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经脱离原本熟悉的环境,人就容易出点什么岔子,他想。
如果说之前他选择当一个三流作家是因为觉得有趣,那在发觉自己早已习惯使用的众多魔法变得极易失控的如今,此举就更像是保险起见的无奈之选了。
哎呀,早知道还有这茬,他定然要在对方还没死的时候提前铺好足够的后路的……那段时间真是花费太多精力与时间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了。
而不幸已经发生了的现在,自己能够庆幸的大抵就是这边人确实不多,以至于他如同醉鬼一般躺外边整一个晚上都没人发现——额外省去了一笔去把目击者灭口的力气。
**
也不知道露亚她到底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过来的。
但反正在彼此约定好的时间地点,女人准时准点出现在了那里。
克斯科远远地打量了几眼,将其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倒霉蛋对上号,然后走了过去。
用不着过多的来回试探,他把信封拿出来在她面前晃了两下,说道:“来了?那走吧。”
看清楚那是自己经手过的东西,露亚点了点头,之后就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对方周身那股在之前没对上视线时隐隐约约散发出的上位者的气势好似不存在一般消弭。
克斯科带她去了自己暂时落脚的地方。
那是身体原主人之前住的地方。
在上一任租客死去的一段时间内,克斯科加紧处理好了相关的事情,乔装打扮一翻,便去再度将它租了回来。
反正租谁都是租,自己和其他租客一样有好好交钱,哪有什么不同呢。
进屋后,他招呼对方坐下,端了两杯花果茶到桌上。
热带木槿花和柑橘皮的味道在热气蒸腾下很快蔓延开来,他指了指边上的糖罐示意露亚自取。等感觉茶杯里东西没那么烫了,他抬头问道:“这些天,洛亚芙尼没有主动联系你?”
“没有。”
露亚摇摇头。
她话音略有些低沉,“自最后一次通信算起,已经很久都没收到过她的来信了。
“——你呢?既然你知道她那么多事情,那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老这么执着于这个,是想要当面去找她吗?”他若有所思。
“只是想报恩而已。”露亚直视着男人,说:“之前说好了的,如果她遇到麻烦,我会去帮忙。”
听言,克斯科一手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像是在思考什么,或是纯粹地发了会呆。
他觉得露亚这番话单单是表现出来她是个死脑筋的人而已,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不过这也挺好。
“我和她是在奥地利那边分开的,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她应该就空出手来给你回信了。”他道。
露亚闷闷地应了。
看着她那副心绪不稳的样子,克斯科站起来给她添了点茶。
另外说明一点,其实他等账上资金变充裕就没太苛责过自己,早早就购置了一批曲奇和朗姆酒球放在家里,现在没拿出来,纯粹是因为他不乐意和她分享。
真的是挺吝啬一人。
“你要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倒也不必如此赶时间。你可以多坐会,我们一起多聊聊。”
“比如?”露亚皱了皱眉。
“比如洛亚芙尼。你不是为她来的么?”
他笑着道。
…………
露亚并不清楚为什么对方会那么熟悉和洛亚芙尼有关的一切。
她一开始收那封信,只以为对方是误打误撞才最终把东西寄到了自己这来,还是直到打开信封,看见了信纸上他所披露的各种细节,才逐渐放下了疑惑。如此这般,一来二去的,她最终敲定下要过来的事情。
除开对克斯科此人实打实的陌生以外,她最不理解的就是他与洛亚芙尼为何能熟络到那个程度。
毕竟两人在那座小镇相遇的时候洛亚芙尼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状态,怎么现在就给多出来了位能讨论如此多事情的朋友?
况且往后她也没见洛亚芙尼提到这件事。
缘分这东西很难说清。她知道洛亚芙尼并不算非常信任自己,可能是觉得没必要说,所以就没特意写出来,她明白。但是,为什么对方等和洛亚芙尼搭上了关系,没过多久便又自顾自地跑到了丹麦来?
她自认为于识人一道上还算积累了点经验,克斯科可怎么都不像是什么安分的家伙,聊下来,感觉对丹麦这地方也一样不具备任何多余的想法,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租了房住下来。
目的成谜。
更不要说此人还非常厚脸皮地用上了她专门为恩人保留的那条邮寄通道……
简直越想越不爽。
她表面上没表现出这点,就是心里想着早说完早结束,不太想久留。
但恰在这时,克斯科抛出了新的话题,说要和她一起聊聊洛亚芙尼。
**
“……”她不应该好奇恩人之后去了哪里,或和人打听恩人不准备主动告知自己的事情。
不过……
她坐在座位上,回忆起来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临别时交换的礼物和那两次拥抱让她隐隐感觉洛亚芙尼好像并不希望她们保持太有边界感的距离。
主动拉开了距离的从一开始就是她,而不是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的洛亚芙尼。
在她犹豫的这空当,克斯科已经自顾自说了起来。
然后,随着听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作为某种交换,她断断续续地和其聊了起来。
能一起聊那个人的机会确实不多。
那天之后,露亚常常会想起那个晚上。于颠倒错乱的一切里,她被那只手拉扯着逃出布满蛛丝和邪魔的地狱,登上那艘原本并不停留在自己命运中的轮船。
她孤身一人去到了几乎完全陌生的地方白手起家,就算有筹码在身,作为一个没有太多特别经验的普通花店店主,她免不了会辗传反侧,不断地为未来焦虑发愁。
死里逃生的亢奋说到底是暂时的,冰冷的现实才是长久的。
于是和洛亚芙尼所共同渡过的短暂的时间就在潜移默化下变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心灵支柱,一想到对方,她便觉得自己没到彻底放弃的时候。
她不停地、心理暗示一样地拼命想,她和对方可是说过要报恩的。
……
她的恩人实在离她太远了——信纸太薄,字迹太浅。
如今能从陌生的知情者口中听到那个人到底过得如何,自然给她带来种沉甸甸的心安感。还有一种自己真切活着的实感。
…………
不得不说,讨论彼此都认识的熟人的确是拉近关系再好不过的选择。
“你和她为什么会分开?”
这段谈话临近尾声,露亚定定看着他,到底是把这句话问出口了。
**
“因为我和她之间有一个赌局。”他道。
“是针对于什么的?我有什么要做的吗?”
虽然对“赌局”这个词实在没法摆出副好脸色,但露亚只沉默了片刻,就继续问了下去,并未就此过地多发表看法。
克斯科摇摇头,“现在还不太确定。但如果她有拜托你去做的事情,应该会写信给你。我也很好奇她在哪。”
“知道了。”她说。
嘴上是爽快答应了,可假如后续有收到洛亚芙尼来信,她绝对会立刻回信,并顺带着把这男人的信息全数告知。
就算克斯科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像是和洛亚芙尼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但无论是第一反应还是观察下来的判断,她都觉得他不像一个好人。总之,还是警惕点吧。
**
早晨。
她仰起头,大概是错觉,她越看,越觉得连云层投下的阳光也人性化地在透露出一种宛若没睡醒的怨气。
头颅两侧尚残留着阵阵强行用意志力控制躯体所导致的疼痛。
手腕和膝盖又麻又酸。
洛亚芙尼坐在一条长椅上面发呆。
她差不多是四五点钟的时候跑到这里的,意识清醒完完整整地看了一场日出,之后一直坐到了现在。
她的旁边,是一个忙着调整自己乐器的街头乐手。
这条街暂时还没多少人,对方弹了一首找了找手感,就也和她一样安静地站了会,然后忽然间把头扭向她,过分自来熟地搭话起来,“嗨!你在这做什么?”
“?”
洛亚芙尼的目光本能般地在其的脖颈、心脏各处寻觅一圈,判断暂时无威胁后,慢慢回答道:“哦,我在尝试跳出大众的潜意识图像以摆脱群体社会的一系列潜在规则,以蒙昧的意识形态思考并对抗连续无序的事物变化对感知神经的影响。”一通毫无意义的活字乱刷。
对方微微睁大了眼睛,能看出她没听懂多少,不过确实被这不走寻常路的话震惊到了。
“好酷!”她举起大拇指真心实意感慨道。
接着,乐手站起身拍了拍胸口,报出个歌名,问:“你有听过这首吗?”
“听过。”
莉奥琳还挺喜欢听摇滚的,流行的和小众的多少都听过一些,所以她对此当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那你还记得里面歌词吗?”
“……知道。”
最开始经常拿着歌曲来锻炼自己德语的洛亚芙尼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就看到面前人露出了更大的笑容,手掌平放着摊开,比出个“请”的手势。
“嗯,要来试着唱唱看吗?”
自行虚化了萧瑟背景的视野中,那对边缘发灰的琥珀色眼睛很认真望向自己。
洛亚芙尼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待看清对方虹膜的颜色后,她同意了。
得到回答,才刚连接到小音箱的那根线被捏着下边一端拉下来,乐手带着很明显的茧子的那只手十分流畅地弹出一个前奏,“——”
洛亚芙尼心里嗤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她那歌唱的只能说还成,勉勉强强算是没跑调。有耳边的吉他声作为伴奏,本该忘掉的一些记忆像被饵引诱的鱼似的咬住弯钩,蹦哒出水面。
虽然她什么也没想,什么都不想要想。
主歌,副歌,桥段,结尾。
一曲毕。
“……”
“……”
两人于短暂的失神后面面相觑。
比赛似的保持对视了一会,那女人开口问她是不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她眨眨眼,淡定回答说,她这是饿的。
其实是痛的。脑袋还是好痛。
胸前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也没那么快好。
世界意识在前面跟她解释,他们两方所用在身体治疗上的魔力会直接从失败者的灵魂中扣除,所以她暂时不不用在意这方面的消耗。
啧,她本来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算了。
都已经这个点了,她要去吃饭了。
“一起去吃吧。”她伸出手,懒散地邀请道。
又回归了令人窒息的幼儿园级别的取章节名水平。
下午贪嘴吃了根泡椒笋尖,发现喉咙不太妙之后紧急喷了点喉风散,希望明天别发炎(卑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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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