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雅蓉回忆起小时候被母亲和祖母逼着吃肉的后果,说得后背发凉。
肖三郎问道:“你吃了感觉不适,难道令慈也不给你催吐的吗?”
袁雅蓉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可那手指直接伸进去抠嗓子眼太疼了,我受不了,不让她们抠。”
肖三郎:“可你这样要难受几天啊。”
“我不想吃药……”袁雅蓉无奈叹了口气,抬头间望见天上半圆的月亮。
今日是乞巧节,官府延迟半个时辰宵禁,街上的摊贩收摊更晚些。
方才落更的时候还在医馆,袁雅蓉听到外头有人放烟花,可能是距离有点远,站在回春堂后院里,是看得到一点。
街上还有结伴逛街游玩的姑娘们,还有在街边比赛穿针,夺冠者能得一根金针。
路过一个花灯摊子面前,袁雅蓉停下了脚步。
“想买花灯啊?”肖三郎问道。
袁雅蓉走近摊子前,“嗯,这灯真好看,阿娈会很喜欢吧!”
小摊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兔子、老虎、狮子……还有锦鲤的,五颜六色的,袁雅蓉看每个都很喜欢。
最后她给阿娈挑了一个狮子灯,也给自己挑了个兔子的。
正打算付钱时,被肖三郎抢先一步,她提着两个灯愣住。
肖三郎浅笑道:“就当是我送你们的,你来挑,我来送,回去帮我带给阿娈。”
袁雅蓉提着灯,脸笑成一团:“那我沾阿娈的光,谢谢三哥!”
两人走到了祠堂巷口,肖三郎还惦记着董老爹,就此告别。
袁雅蓉提着灯到肖家,娘几个还没睡。
肖大婶正带着阿娈对着月亮拜月神,祈求月神娘娘赐孙女一双巧手。
旁边的郭氏看得捂嘴偷笑:“娘,阿娈这么小你就指望她穿针刺绣?”
肖大婶:“小怎么了?她总归要长大的,手生得灵巧些,不是坏事。”
阿娈被肖大婶抓着手对天作揖,一脸懵懂天真,看到奶奶和母亲都笑了,自己也跟着乐得嘻嘻笑。
这时袁雅蓉提着灯进门来,“阿娈!”
看到亮着灯的“小狮子”和“小兔子”,阿娈激动得超袁雅蓉跑来。
袁雅蓉蹲下来,一手拿一只灯问道:“喜欢哪个?”
阿娈看了看,果然选了颜色更鲜亮的“小狮子”。
下午肖大婶在家做了点心,乞巧节是要吃巧果的,因为巧果里有猪油,今年肖大婶就用千层糕代替。
这大晚上不适宜喝茶,郭氏煮了酸梅汤,阿娈也可以喝,白天买的葡萄洗了洗端出来。
几个人就坐在院子里喝酸梅汤,吃葡萄吃点心。
千层糕软糯香甜,袁雅蓉对之赞不绝口。
“婶子这手艺要是开铺子,那买的人不得天没亮就起来排队?”
阿娈也爱吃千层糕,吃完了郭氏分给她的半块,还想要吃,眼巴巴望着母亲。
肖大婶怕她吃多了,从自己手里那块分了个角给她。
说起这千层糕,那还是几年前孙锦语一家三口回临安来,肖大婶和孙氏跟许修远学的这手艺。
肖家这姑爷没什么别的本事,做出来的点心糖水,就连醉仙居都比之不及。
也不知道那一家三口如今怎样了,阿婵至今下落不明,京城那边也没个消息,肖大婶至今都不敢把这事告诉孙氏,信里只说已经在泉州见过阿婵,许家老夫妇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快二更了,大伙儿各自回房。
第二天早上,袁雅蓉吃完了早饭和药上医馆。
董老爹倒是醒过来了,只是不怎么说话,看到袁雅蓉过来,也不再叫她“莺莺”。
他还发着烧,咳嗽很厉害,袁雅蓉给她煎好了药端给他,也不再闹着说药苦不喝。
一上午袁雅蓉在后院捣药,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
突然变这么安静,袁雅蓉还有些不适应。
这几天下来,董老爹烧没退去,咳嗽越加厉害,甚至咳出血来。
早年间董老爹日子艰苦,捕鱼为生,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年养活女儿。
多年辛苦,肺上一直有热,后来肖三郎帮着抓药调理,病倒是见好了。
如今旧病复发,再加上心有郁结,病情愈加严重。
肖三郎把药换了又换,到济世堂把舅舅给请了来,什么法子都使了,始终不见效。
-
这天下午,袁雅蓉守在董老爹病榻前,一边还在绣着花,忽然听到董老爹嘴里喊着人。
“莺莺……”
袁雅蓉把针线放下,仔细听着。
董老爹这两日一直昏睡,没吃东西,就连汤药和水也难喂进去。
看到董老爹快睁眼了,袁雅蓉赶紧到前面把肖三郎叫来。
肖三郎先看了看董老爹的面色,再把脉,瞬间眉头紧皱。
微愣片刻,肖三郎仍不死心,凑近董老爹说道:“董叔,起来吃点东西吧?莺莺给你煮了粥。”
实则那粥是中午茂仁做的,话一说完,袁雅蓉上厨房端了一碗粥来。
董老爹眼睛终于全睁开了,眼珠子瞪得圆鼓鼓的。感觉到五脏六腑的难受,不停哎哟叫唤着,时不时地喊着“莺莺”。
不管是粥还是水,董老爹依旧什么都吃不进去。
肖三郎端着粥碗坐在榻边,垂着头叹息。
这一幕袁雅蓉看着也揪心,在床榻的另一侧,眼眶逐渐泛红。
董老爹呻.吟一会儿,咳嗽了几声,目光看向肖三郎,想要说话,但什么都说不出,只是一阵咳嗽和喘息。
肖三郎和袁雅蓉把他扶起来,靠着枕头半躺着。
董老爹缓了多会儿,双手抓住肖三郎的手,颤颤巍巍说道:“三郎,别难过。这段日子……谢谢你。”
话音停了许久,董老爹大喘着气,夹杂着几声咳嗽,目光渐渐转移,“还有阿蓉姑娘……”
肖三郎湿了眼眶,袁雅蓉难过中带着一丝意外。
董老爹更是泪水长流,随着紊乱的呼吸声,他渐渐闭上了眼。
听到那一深一浅的呼吸声停止,肖三郎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抓住董老爹的手:“董叔,莺莺来接你了。”
……
董老爹走了,肖三郎把他葬在了董莺莺和董大婶的墓旁。
-
本以为肖三郎会搬回祠堂巷,但几天过去,他仍住在医馆里。
袁雅蓉有时间上丝织坊了,每天路过回春堂进去看看,肖三郎还像以前那样,给人看病抓药。
不过听茂仁说,有天半夜里听到肖三郎房里的哭声。
肖大婶知道儿子难过,但日子一长,心里总是不悦,“董老头死了就这么难受?他爹走的时候也没这么伤心。”
郭氏半开解半玩笑道:“爹走的时候三郎才多大啊?娘,您吃醋也没这个吃法吧?”
肖大婶瞬间愣住了,不好意思轻笑了下。想来确实如此,丈夫走的时候,三郎还不如一岁,那么小知道什么?
……
这天下午,袁雅蓉早早地下工,路过回春堂时,肖三郎没在,到后院里看到正在翻晒草药的茂仁。
“茂仁,你师傅呢?”
“刚出去,说想走走,正好医馆里没病患。”
不管肖三郎去了哪儿,说不定回家看肖大婶了呢?
袁雅蓉离开医馆,去了书局。
这个书局很大,里面什么样的书都有,诗词歌赋,天文地理,话本杂记……
袁雅蓉径直往角落里走,最后一排书架上,有各种话本。
她找寻了一番,当看到那本《梦黄粱叁》,两只眼瞬间亮起来。
熟练地翻到最后一页,粗略看了看最后,这似乎还没写完。
接着再书架上找了找,还是没找到下一册。
袁雅蓉到柜台前面来,一边掏着荷包一边问道:“这本子到底谁写的?怎么这么慢呢?”
掌柜的瞟了一眼书名,笑说道:“好故事多磨合,这本是二百文。”
付完了钱,袁雅蓉把书装在手挎的篮子里,里面装了些碎布料子,把书放在最底下,面上用布盖好。
因此今日出门她特地找了个篮子,还在丝织坊里找了一堆碎布。
而掌柜对于她的举动也习以为常,话本不比正经的诗词集,一般人买来都是自己悄悄看的。
袁雅蓉正“藏”着书,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掌柜,我要的书寻到了吗?”
袁雅蓉心跳瞬间加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朝着声音来处望去。
果不其然,来者正是肖三郎。
看到袁雅蓉在此处,肖三郎诧异地走进来:“你也在这儿?来买书?”
袁雅蓉迅速地把篮子里的书在用布盖了盖,淡淡一笑:“是……是啊,睡前看会儿书,打发时间。”
林掌柜从柜台下面搬出一摞书,“肖大夫,这可是我托了好多人找的,看看是你想要的吗?”
肖三郎大致翻了翻,袁雅蓉也在一旁看,一共七本,全是医书。
这几本书肖三郎全要了,付了钱,两人走出医馆。
“三哥……最近又有棘手的病患吗?”
肖三郎抱着书,迟疑地笑了笑:“是有一位挺棘手。”
“那是得的什么病?”
肖三郎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嗐,我唬你的。我那些医书都看完了,一次多买些,得闲时候拿来看看。哦对了,你买的什么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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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