇为华贵的房间,雅音四姐妹进了去,程崇义却止步不前,忙跪下道:“王昭仪流落至此,臣有罪!臣有罪!”
王昭仪在房间内听到这一声呼叫,又听雅音禀报说是千牛卫程统领,忙起了身迎了出来,双手扶起程崇义。
程崇义道:“王昭仪为何流落至此!”
王昭仪请了程崇义坐下,许久了才道:“我等胭脂花粉本就是世间玩物,各自分开,各奔前程,莫不是合了小人心意,我宫内人等不愿分离,一路南下,在这金陵城便定了下来。”
程崇义哭着道:“让王昭仪受委屈了!我可护送你们投奔剑南!”
王昭仪听了程崇义这么说,也并未欣喜,只是一脸的平淡神色,又缓缓地道:“经此翻天覆地之变,我等也算彻悟之人,荣辱富贵,也不是过眼烟云!好在我姐妹皆聚于此,此生已无憾了!”
程崇义听得王昭仪如此说,已然抚地痛哭,不能自已。
王昭仪便向程崇义询问道:“你如今如何?”
程崇义回道:“长安陷落敌手后,我被安排护送韦端己一众朝臣投向剑南,如今听说颍王流落江南,才到此找寻,以便匡复我大唐社稷!”
王昭仪听此一说,苦笑了半晌,程崇义和雅音几人俱是不解。王昭仪又道:“如今颍王已在闽地生活,你们就别去找他了,让他自己忘了曾经是帝王之家吧!”
程崇义不知王昭仪为何会如此说,但已然知道颍王李褆如今正在闽地,这倒也真正是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不过王昭仪如此一说却没给他多少兴奋或者是激动。
王昭仪又叹息道:“恨只恨生在帝王家!不比远山一贫民啊!”
程崇义听了心里一番叹息,见王昭仪现在心意俱灰,也就起身行礼准备告辞。和韦忠出了天香阁后,心里五味杂陈,不是一般滋味。走了没几步,雅音雅诗四姐妹追了来,向着程崇义和韦忠施礼道:“程统领可否带我们走?”
“那王昭仪呢?”程崇义问道。
雅诗呵呵笑道:“程统领放心,我等姐妹会照顾好王昭仪的,我们也会尽快说服王昭仪,跟随你去剑南,你们如今先去找颍王吧!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程崇义和韦忠听了一片欣喜,忙郑重的回应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韦忠二人如今打听到了颍王的具体下落,着实兴奋不已,赶忙准备返回驿馆,以便告之于众人,即刻向闽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