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甲板颜色似乎变了。杨酲低头,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脚下的颜色变得……更阴沉了。
他抬头,发现原本晴空万里的天际变得灰蒙蒙,看不到什么太阳光亮。海水也不再是清澈的蓝,而是望不见底的黑沉,像是要将人吞噬。
黑水翻滚,有时浪花掀起十几米。杨酲忍不住后退几步,他还是对深海有些畏惧,他总觉得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吸引他的目光,故意引他惶恐。
“别看。”一双手遮掩在他眼前。
秦浥的声音响在耳畔。
杨酲的心又安定下来。
“我没事。”杨酲温和地笑了,秦浥可以感受到他眼角弯弯,长睫挠了挠手心。杨酲将自己的手覆盖上秦浥的手,确认温热存在后,莞尔道:“我现在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说罢,他轻轻拍拍秦浥的手背,示意对方放下,然后转身背对海面,盯着天际,神情慢慢严肃起来,嘟囔道:“这个场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声音不大,除了秦浥和渡厄外没人听到。
头顶有成群结队的黑鸟飞过。
渡厄皱眉,巡视四周,“这里应该是幻境,应该是绛之的手笔。”
他话音刚落,前面远远地走来几个穿军式制服的人。为首的人肩章上有一个黑金锚,还有三道杠。
对于这种标志,杨酲略懂一二。三道杠级别很高,但最高的往往是四道杠。那么眼前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船长之下,大副级别。
正巧旁边路过两个肩章没有杠的人,他们喊男人“大副”。杨酲想的的确没错。
“杨博士,萧博士,找你们好久了!”大副恭敬地冲着杨、萧二人行了个礼,继续道,“再往前就到极地了,前面有破冰船开路,我们只需跟着就好。不过接下来还是建议你们带着队员回舱室!”
杨酲和萧余汶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照男人所说的那样,在幻境里他们应该是一个团队的,他们两人还成了带队老师。
他们没有表现出异样,尽管杨酲心里有些紧张,但脸色一如往常般冷静,他对着男人点头,“好,我们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哪里,我们此程就是专为你们服务的。”大副笑了,“杨博士和萧博士在冰川研究上鞠躬尽瘁,开发了大量可用能源,是我们要感谢你们。”
寒暄几句,杨酲和萧余汶接二连三抛出些问题,渐渐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幻境了。
由于全球变暖与太阳磁场变化,这个世界电磁波紊乱,导致生态环境极度严峻,极地冰川加速消融与崩塌,进而引发无数灾病。超□□雨、突发山洪、海水倒灌、海平面上升、城市淹没、疫病横出……这些都成了常态。最让人痛心的是,在这个世界的去年同一时间,由于冻土释放大量病原体,导致驯鹿几近灭绝。
为了团结人类,一同抵御末日危机,世界范围内成立了“人类联盟”组织,组织成员包括但不仅限于各国元首、各部重要领导人以及各领域专家。
他们二人是世界冰川领域最权威的专家,郑既白、渡厄和秦浥则化身团队研究员之三,除了他们外这个团队还有二十余人,都是从世界各国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他们这次是奉令乘坐来极地科考,要记录此处如今的冰川状态,进行积累和消融检测,还需要测量冰川表碛厚度,以及钻取深层冰芯进行分析。
形势严峻,任务极重,这意味着他们至少需要在冰川上待三个月。他们承载着全人类的希望,他们乘坐的科考船是末日里的诺亚方舟。
眼前这个大副叫康斯坦丁,他们的船长叫迪安,是个深居简出、在海上待了半辈子,如今已如履平地的船长。
康斯坦丁望着黑沉的天,阴冷潮湿袭向他们每个人,空气里带着溢于言表的压抑,“时间到了,”他转向二人,语气有些急促,“请两位尽快移步船舱!”
杨酲点头,和萧余汶转身,带着其余人一同回了船舱。
这次不再是他们四五个人与恶灵搏斗,还会牵动整艘科考船上上下下百余条人命,以及整个世界的生灵,虽知幻境是假,但他们也不敢闹着玩,这种时候听从命令是最好的方式。
船舱内也并不宽敞,弥漫着机油和潮湿木材的气息。
杨酲、萧余汶等人被安排在一间相对独立的会议室兼实验室里。墙上挂着海图和各种仪器的读数屏幕,虽然大部分因电磁干扰而闪烁不定。
舱室里其他研究员的面容杨酲有些熟悉,又好像很陌生。他们都面色凝重地忙碌着,或记录数据或检查设备,仿佛真的肩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
杨酲冷静片刻,低声开口,询问身边一个年轻的研究员,“之前的观测数据有什么异常吗?”
这个研究员看上去只有不到三十岁,但已经登上了这艘科考船,那么能力一定极其出众。
杨酲问得模糊,以免暴露自己对此地一无所知。
研究员立刻反应过来,走到一台未被电磁影响、尚能工作的电脑前,敲击了几下,几组波形图和数据流弹出悬浮屏,展现在众人眼前。
研究员眉头紧锁,唇齿发白,“很不乐观。冰川消融速度远超模型预测,而且这里能量读数怪异,不是已知的任何地热或太阳活动能解释的,像是……某种东西从内部崩解的迹象。”他指了指屏幕上几段剧烈跳动的曲线。
另一个研究员头发有些白了但容貌依旧年轻,应该少白头。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墨黑色的、波涛汹涌的海面,声音低沉:“极地气候系统的崩溃比我们想象的更彻底。这里的温度……不像自然的低温,如果不是舱室的热机,再过两小时恐怕我们就变成冻干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越往深处走,温度还在持续下跌。四周冰川上有很多生物的遗体。照这个势头,我想我们的热机也要顶不住。”他转向杨酲,脸色很不好,“杨老师,我们不能再往北了。”
方才那个年轻研究员闻声顿时暴躁起来,“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现在想要临阵脱逃?!”
“这不是临阵脱逃,这是为你们的性命担忧!你想全船人为你陪葬吗!你要知道,如果在这里死了,那就是尸骨无存!你会永远沉入海底!”
“上船前我们都立过誓,人类命运高于一切,你如今说这些是想违背誓言吗!”
“你……!”
越来越多的研究员加入二者的争吵,实验室里一团乱麻。
年轻研究员吵得面红耳赤,他突然望向杨酲,“杨老师,作为您的直系学生,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就此放弃,我们背后站的是全人类——您说呢?”
少白头冷笑一声,转向萧余汶,“萧老师,我认为我们需要停下来从长计议,一味莽撞向前是不理智的!正因为我们要对全人类负责,所以每一步都要更加谨慎小心,这样才对得起我们的亲朋!”
杨酲一时愣住,他觉得这画面非常眼熟。记忆深处某些片段似乎正在被唤醒。他好像曾经亲眼目睹且切身参与了这次争论。
正当他还在思考,旁边的萧余汶反应很快,对方稳住众人,让他们先听从安排,之后会和杨酲商议抉择。
研究员们不欢而散,各个压抑着怒气,整个实验室里充斥着针锋相对但又不得不一起继续干活的诡异气氛。
正仪在秦浥袖中微微震动,指针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在不断画着混乱的圈。“正仪紊乱,它好像在说这里的能量场有问题,是扭曲的。”他艰难地解读着罗盘传递的信息。
几人神色凝重,盯着正仪反常的行为,一言不发。
“根据恶灵前几次的幻境,我想这次我们还是需要将整个事件走完,才知道怎么触发解梦的关键。”萧余汶道,望向杨酲,他好像看出杨酲心里的惴惴不安,“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有些决定不能擅自决定,你觉得呢?”
“嗯,我先去找船长和大副沟通一下情况……”杨酲正欲转身。
可他话音未落,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船体猛地停滞,像是被冰封巨人的手掌狠狠攥住。
紧接着,警报声凄厉地划破灰白的苍穹!实验室里传来骚动,研究员们议论纷纷,有人疑惑,有人惊慌。
杨酲看了萧余汶一眼,对方领悟,和郑既白安抚在场众人。
杨酲三人大步迈出实验室,直奔驾驶台。
“哎!”转角处,杨酲被人撞了一下。
来人此前从未出现,但杨酲知道他,因为实验室外面挂画上挂着这艘科考船上上下下所有工作人员的头像,杨酲还记得几个,其中就包括这位轮机长。没记错的话,他叫盖伦。
“轮机长。”杨酲颔首,看他从下面刚上来,便随口问,“船上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清楚,正在筛查。”盖伦看了他胸前铭牌一眼,眼神依旧冷淡。
“好,我去前面驾驶台看看,和船长商量一下之后的工作进度。”杨酲道。
盖伦没有移开步伐,依旧挡在杨酲身前。他的视线略过杨酲抵达后面的渡厄和秦浥,“这是你带的研究员?”
“是。”杨酲点头。
“你们几个都是A国来的,A国在这方面一直很上心。”盖伦目光晦暗不清。
也许是在这艘船上生活已久,他的威压丝毫不掩盖。直到渡厄和秦浥看不下去正要上前一步时,他移开了身体,让三人过去。
还贴心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可他的神情根本不像是真心提醒他们的样子。
无暇顾他,驾驶台近在咫尺。
他们刚被请入,一直坐在驾驶台紧握方向盘的船长开启自动航行,遂起身站了起来。
此前挂画上见过一次,杨酲知道船长迪安是个英姿飒爽的人,她的照片正式,但也无法掩饰其强大的魄力。
见了真人,更觉她面色冷峻如冰,她的额头上有岁月爬过的纹路。
“我正要去找你,长话短说。”迪安直截了当进入主题,“船首右前侧与一座突然出现在水下的浮冰发生碰撞,船壁钢板扭曲变形,船上热力系统也受到了影响。我们推测是前方破冰船行过,浮冰随流水再次浮现的缘故。不过危险程度在可控范围内,已经派人去检查了,可能我们需要在此处暂停片刻。”
“好,我们无条件配合。”杨酲道,“我会安抚好研究员们的情绪。”
“好。”迪安点头,声音冷静,“由于极地超低温非自然温度影响,不要让任何非船员外的人上甲板。”她坐回驾驶台,紧握舵轮的指关节微微发白。
简短对话后,杨酲回到实验室,吩咐众人回到船舱休息室安顿,穿好就生装备。他们也进了一间休息室。
渡厄和秦浥由于非人的缘故,情况正常,杨酲也因为体内有春神之力受影响程度小。最严重的应该是郑既白了。
“热力系统还没恢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玩完。”郑既白又给萧余汶裹了个毯子,他自己被冻得唇齿打颤。
“我习惯低温了。”萧余汶拍开他的手,将毯子和外套都给了郑既白,“顾好你自己。”
“从前的幻境我们都是直接和恶灵对话,或者只能作为旁观者。而这个幻境实在是太真实了。”杨酲道,“绛之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觑。”
他说话时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透过舷窗看向外面波涛汹涌的海面,他难免还是有些抵触。
秦浥点头,用正仪尽可能安抚他波动的情绪。
康斯坦丁敲开休息室的门,递来一个炉子,说是煤炭烧的。他的到来为船舱带来了点热意。
而当他正欲转身离去时,船舱再次发生猛烈震荡,站立的杨酲堪堪摔倒,几乎跌在渡厄和秦浥二人身上!
通讯接通,里面传来船员焦急的声音,“大副,左舷第三压载水舱破裂进水!船体正在缓慢倾斜!”
“什么?!”康斯坦丁大惊失色,脚步加快向外走去,“不是刚查过说受损程度在可控范围内,不久便可以再度启航吗!船长还在驾驶台?”
“在,船长请您和杨博士迅速来一趟!”
外界温度正以非自然的速度疯狂下跌,远超这个季节北极应有的酷寒。杨酲看到金属栏杆上瞬间凝结起厚厚的霜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刺骨之意。
萧余汶调动体内神力,控制着船体周围的风雪,延缓低温继续急速下跌。但也许是在幻境里的缘故,他明显觉得自己的神力被空间遏制着,只能释放些许力量。
他们在休息室门口分开,萧余汶和秦浥等人去往实验室检测风雪和冰川状况,杨酲则跟着大副再度前往驾驶台。
“初步判断是碰撞导致的结构薄弱……但进水速度异常快,可能……”通讯里船员的声音顿了顿,压得更低,只能大副和杨酲二人能听见,“可能内部结构有人为的进一步破坏。”
大副的瞳孔微微收缩,与杨酲对视了一眼,“你是说——我们当中出现了叛徒?!”
说话的间隙,二人已行至驾驶台,迪安从里面出来,拿着望远镜眺望远处的阴霾。
见迪安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康斯坦丁实在耐不住了,他慌张道:“船长,我现在去搜查船上所有人……”
“我想到是谁了。”迪安放下望远镜,冷静地对康斯坦丁道,“立刻控制轮机舱和损伤区域,逮捕盖伦。”
迪安船长有一个习惯,思考时总喜欢拿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眺望船四周动态。
“什么?可盖伦是和您一起来到这艘船的,已经在这里二十余年,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见康斯坦丁不解,她只简短解释了一句:“十年前,我们的国家曾将核废料与致命病菌埋藏于此地,这是绝密信息,只有高层知道。那时我停船抗议,但无济于事。如今我看到这次前来科考的随行人员里有几个本国高级研究员,当时便心中起疑,但奈何没有缘由不好直接派人调查。现在终于明白了,是我的国家背叛了人类联盟。只是为了防止被声讨所以就要掩盖一切罪证,哪怕破坏人类最高利益,可恶。”
杨酲听明白了,那位沉默寡言的轮机长及其同伙借浮冰碰撞,对这艘船进行二次重创。想必他们能登船正是人类联盟奸细和盖伦从中作梗,这群人登船的目的不是科考,而是要让这艘船连同它可能发现的秘密,永远埋葬在冰层之下,掩盖元首的罪行。
“立刻发出紧急求救信号,按最高优先级发出!”迪安的命令刚说完,整艘船猛地一震,更多的报警灯闪烁起来。杨酲狠狠被摔在略微开裂的船壁上,被迪安和康斯坦丁一同扶了起来。
破坏者的行动比迪安预想的更迅猛决绝。
就在这时,通讯员惊慌的声音从驾驶台传来,“船长!紧急求救信号已按最高优先级发出,人类联盟总部已响应!但是……”
话还没说完,迪安已先一步坐在屏幕的前方,注视着上面的所有信号!
屏幕上,联盟总部的通讯画面剧烈抖动,夹杂着刺耳的杂音和惊恐的呼喊声,背景是剧烈的爆炸和崩塌声。
“迪安船长,地磁异常……全球范围……灾难……大陆山崩……”信号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忙音!
只言片语拼凑起来,杨酲意识到陆地陷入到了巨大的灾难之中。地磁的再次剧变,引发了波及全球的浩劫。
未等船上的人们从这接连的打击中回过神,舷窗外,极地的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然昏暗下来。
那并非夜幕降临,而是裹挟着冰粒的浓重乌云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仿佛天地震怒!风速在几分钟内从微风飙升到飓风级别,巨大的浪涛混合着冰块疯狂拍击着本就受损的船体!更多的海水倒灌入船舱,它在持续进水,且进水速度更快了!
“暴风雪来了。”迪安警钟大作,凝视着远处的黑团,“全体人员!紧急避险!固定所有物品!非必要岗位人员立即前往安全舱!”她的吼声通过广播传遍全船,却几乎被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声淹没。
世界瞬间被染成混沌的白。能见度几乎降至为零,巨大的冰雹砸在驾驶舱的强化玻璃上,发出阵阵撞击声。船体在风浪和浮冰的夹击下剧烈摇摆,仿佛下一刻就会解体。
更令人恐慌的是,由于能见度下降,他们看不到破冰船,而监测仪器上破冰船的位置也陡然消失!
这证明要么破冰船上的通讯信号被风雪中断,要么就是他们已然遭遇不测。
“杨博士,我需要你在我旁边随时检测前方风雪状况!”迪安下达指令。
“明白。”杨酲立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目不转睛记录并汇报屏幕上的动态指标。在实验室待过几个小时,如今他做这些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就好像他曾做过类似行为无数次,在某刻被人悄然唤醒了肌肉记忆。
冷静地调整船姿,迪安船长试图用残存的动力将船体迎向风浪,减少冲击。她的每一个命令都清晰而果断,尽管脸色苍白,但眼神里依旧冷静坚毅。
康斯坦丁则试图恢复动力,并不断尝试与破冰船及陆地建立联系,同时组织船员抢险。
另一边。
萧余汶等人主动冲向了最危险的地方。他们用绳索串联彼此,冒着被狂风卷走、被巨浪吞噬的危险,奋力抢救被困在舱室的研究员,加固正在进水的舱门。
魂力在体内涌动,此刻他们顾不上被人发现超自然现象的秘密,也顾不上触犯天道的机密,生命高于一切。
突然一声巨响!一块被狂风撕裂的金属板材直直砸向那个方才在争执中吵得最大声的年轻研究员!
一旁的少白头没有犹豫,他猛地将年轻人推开,自己却被沉重的板材重重撞倒,翻身摔入海里!
没等众人反应,风雪很快遮掩视线,少白头消失在波涛汹涌的海里,再也看不见任何踪迹。
“啊——!”年轻研究员扒着船壁死死盯着海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郑既白带着几个人过来将他拽了回去。
死亡无处不在。有船员被断裂的缆绳抽入冰海,几个研究员因舱室突然破裂失压而牺牲,还有人在转移进船舱途中被滑落的设备击中……每一声惨叫都淹没在风暴的怒吼中,生命的消逝在此刻显得微不足道。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暴风雪如同它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地骤然停歇。
死寂,取代了喧嚣。
很快,船的另一侧传来讯息,盖伦自缢死了!而他的同伙纷纷跳海,原来他们登船前就没想着活着离开!
秦浥费劲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状况,原本在前面开路的破冰船已消失不见。世界是那样空茫而寂然。
“暴风雪短暂停止,召集所有人,来驾驶台前的甲板集合!”船长的通讯响在科考船每个角落。
众人来到甲板,看到船长正在指挥船员放下数个救生艇。
迪安看到他们的到来,抓住杨酲的手腕道:“杨博士,萧博士,现在风雪停止,需要你们尽快带着研究员们离开科考船,前面不远就是目的地,我们也会为你们配备最优秀的船员引航,康斯坦丁也会协助你们。”
“好,你们呢?”杨酲颔首,他们顾不上为死去的人悲痛,因为还有更重要的、涉及人类命运的事情等着幸存者去做。
迪安明显顿了一下,她咬咬牙道:“船上还有救生筏,我们殿后!时间紧迫,现在就走!”
在船长的敦促下,杨酲和萧余汶带着一众研究员撤离,他们带着部分数据和设备一同离开。
离开前,所有人都在担心设备是否完好,数据纸张和地图册会不会被风刮走。
杨酲回眸,看着那艘如同海上明灯、刷着红色漆的巨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下,而它身下的水面黑红无比。
大副站在救生艇一端,凝视着科考船的方向。
“大副,您在担心科考船么?他们很快就会来的。”一个船员道。
“不。”康斯坦丁摇了摇头,他没有转头,反而问了那个船员一句话,“很多人佩服迪安,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敬佩她的吗?”
船员不明所以。
“从我第一次在课本里看到她的名字起。”康斯坦丁继续说,目光依旧盯着那艘下沉的船,“她是我见过、听说过的最优秀的船长。”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只有短短半天,但杨酲也已感受到迪安优秀的领导力。他认同地说:“是啊,她很优秀。”
“人类又一个时代落幕了。”康斯坦丁最后的话音淹没在海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