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不会再来了。”
康斯坦丁的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暴风雪般席卷杨酲的内心。
他们已驶离科考船很久了,期间不见破冰船,也不见任何从后方赶来的救生筏。天苍白而遥远,无法观测时间的流逝速度。
海面上的浮冰依旧很多,风雪渐起渐落,像是在捉弄渺小的人类。他们终于登陆了,选址在一处厚实的冰盖上,前面有先前建好的科考站,而如今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杨酲问康斯坦丁,船长他们如果赶来需要多久,我们是不是要提前打开站内的供暖设备?也不知道许久没人来,这些物件还能不能用。
但康斯坦丁说迪安不会回来了,他说她永远留在了极地冰海里。
因为暴风雪到来时,救生筏被摧毁了,有自然因素,也有人为因素,也许是时间紧迫,救生艇没有被破坏,幸存下来。也就是说除了他们这些人,其他人最后的命运是沉入海底,永不安息。
来自脑海深处的刺痛变得愈发剧烈,像是有一股力量正挣扎着想要浮现,它快将杨酲的大脑撕裂!
浑沌中,杨酲倒在秦浥身上。他有点虚脱,但没有昏迷。他感受到脑子里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爬,而它们也带来了记忆深处深埋着的东西。
也许是在另一个世界,或者说另一个星球上,杨酲的确亲身经历过这些。
同样的叛徒奸细,同样的暴风雪,但他没有神力,他只是个普通人。他看到当时的自己站在船头,伸手去抓一片飞走的数据页,但没有抓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视野里。
接着冰川碎裂,巨大的物什朝他们砸来……
他陷入昏迷,再睁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已身处相似的冰盖之上,身上伤痕累累,身边尸横遍野。
茫茫冰原,甚至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只剩他一人。
空中坠下一道阶梯,像是通往苍穹的天梯。从天梯尽头的白光中缓步走出一个人。记忆里那个人的面容他实在回忆不起来,只知道那个人对他说:
“居然还活着一个。”
那人声音冷淡。杨酲想开口,喉咙却像被冻住一般发不出声。对方缓缓走下阶梯,脚踩在冰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片数据残页,正是杨酲在船上丢失的那一片。
“还给……我……”杨酲匍匐在地,牙关挤出几个字,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冰盖上咳出红艳艳的鲜血。
那人蹙眉,“这东西已经没有用了,你还要吗?”像是怕杨酲听不明白,他又补充道,“这个星球就要覆灭了,所有人都会死于灾难。”
“……什么?”杨酲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的血腥气与极地的寒气交织,让他几乎窒息。他死死盯着对方掌心那片数据残页,仿佛那是整个崩塌世界里唯一的浮木。“覆灭……怎么会……”他的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冰碴子。
对方叹了口气,将数据残页轻轻一抛,那纸片便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空中打旋儿,最终落在杨酲沾满血污的手背上。明明近在咫尺,但杨酲实在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现在这个世界上只剩怨灵了,为了防止他们逸散逃走,不日我会将这颗星球关闭,怨灵自然而然也会烟消云散。”
“不、不可以!他们都还活着,你不能这样!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人思索片刻,“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应该可以被称为‘天道’?或者‘上帝’和‘神灵’?不过这些称呼我都不喜欢,我只是生来负责平衡世间一切的……一种规律和法则。”
“这些灾难……都源自你吗?”杨酲眼睛里布满红色。
那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冰层,望向更深邃的黑暗。
“平衡并非静止,而是永恒的流动。当一种存在过度膨胀,打破了既定的秩序,就需要外力介入,将倾斜的天平重新校准。你们的文明在短时间内消耗了过多的资源,对环境造成的破坏早已超出了这颗星球的自我修复能力,冰川融化、极端天气频发,不过是平衡机制启动的初步征兆。”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而我,只是推动执行这一过程的‘工具’罢了。”
杨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无济于事。数据残页在他手背上微微发烫,仿佛在印证那人话语中的残酷真相。他看着周围冰原上的尸体,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都成了这所谓“平衡”的牺牲品,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绝望在他胸中翻腾。
“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决定谁生谁死?我们做错了什么?你所谓的平衡就是用无数人的生命来换取吗?!”
那人缓缓蹲下,声音依旧平静,“其实你们星球生来就是为了‘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们是为了另一座乌托邦的建设而降生。在万亿光年外,有另一颗星球正在茁壮成长,你们是他们的滋养原料。”
“因为春神的存在,现在那颗星球上什么都不缺了。正因为太幸福,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凶神来平衡人间善恶。”杨酲觉得那人正凝视着自己的眼睛,“我可以答应你不会处理这颗星球上的怨灵,条件是他们将寄生在你的机体深处,伴随你成为一代凶神——你愿意吗?”
远处,冰川仍在持续崩塌。整个世界都仿佛在碎裂,只有杨酲所在的一方冰盖得以长存。
抬眸,漫天星辰,就像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狂欢。北斗七星煜煜闪烁。
……
杨酲的呼吸猛地停滞,手腕上的契约适时刺痛,将他的思绪拽回这个世界。
“当你的记忆全然恢复时,你便真正踏上了归途。”脑海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对他说,“杨酲,我在苍穹等你。”
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冰原之上。扭曲的金属、散落的设备顺着洋流飘来、随处可见,凝固的鲜血在冰面上绽开触目惊心的花朵。
好久没见到这样的阳光了,但这阳光并不温暖,也抚不平众人内心的挣扎。
实在是太沉默了,就连萧余汶和大副也难以开口发出一个字节。
“我明白大家此刻都满心沮丧,悲痛不已,可已逝之人真的愿意看到我们这般模样吗?”杨酲目光扫过周围的同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神色却异常坚定,“迪安船长用生命为我们争取了活下去的机会,我们不能让她的牺牲白费,现在最重要的是检查站内的物资和设备,确保我们能在这片冰原上支撑到救援队到来——如果还有救援队的话。科考站里或许还留存着前人的研究数据,那些关于极地生态变化的记录,或许能为后来者提供关键的警示。”
秦浥点头,伸手帮杨酲抹去眼角结起的层层密密的雪霜。
杨酲顿了顿,继续道:“至少我们要找到足够的燃料和药品,不能让更多人倒在这里。”
康斯坦丁紧了紧身上的防寒服,从背包里取出多功能工兵铲,在冰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杨博士说得对。杨博士,你还记得站内储藏室的密码吗?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船长说现在的密码只有你一人知道。”
杨酲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好像在抚摸另一个星球上那片早已消失的数据残页,他闭上眼睛,拼命从脑海中寻找着那串模糊的数字。
他越努力,脑海里如泉水涌动的记忆碎片便越来越多,像是有人故意放出这些线索给他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记忆碎片暂时压下,缓缓睁开双眼,“是……我想起来了,我去试试能不能打开主控室的备用电源,秦浥和渡厄去检查一下通讯设备,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得试试能不能发出求救信号。”
萧余汶默默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金属管,用袖子擦去上面的冰碴,“我和郑既白去包扎伤员,调试一下我们的实验设备。”
冰原上的风似乎小了些,阳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杨酲和康斯坦丁打开了站内储藏室,这里的物资大部分已经不能用了,只有少部分淡水还能饮用。
物资匮乏,没有可以远航的交通工具,他们注定走不出这片冰原。
杨酲有些心灰意冷。难道这个幻境就是为了让他再次经历一遍绝望吗?
康斯坦丁突然开口,打破沉静,“再往北走,有一个种子库。”他的目光看向站外忙碌的众人,“我们走不出这里,但人类的文明可以。只要外面还有一个人尚且存活,我们就不至于没有希望。”
杨酲立刻明白了康斯坦丁的意思,他想让他们将所获数据和这里的秘密存在种子库附近,和人类最后的火种一起长眠于此,等待后人前来唤醒。
“……好。”
秦浥和渡厄在通讯室里反复调试着信号发射器,电流的滋滋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屏幕上跳动的雪花点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们的徒劳。他们此前从来没有这么和平相处过,不久前二人还在忘川静湖打得难舍难分。
萧余汶和郑既白在站里翻找药品,这里过期的药瓶散落一地。郑既白拿起一支未开封的抗生素,标签上的有效期早已模糊不清,他叹了口气,将药瓶塞进随身的背包。毕竟聊胜于无,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而当给伤员治疗时,郑既白顾不上什么天道不天道,悄悄给他们渡去一些魂力。他原身是风信子,曾在岁谷生活过一小段时间,此刻竟在冰原激发了体内的神力!他感到汩汩的力量从手心涌出,那竟也有治疗的功效。
除了治愈,他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对所处空间里的生灵进行“蛊惑”,使之神志不清。
“不可以随便使用。”萧余汶也替他感到惊喜,但还是压抑着内心的喜悦,神色淡淡道。但他最后还是情难自禁地抱了抱这朵开在冰原上的风信子。
“知道啦。”
杨酲则跟着康斯坦丁走向主控室,沿途的墙壁上还贴着前面来过的科考队员合影,那些照片早已陈旧得发白褪色,但还能看出上面的人笑得灿烂。
主控室的门锁被冻住,康斯坦丁和杨酲合力用工兵铲撬了三次才勉强打开,里面的控制台蒙着厚厚的灰尘,杨酲按下电源开关,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暗了下去。备用电源的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红光,他蹲下身检查线路,发现有几根导线断了。
“需要绝缘胶带和剥线钳。”杨酲抬头对康斯坦丁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他说完这话时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些熟稔的话、这些像是与生俱来的行为,原来真的早已刻进他的心脏,与记忆一并还给了他。
康斯坦丁应声转身去找工具箱,脚步踩在碎玻璃上。与之同时的,风卷着雪粒砸在陈旧的窗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极地的风如同剔骨的刀,刮过这片被遗忘的白色荒漠。他们似乎也被世界遗忘了。
稍在科考站停顿不久,尚且可以行动的人要继续向前,无论是科考还是在冰天雪地里寻找物资,这都是他们目前的使命。他们留了几个人照顾伤员,其余人再度踏上征程。
所剩健康的人并不多,除了杨酲他们五人,康斯坦丁尚且能自由活动,少白头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来。
少白头叫“林醒”,刚过完二十八岁生日。
七个人,像是北极天穹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的北斗七星,亘古而空茫。他们的影子会在雪原上留下隽永的印记。
杨酲出发前带了一个特制的高密度便携式小型存储舱,可以装少量的物资。
历经难以想象的艰辛,数据在不断丰富。后来,他们又将一路测量的、关乎星球气候剧变核心证据的冰川数据,以及针对气候的预设方案,全部妥善封存在存储舱内。
而很快他们的物资见底,同时罗盘仪也陷入失控。他们来时的足迹全部被新雪覆盖,大雾弥漫,他们回不去,也无法前行。
直到康斯坦丁率先看到不远处的碑文,上面赫然写着——
“末日种子库”。
地球上,在极北地区有这么一个种子库,盛放人类最后的希望。而在这个幻境里竟然也有相似的存在。
杨酲推了推,库门打不开。他们又想了很多方法,但都无济于事,也许是缺少正确的工具。
“我们应该是走不了了。”杨酲苦笑道,“不如就将所得数据埋在种子库旁吧,倘若来日有后人前来,一定可以发现此处深埋的东西。”
众人应下,他们用几乎冻僵的双手轮番挖掘,在种子库外围的永久冻土层下,为这承载着未来希望的存储舱找到了一个冰冷的安息之所。
做完这一切,众人瘫坐在种子库的墙壁前,凝视着苍茫的远方。杨酲他们知道自己死不了,但康斯坦丁和林醒却没有任何的外力保障。
杨酲悄悄给二人渡去春神之力,但他的力量也被适当遏制,再加上二人的温度还是流逝得太快了。
悬日即将落下,这里将迎来极光。
“不要睡啊……”康斯坦丁拍了拍林醒的肩,可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他强撑着转向杨酲,强颜欢笑道,“杨酲,你真是我见过的体质最好的博士。”
说完这话,杨酲还没来得及张口,康斯坦丁就闭上了眼睛。
风雪在他的头顶、睫毛和皮肤上布下白色足迹,杨酲感受到他的体温逐渐低下,春神之力也无法挽救。
终于,他和林醒的呼吸渐渐停止。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杨酲摇晃着大副的双肩,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一刻他仿佛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幻境中的一员。风雪之中,他们一同跋涉,走没有人走过的路,行过世间最冷冽的流域,只是相处太匆匆,但他此刻真正意义上做到与那些人感同身受。
眼泪从杨酲眼角无声流出,他抑制不住地哭泣。
他从前其实一直都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和秦浥在一起被掩盖了起来。和秦浥相处的日子里,他遗忘了那些细腻的愁绪,以为自己早已变得乐观坚强。可此刻当他又一次亲身经历生离死别,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控制。
他这才发现自己也许从未真正改变,只是秦浥的存在让他暂时忘记了如何去悲伤。如今他又仿佛变回了那个敏感的少年,只能任由泪水模糊视线,任由心痛在胸腔中蔓延。
“哥……哥!”秦浥按住杨酲的肩膀,又一点点擦去他脸上落下的眼泪。当看到杨酲拼命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任何哭音泄出,先前建立的共感让他与杨酲同样悲痛万分,于是他将杨酲紧紧拥抱在怀里,又怕身上的雪沾在对方皮肤上,所以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喊着杨酲的名字,“杨酲,杨酲,没事了,没事了。”
体内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股力量即将从胸口窜出!
“咳咳……咳!”杨酲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大口鲜血!
这景象惊到了众人。萧余汶动用神力进一步阻挡他们周围再次逐渐汹涌的风雪,渡厄则伸手感受杨酲的内核稳定程度,郑既白绕了绕指尖,用起自己尚且不太熟练的治愈神力。
远处的风雪裹挟着黑灰色的大雾朝他们席卷而来,而它们途径之处全部被荡平成空茫的白。那正是杨酲他们来时的方向。
那一刻,就连神灵如萧余汶这样的人,也有一瞬觉得自己并非完神。在一些力量面前,自己同样什么都不是。
他们没有力气移开脚步,也没有任何遮挡物可供他们使用。就当风雪抵达脚边时,杨酲看到熟悉的白光再次显露,但这次紧跟着的不是眼前画面的天旋地转,而是身体里更强烈的撕扯感!
体内有东西在向外逃跑,而又似乎有另一股力量正死死拽着它。两股力量对冲,将要生生撕裂杨酲!
这时,秦浥默念法咒,正仪顿时腾空,用青铜色的身躯发出灿烂的光,使周围景致再次完全显现!在它中间的血泪中流出一缕红光,直奔杨酲的眉间与腰侧。杨酲觉得自己腰侧有灼热之感,掀开衣角查看发现那里竟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桃花印。
与此同时,萧余汶看到杨酲胸口窜出大量黑色的雾气,弥散在风雪中,遂而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萧余汶心中一惊。
“怨气。”
陌生却又好像听过多次的声音从风雪那端而来,一个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近。
众人戒备地看着那个黑影。
那张脸刻进了杨酲的记忆,恢复记忆前也许他偶尔还会忘记一些细节,但如今他就算灰飞烟灭也绝不会忘记半分。
“绛之,你终于出现了。”杨酲一把抹去嘴角渗出的血,眼神不再有任何温和的温度,变得狠厉起来。
绛之的黑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兜帽下的双眼闪烁着幽冷的光,仿佛能洞穿杨酲此刻翻涌的情绪。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彻底记起一切的这一天。”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你的记忆一点点恢复,和织梦居所得到的那些所谓线索,都不过是我好心让‘天道’为你建构的接近‘真实’的路。只有再经历一遍同样的绝望,你才能明白世间的虚妄,才能明白你生来就是凶神,是与我一路的人。”
杨酲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所以康斯坦丁他们……都是你安排的棋子?这个幻境,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阴谋?”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绛之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棋子?他们是你记忆里真实存在过的人,而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不是么?”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黑色的气旋,风雪仿佛受到牵引,在他周身盘旋,“你体内力量不稳,正是因为怨气逃窜,春神之力在与之制衡,但很不幸怨气还是逃走了,它们逃去了旻穹的各个角落……杨酲,你得感谢我,正因为你我联手如今旻穹很快就会覆灭了,你真的不想和我欣赏世界毁灭的壮观景象么?”
绛之手中黑色气旋里展示了各种惨绝人寰的景象,有旻穹天穹破裂,大地沟壑遍布,山林燃起熊熊大火,无数生灵陷入水深火热……就像久远记忆里另一颗星球里人们所经历的那些,如今也投射到了这颗星球上。
杨酲心头一颤。
秦浥的目光扫过绛之掌心那团不断膨胀的黑色气旋,眼神坚毅起来,他上前挡在杨酲身前,“世界不会毁灭,至少绝不会毁在你和‘天道’那个缩头乌龟不敢现身的鬼东西手里。你以为那些怨气放出来就能动摇旻穹根基?你忘了万物有灵,世态平衡,怨气所至之处必有生的力量与之抗衡。”
杨酲稳住心神,轻轻一笑,“绛之,你满口‘天道’,真的就没有想过这不是它为你布下的陷阱么?你为它鞍前马后,我怎么没见它为你下凡一次呢?”
“这里腌臜遍地,岂是天道可以涉足的地方?”绛之拂了拂袖袍,满目冷然,他的目光高高在上,藐视着面前的众人,“我将踏着万灵的骸骨登上天梯,走向天道枢机。”
“届时我与天神比肩,尔等与脚下废土归于灰烬。”
低头再去看靠在种子库旁的那两具身躯,上面皮肉尽褪,只剩两具覆盖冰雪的可怖骸骨。
他们像是已经故去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