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餐后,江澜匆匆将小冰送回锦川大学。
车里,她一手握着方向盘,语气不满道:“你这小子!怎么把导师给你的最新学业评估报告忘了带回来?你不知道那是用来更新档案的重要资料吗?”
小冰坐在后座,嘻嘻笑着:“忘了嘛~幸亏汤姆老师打电话提醒我,不然我真的完蛋了。别生气啦,澜姐~”
江澜哼了一声:“你要是再马虎一点,信不信我下车给你一爆粟!”
她说着,单手拍了拍方向盘,似乎真有点气。
坐在副驾驶座的沈清妍听着,微微侧头,轻轻伸出手搭在江澜紧绷的手背上,温柔安抚:“他也不是故意的,汤姆老师都打电话提醒了,就当没事了吧。”
江澜原本板着的脸一秒破功,眼角眉梢都柔了下来。她从后视镜看了眼小冰,忍不住笑道:“感激你未来的嫂子吧,不然我今天真得教训你一下。”
小冰立刻机灵地应声:“感谢嫂子救命之恩!嫂子英明神武,温柔又大方~”
沈清妍一下脸红了,轻轻拍了江澜的手一下:“你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
江澜耸肩,一脸无辜地笑着:“我可什么都没教,是他自己悟性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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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省的锦川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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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冰匆匆忙忙跑进教学楼的背影一闪而过,江澜和沈清妍则缓缓地走在大学里的小园小径上。两人牵着手,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带着微凉的气息。
江澜仰头看着已经微微泛黄的树叶,感叹道:“秋天就要来了。”
沈清妍点头,声音轻轻的:“嗯,是啊……”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忽然抬起眼眸望向江澜:“澜……你是不是和我爸聊了什么?”
江澜一愣,转头望她:“嗯?”
沈清妍微眯起眼,目光微凉:“你装傻充愣的本事,是不是该升级一下了?”
江澜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不是啊,宝贝……我是真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沈清妍语气平静,却字字精准:“我在包厢门口听到了你和我爸的谈话。”
江澜整个人僵住,呆呆地说:“你……你偷听?!!”
沈清妍叹了口气:“你们门没关……我那时候拿了几颗鱼蛋,想着你可能肚子饿,先给你送点过来。可我一靠近,就听到你说……非我不娶不嫁。”
江澜顿时用双手捂住脸:“怎么办?!!我真的好害羞啊啊啊~我居然在你爸面前说得那么……深情的话被你听到了!!”
沈清妍无语地看着她:“你别想转移话题。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我爸的故事?”
江澜叹了口气,随后双手握住沈清妍的手,认真地说:“清妍……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必须由你爸亲口说。他是你父亲,我只是个旁人。我所知道的,不过是旁人一句半句拼凑来的推测,不完整也不公正。真正的真相,还是应该由他告诉你。”
沈清妍罕见地露出一丝迟疑,低声问:“如果我知道真相……就一定会原谅他吗?”
江澜看着她的神情,心里一紧,轻轻将她拉到旁边的木长椅上坐下,语气温柔却坚定:“清妍,你不是圣人。你没有义务因为听到某个故事,就必须原谅一个曾经伤害你的人。”
她握紧沈清妍的手,语气认真:“你父亲或许有难言之隐,但在那一刻,他确实顺应了外界的压力,选择了离婚,重组家庭。哪怕理由再正当,那一刻,他依旧是自私的。他没有和你母亲沟通,就决定了你们的未来;也没有顾及你们母女的感受。也没有顾及你们母女的感受。这种不尊重,不只是对她,更是对你。”
江澜轻声道:“所以,清妍……无论你今后想选择原谅,或继续保持距离,都是你的权利。没人能替你决定,更不该有人强迫你。”
她顿了顿,望着沈清妍的眼睛,语气坚定如誓言:“就像我说的,不管我能不能拿回律师执照,不管将来路有多难,我都不会放弃你。我爱你,是因为你是沈清妍,仅此而已。”
沈清妍听着她的话,鼻尖一酸,没再说话,只是缓缓靠进江澜的怀里:“谢谢你……澜。”
江澜低头,轻轻将沈清妍搂入怀中,额头贴着她的发顶,语气柔软却满是坚定:“傻瓜,谢什么……我们是彼此的。”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江澜轻声道:“走吧,我们去找小冰。”
沈清妍点头,从她怀中起身,两人牵着手往小冰所在的教学楼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小冰正从楼里走出来,旁边还有一个金发碧眼、阳光气质的外国男子,看上去年纪与江澜相仿。
只听小冰笑呵呵地说:“汤姆老师,谢谢你啊!”
那男人露出温和又开朗的笑容:“没关系,小事一桩。”
这时,小冰也看见江澜和沈清妍走近,便转头对男人说:“汤姆老师,我姐来了,我先走啦,谢谢您。”
男人点头示意:“好的,再见。”
小冰迈步离开,那男人的视线顺着他回头的方向望去,正好与江澜四目相对。
两人神色一滞,皆是震惊!
江澜不由自主地松开沈清妍的手,缓缓朝那男人走去。
男人也是惊讶地往前迈步,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You’re still alive?!”(你还活着?!)
紧接着,两人快步上前,紧紧抱住彼此。
沈清妍和小冰站在原地,满脸问号,完全跟不上节奏。
江澜拍着对方的后背,笑着喊:“Tom!I thought you’re still in M Country! I never thought I’d see you here!”(我以为你还在M国,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汤姆一脸激动道:“Blue!Since we graduated, we barely met! And after the accident four years ago, you just disappeared! That was so hurtful!”(自从毕业后我们都很少见面了,四年前你出事后就失联了!太伤人了!)
江澜拍他脑袋:“我说了多少次——我叫澜,不是蓝色的蓝!你怎么老是听不进去!”
汤姆大笑道:“叫你Blue是我们友谊的称呼嘛!”
江澜哭笑不得。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牵过沈清妍的手,郑重其事地对汤姆介绍道:“来,介绍一下——这是汤姆,我在M国哈佛念书时的挚友;这是沈清妍,我的女朋友。”
汤姆一愣,随即震惊张口:“Girl Friend?!” (女朋友?!)
然后上下打量沈清妍:“Oh my god—she's so pretty! God is so unfair!!”(天啊,她也太漂亮了吧!上帝太不公平了!!)
江澜翻白眼,又是一巴掌拍过去:“不公平你个头!”
沈清妍看着两人像幼儿园打闹一样的互动,忍不住微笑:“你们感情真好。”
汤姆叉着腰,自豪地挺起胸膛:“我们可是当年哈佛有名的‘四剑顶嘴’组合!”
江澜也笑着点头附和:“当然!谁能比得上我们?”
小冰低声对沈清妍说:“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称号……”
沈清妍点头:“像个……捣蛋鬼组合。”
汤姆掏出手机,笑嘻嘻地说:“蓝!给我你的手机号码!我拉你进群,找一天我们四剑顶嘴再聚一聚!”
江澜把手机递过去,忽然一顿,警觉地问:“等等……你别告诉我,小唐和小柳也在H省?”
汤姆一脸得意:“对啊!你说这是什么姻缘?还能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江澜扶额,无奈地纠正:“不是姻缘,是命运……你这中文,真的要补补课了。”
汤姆毫不在意,大笑着说:“哈哈哈,没关系啦!你懂我意思就行!”
江澜摇头叹气:“这才最糟……我懂你,别人却误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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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汤姆告别后,江澜一边开车,一边给副座的沈清妍和后座的小冰讲起了她在哈佛读书时的趣事。
“那时候我可是‘反骨天王’,教授讲错一句话,我能当场举手杠十分钟。”江澜得意洋洋地说着,眼角带笑。
沈清妍听得忍不住扶额摇头:“你那时候就这么欠揍的吗?”
“哪有~我是严谨求证。”江澜笑嘻嘻地说着,一边侧头偷看沈清妍,还试图伸手去轻轻拍她的手背,带着讨好的意味。
沈清妍眉头一挑,语气清冷:“专心开车!别乱动。”
小冰听得兴致盎然,忍不住插话道:“我真没想到汤姆老师以前这么厉害!他现在教的《高级商业法实务》,可是我们院系最难抢的课程之一,还是H省特批的稀缺课,全校优秀生才有资格选。”
他一脸佩服地继续说:“他讲课方式真的特别有趣,案例精准、逻辑清晰,重点全都一针见血。我们班同学听他的课,连记笔记都不舍得低头,生怕漏了一句。”
江澜笑着点头:“他是哈佛的商法高手,毕业后专做投行业务,曾是业界炙手可热的大律师。现在居然来这里教书,真是意外。”
说着,车子已经驶入了“跑得快运输公司”的大门。
公司门前,大汉员工们正在卸货,看见那辆久违的小白车缓缓驶入,不由得纷纷驻足张望——
“哎哟,这不是我们那位传说中‘放飞自我’的老板吗?”
“真的是她诶!几个月没见,差点以为她跑路了!”
然而,更令他们惊掉下巴的是,副驾驶门一开,下来的人竟是那位曾看到过的美女检察官——沈清妍。
下一秒,众人亲眼看到,江澜毫不避讳地牵起沈清妍的手,径直往办公楼走去。
“哇……老板这是啥情况?”
“检察官变成……老板娘了?”
“我们老板居然谈恋爱了?!”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四起。
而小冰则对大家挥了挥手:“你们聊,我先上楼回家!”说完蹭蹭蹭跑上了二楼。
江澜带着沈清妍径直走进办公室,推门而入,只见江筠正坐在沙发上翻阅文件,慧姐坐在一旁划着手机。
两人抬头看到江澜,先是一惊,再看到她身旁站着的沈清妍,神情顿时一震。
“姐?你怎么来了?”江筠起身,刚开口,江澜便抢先宣布:“来来,小筠~隆重介绍一下,你认识沈清妍吧?现在正式告诉你——她是你姐我的女朋友,也是你未来的嫂子!”
沈清妍微微皱眉,抬手轻拍了江澜一下,眼神里带着无奈。
慧姐忍不住笑出声:“哎哟,阿澜,你这是……娶得了人家吗?”
江澜眨了眨眼,一脸理直气壮:“怎么可能娶不到?实在不行,我就以身相许——我嫁过去也行嘛!”
沈清妍脸颊微红,低声嗔道:“别胡说八道。”
慧姐立刻附和打趣:“清妍姐!可别轻易放过她,起码要坑她一大笔聘礼,再风风光光把她娶进门,这才不亏!”
江澜不但不恼,反而笑得灿烂:“只要沈清妍肯当我老婆,聘礼多大我都认!”——不过她内心偷偷想的却是:这些都是虚的,重点是……床上我得是攻才行。
一旁的江筠,向来冷静沉稳,此刻却像系统宕机一样僵住,眼神空洞:“……”
慧姐看着江筠呆滞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道:“你看看你妹妹,都被你吓傻了。”
江澜扬眉一笑,手指轻弹在江筠额头上:“喂~回魂没?”
江筠猛地一愣,终于回过神来,皱着眉看她:“姐……你不是认真的吧?”
江澜挑眉反问,语气一如既往地理直气壮:“我像是会拿感情开玩笑的人吗?”
江筠看了沈清妍一眼,又看看江澜,脑袋左右转了几下,像在确认眼前所见是否真实。
几秒后,她缓缓开口:“……恭喜你,姐。真的挺惊喜的。”
江澜笑得眉眼弯弯:“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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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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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承越坐在深色皮革椅上,手中轻轻转动着一支钢笔,却始终未抬头,声音低沉:“……小婷同意和解文件了吗?”
木修然站在一侧,点了点头:“已经同意了。”
木承越微顿,终于抬起眼,目光凌厉:“金自赫有说……为什么出卖小婷?”
木修然眉头轻蹙:“他说是因为白先生亲自找上他,要求提供小婷的相关信息。”
“白先生?”木承越神色一震,语气顿沉。
木修然点头:“他说得很清楚。当时白先生直接找上门,说已经掌握他和小婷在交往的事实,还指定要看他们的聊天记录。金自赫不敢拒绝。”
木承越冷笑一声:“他就不会死口否认?”
“他说……白先生像是有备而来。”木修然神色凝重:“而且……最近白先生突然对他展开了项目审计调查——不仅要求完九公司H省分部的所有历史决策记录,还下令暂停其中几个核心项目的推进。金自赫怕被彻查,不敢违抗。”
木承越眉头紧蹙:“白先生在查他?……胡老就坐视不理?”
木修然轻叹一声:“爸,现在白先生是代表公孙天茗下场主导。胡老要插手,等于是与公孙总抗衡,没人会做这种事。”
木承越沉默了数秒,忽地抬眼:“我听说……下周孙歆金要来H省?”
“嗯,我们知道,所以小婷的事情不能拖。”木修然应声:“后天就会完成签署和解协议。”
“很好。”木承越终于靠回椅背,语气稍缓,却随即转了话题:“对了,小然……你有没有注意,最近运输公司的业绩又在下滑?”
木修然点头,语气淡定:“爸,运输线目前确实出现短期波动,我们在摸索新一轮数字化调度系统。前期的资源投入较大,导致成本阶段性上升,加上调整了部分供应链结构,影响了短期利润。但一旦系统稳定,利润率会快速反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正在引入多点集成仓模式,配合城市配送微循环机制,提升末端运转效率,这段时间是调整期,数据难免波动。”
木承越闻言,沉吟片刻,终究点头:“好……只要你心里有数。”
但他的眼神依旧沉稳如石,低声自语般道:“只是……总觉得……还有什么事要发生。”
木修然笑了笑,轻松说道:“爸,你最近思虑太多了,是这几件事搅得你心神不宁。等过了这一阵子,您自然就会安心。”
木承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却没有回应,只是眉心未曾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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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氏集团,少总裁专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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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修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眉头紧蹙地坐在沙发上。他拿出手机,翻到某个号码后迅速拨出。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名男子低沉而恭敬的声音:“木少,请问有什么吩咐?”
木修然语气冷硬:“运输公司的情况,汇报一下。”
对方沉吟半秒,回道:“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利用了各种□□手段——包括对核心客户做定制化服务协议、提供临时优惠策略,甚至在服务时效上压缩成本以做保障。”
“说重点。”木修然不耐打断。
“……还是有几个客户回流到跑得快了。”对方声音带了几分无奈:“他们转头就签了跑得快的灵活结算模式,我们这边的商务谈判策略一时跟不上。”
木修然眉头一皱,眼中寒意渐浓。他冷声道:“稳住目前剩下的客户,必要时开通高频客户的单独线路。我来想办法压住对方。”
“明白。”对方应声。
木修然随即挂断电话,手机“啪”一声丢在茶几上。他站起身,拳头紧握,额角青筋跳动,显然怒火在胸中翻滚。
几秒后,他重新拿起手机,拨出另一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那头的人立刻低声说:“木少。”
木修然冷声问:“最近,跟踪江兰那边,情况如何?”
对方明显迟疑了一下:“木少……我个人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木修然语气顿时冰冷。
“她……像是在反跟踪。”那人低声道:“看起来她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接送沈清妍上下班,有时去市集买菜、去商场逛街,极其普通。”
“那有什么问题?”木修然压着火。
“问题就在这里。”对方一字一句地说:“只要她前往一些不在她日常轨迹中的地方,我们就会在关键路段遭遇奇怪的阻碍——车辆无故抛锚、突发施工封路,甚至有几次导航突然偏移方向,导致我们差点发生碰撞事故。”
木修然皱眉:“你是说……她故意引你们暴露?”
“不能确定。”那人小心答道:“但更诡异的是,我们这几天,明显感觉……我们自己也被人盯上了。”
“你说什么?!”木修然猛然站起,眼神震惊。
“有人在暗中盯我们。”对方语气低沉:“而且不是一批人……像是两组势力。一组是观察我们,另一组……可能是在盯她。”
木修然脸色愈发难看,语气压得低沉:“……是江兰的人?”
“……不确定。但如果不是她的人,那为什么会出手?”
木修然缓缓坐下,盯着桌面一动不动,低声问:“江兰……真的像你调查得那样……只是个普通运输公司老板?”
对方干脆利落回答:“所有资料都显示,她极为普通。背景干净,除了曾因打人纠纷被拘留一天外,再无他案。”
木修然沉思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她真是个普通人?还是说——有人比你更厉害,让你根本查不到她的底?”
那头沉默。
“继续盯。”木修然语气陡然冰冷:“不能停。”
“是。”
挂断电话后,木修然坐在沙发中,思绪翻涌。他嘴里呢喃:“她的背景没问题,可盯我们的人到底是谁?”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白先生”。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一凛:“对了……一定是他。”
木修然站起身,自语道:“白先生现在正在调查金自赫……那他顺藤摸瓜查我们木家,也不是不可能。”
他冷笑,捏紧拳头:“这下……事情可不乐观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既然如此,就要准备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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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司H省分部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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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司H省分部顶楼,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天际线。
白敬石站在窗前,翻阅着手中的文件,眼神冷淡而锐利。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男人走来,将一个加密档案夹递给他,低声道:“小白,这是我查到的资料,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过技术筛选和情报交叉验证。”
白敬石接过文件,随手翻开,眉头微皱:“……要动胡老,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男人平静道:“老板的意思并非要动他,只是让他——退出局。给他个台阶,安稳养老而已。”
白敬石眼神一冷,沉声道:“可惜他太急了,急着推金自赫上台,反而让我们提前锁定目标。金自赫这人……野心不小,本事也不弱。如果再让他沉潜个两年——”
他顿了顿,冷笑道:“到时候,就不是扶上马送一程了,而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会像刘邦那样,借势起家,转头就能反咬一口,打得你措手不及。”
男人闻言轻笑一声:“你这是把他比作刘邦?那岂不是把老板比成项羽了?”
白敬石看了他一眼,语气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沉重的敬意:“不……老板不是项羽。她是自己成王的人——不是生来贵胄的秦始皇,也不是靠他人扶持的刘邦。她是那种,就算失了一城一地,也能靠几个人、几口饭,一步步杀回战场的狠人。”
他顿了顿,语气如铁:“她不是生而为王,而是活着就不肯输。”
又停了一拍,他接着道:我们几个——老板、大老板,还有天光哥——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每一步都踩着代价。他们失去过,所以更明白什么才是真正不能再失去。”
男人点头,语气亦沉:“所以这局,不能败。任何变量都要提前清除。”
白敬石合上文件,望着城市夜色,轻声道:“再等等吧……等风向彻底转变的那一刻,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到时候——”他眼神锋利,宛如利刃出鞘:“胡老,必须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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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筠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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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江筠一个人坐在自家别墅的客厅,手中端着一杯红酒,香气随着轻轻晃动的酒液溢出。
她靠在沙发上,脑海里却反复回荡着下午那一幕——
“沈清妍,居然成了我姐的女朋友?”
她喃喃地重复一遍,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哪句台词听错了。
“……难以置信……我姐最后竟然爱上了沈魔王,哈哈哈哈……”她无奈地笑出声,摇了摇头,举杯喝了一口红酒,结果都忘了自己喝的是红的还是白的。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正当她准备再倒一杯红酒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她随手一瞥——是慧姐的微信。
慧姐:【江小姐,明天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微微挑眉,拇指缓缓滑动回了一句:【什么事?】
过了片刻,新的消息弹出。
慧姐:【明天你能陪我去买那个L牌限量款吗?用你的名字刷一下……我抢不到,听说你们江家名下有VIP名额。】
江筠低头望着那行字,眸光深了几分。
她当然知道慧姐指的是哪一款——L家秋季限量联名款,全球配额制度,每个城市能进店预约的不过个位数。除非有绑定贵宾账户或者高端会员,否则连碰都碰不到。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两秒,忽而轻嗤一声。
手指飞快敲下一行字:【你把我当人脉提款机了是吧?】
几分钟后,慧姐才缓缓回了一句:【如果你忙,没关系,打扰了。】
江筠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唇角忽然缓缓上扬了一点,眼里似有波光轻漾。
她回道:【我明天来接你。】
对面似乎怔住了,片刻后才传来:【你来接我?】
江筠:【十点。顺便带你去吃早餐。】
她看着手机屏幕,没再多说一句,放下手机,重新端起酒杯,轻啜一口。
红酒的香气还未在唇齿之间散开,她就低声自言一句:“……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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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十点,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入,跑得快运输公司的停车场。
江筠坐在驾驶座,戴着墨镜,身着白色高领毛衣与一件剪裁利落的啡色外套,线条冷冽干净,气场一如既往地疏离而压迫。
她的视线透过前挡玻璃,看到站在门口的慧姐——
一身简单的牛仔裤与米白色针织外套,长发随意披在肩上,看上去就是普通人,却仍自带几分风情。
慧姐见到车,略一挑眉,迈步上车。
车里安静无声。
两人一路驶向市中心商圈,谁都没有开口。
进入商场后,她们直奔那家L牌高奢店铺。因为江家的VIP名额,柜姐一路迎接到最里侧贵宾室。
十几分钟后,那只传说中的秋限联名款手袋顺利拿到手。
江筠将手袋递过去。
“包拿去吧。”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小事。
慧姐接过,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低声道:“把你的微信或者支付宝发我,马上转钱给你。”
江筠却摇头,慢条斯理地开口:“不需要。”
“我不习惯欠人情。”慧姐蹙眉,语气平静却坚定:“也不需要你送我东西。”
江筠却勾了勾唇,笑意清浅而不明,缓缓从自己的手袋中抽出一张东西——是一张签名明信片。
上面是林芮慧早年封面的写真照,画面中的她一身黑礼服站在聚光灯下,眼神骄傲、孤傲、漂亮。
慧姐一怔,指尖轻颤着接过那张明信片。她不动声色,却心底微微泛起涟漪。
“你……”她语气发紧,神情凌厉地看向江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江筠低头看她一眼,摘下墨镜,语气冷静,目光却锋利如刃,像是轻描淡写地揭开了某个秘密。
慧姐睫毛颤了颤,眼神闪过一抹动摇。她没有回应,而是微微侧身,像是打算转身离开。
江筠却轻声问道:“你要逃?”
她语气不高,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那你打算用什么理由逃?”她继续说道。
慧姐回头,眼神已染上怒意。
江筠面无表情,语气却冷得像冰:“首先,不是我姐说的,也不是小冰,孙晰金,甚至不是你老师透露的。是你自己——”
“你自己的疏忽大意,被我撞见,被我识破。”她的语调很平,却字字锤心。
“所以,我就想知道,”江筠稍稍偏头,眉目间写满质问:“这次你想逃,是怪谁?怪别人识破你?还是怪自己不够小心?”
慧姐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江筠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转身,淡淡道:“走吧,我订了早餐的包厢——边吃边聊。”
她说完就迈步离去,身影挺拔干净,带着一种旁人靠不近的清冷。
慧姐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捏紧那张明信片。她低头看了一眼——照片中的自己光芒万丈,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半晌,她终于迈开步子,默默地跟了上去。
沿着商场长廊走向餐厅时,慧姐走在后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江筠的背影上。
她今天穿着剪裁利落的啡色大衣,腰身收紧,线条笔直,走在灯光铺洒的大理石地面上,不疾不徐,却总能吸引一双双回头的目光。
她冷,却冷得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张力。
不是靠亲和力取胜的那类人,而是那种一旦目光落上去,就挪不开的存在——沉静中带着压迫,淡漠里藏着控制。
慧姐收回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江家这个妹妹,和江澜看似截然不同,但骨子里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走快点。”江筠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手已经伸过来,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腕:“我饿了。”
她语气冷淡得像是陈述天气,却动作熟稔得仿佛两人早就习惯了牵手而行。
慧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却已经忍不住翘了起来。
她们走进一家隐藏在高层精品商场一隅的法式餐厅。
这里采用复古浅灰石墙搭配墨绿色丝绒椅,灯光低调柔和,店内几乎没有喧哗。每一桌之间都以屏风隔开,保障足够的私密性。
江筠直接带着她走向最里侧的包厢位落座。
服务生送上菜单,江筠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示意:“你随意点,我请客。”
慧姐抬眼看她,想说“不用”,但对方的神情太过淡然,拒绝反而像是矫情。她于是索性利落地划了几样价格不菲的餐品。
江筠嘴角微扬,轻声吩咐服务员:“就这些。”
餐前咖啡先被送上来,江筠要了黑咖,慧姐则是抹茶咖啡。
她抿了一口,抬眼看着对面那个安静饮咖的人,终于开口问道:“你想怎样?”
语气不算敌意,却带着艺人出身惯有的警觉与自我防卫。
她其实已经预感到,江筠并不是单纯要包的交换者那么简单。
对面那双清冷的眼眸抬起,看着她,一字未答,却忽然笑了。
慧姐放下咖啡杯,靠着椅背打量江筠。
“所以呢?”她语气淡淡,却藏着揶揄:“你下一步,是想追我对吧?”
江筠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连忙拿起餐巾压着嘴角,咳了两声,语气无奈:“你……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慧姐挑眉,不紧不慢:“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我有目的的人,看多了。”
江筠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低声说:“所以你才那么警觉,任何靠近你的人,你都默认他们是有所图的?”
“是。”慧姐毫不避讳道:“这世道,信任太贵,我负担不起。”
江筠静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那我们大概是同类人了。”
慧姐怔住。
江筠低头轻轻搅着咖啡,语调平稳得像陈述天气:“很多人接近我,也都不是因为我本人。他们看的是江家的姓氏,是背后的资源,是我能决定什么,能牵动什么。”
她抬眼,盯着慧姐,目光清澈:“所以我知道那种,总要设一道防线的感觉……我理解。”
“但今天请你吃饭,不是试探,不是套近乎,更不是想追你。”
她顿了顿,说得认真又坦白:“那个包,我也不是故意想送你。只是……一份感激。感激你这两年一直陪着我姐。”
慧姐眼神微动。
江筠看着她,语气柔了一点:“我姐……以前那个样子你没见过,冷、硬、极端、很累人。她现在能有情绪、有情感、有牵挂,能回家,能笑……我知道,是因为你们这些朋友在她身边。”
她轻声说:“你们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软处。我感激。”
慧姐沉默了几秒,然后端起咖啡杯,轻轻喝了一口,低声道:“如果你一开始就这样说话,咖啡也不至于差点喷出来。”
江筠瞪了她一眼:“那你一开始别说‘是不是要追我’,我也能表现得正常一点。”
慧姐终于笑了出来,眼里第一次有了点真正放松的光。
江筠看着慧姐的笑容,神情微怔。
那笑容不算明艳,却透着一种真实的轻松,不像平日里她戴着面具式的客气与疏离。那一瞬间,江筠竟觉得心头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像湖面无声被风撩起涟漪。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服务员便恰到好处地上了第一道菜。
是松露鹅肝慕斯配焦糖苹果丁,鹅肝细腻丝滑,外层包裹着晶莹的果胶,点缀着微量的金箔与蓝花叶,摆盘精致如艺术品。
服务员介绍完,便优雅退下。
江筠轻轻收回视线,说了句:“吃吧。”
慧姐拿起餐具,一边动作流畅地切着鹅肝,一边抬眸看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江筠嘴角抽了一下,带着点拿她没办法的意味,摇了摇头,却也笑了。
两人就这么坐在窗边,一边吃着西餐厅的精致料理,一边偶尔说些轻松琐碎的话题——
没有质问、没有试探,也没有那些身在名利圈里的人际算计。
这是她们第一次这样单纯地一起用餐。
慢慢地,那些防备与距离感,似乎被这顿早餐,一点一点地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