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修然安排公司公关部和人脉资源四处打听,甚至亲自前往孙氏集团H省分部查询。但前台只淡淡地回应:“孙小总确实来过,但也只出现了一天,之后再没露面。”
再多询问,对方也只礼貌微笑:“抱歉,涉及高层行程,恕我们无权透露。”
无功而返的木修然刚走回公司,秘书便神色紧张地跑上来:“木少,木总请您马上去顶楼会议室,说有重要会面。”
木修然心头一紧,点头回应:“知道了。”
一打开会议室的门,木修然就看到江筠正坐在会议桌一侧,身穿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神情沉静而冷峻。
她的对面坐着木承越与木韵婷,而木氏集团合作的法律顾问团队也已到场——洪光律师事务所,此刻由首席代表律师赵启言亲自出席。
江筠缓缓抬眼,看向门口:“人到齐了,对吧?”
她不急不缓地从文件袋中取出一份正式诉状,摊开在桌面上,语气清晰而有力:“这是我当事人孙晰金女士与周颖女士,依据《C国民法典》相关规定,针对木韵婷女士提起的联合民事诉讼材料。”
“诉讼请求涉及两项核心内容:一是侵犯肖像权,二是捏造事实、实施侮辱诽谤,已对我当事人造成严重名誉损害。相关证据与资料已按《民法典》及《治安管理处罚法》的相关条款准备完毕。”
话音落地,会议室内瞬间陷入凝滞。
木韵婷脸色瞬间苍白,嘴唇颤抖:“我……我那时候只是随口说说……又没有外人……”
洪光律师事务所代表赵启言稳住情绪,推了推眼镜,发声道:“我方当事人确实在私人场合闲聊,所言并未公开发布,亦无录音录像证据佐证。既然无从核实,也无法认定为造谣。贵方指控恐有失偏颇。”
江筠听罢,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拿出手机:“是吗?你们觉得没人看到就等于没人说?那不如——听听这个吧。”
她按下播放键,会议室中瞬间响起录音:
【男声,语气压抑】:“小婷,你这样做真的好吗?这已经是在抹黑你二嫂了。”
【女声,带着轻蔑】:“金哥你看,我那个二嫂和那个女人亲密得不得了,两个人还一起逛那么多名牌店。那个女人肯定很有钱吧?如果不是在追她,怎么可能花成那样?”
话音一落,江筠果断按下暂停键,抬眼扫视全场。
木韵婷整个人已经僵住,双手颤抖:“这个录音……你从哪里来的?!”
江筠淡淡一笑:“除了你男朋友金自赫,还会是谁呢?”
一句话落下,整个会议室像被雷击中般安静下来。
木家众人震惊不已——录音是金自赫提供的?!
赵启言试图维持镇定:“即便如此,这段录音也无法证明我当事人有主观恶意,仍属于私人表达,并不构成名誉侵权。”
江筠转而一问:“那我请问——木韵婷小姐已经与金自赫先生登记结婚了吗?”
赵启言迟疑:“尚未。”
“那就对了。”江筠立刻反击:“他们尚未组成家庭关系,那金自赫就是非家庭成员,属于外部第三人。”
“你当事人将不实内容告知第三人,便构成了向外扩散造谣内容,构成名誉侵权成立的要件之一,请问你还有什么辩解?”
赵启言一时语塞。
江筠收回目光,看向木韵婷:“至于侵犯肖像权的问题——我就不多说了吧?你手机里至今仍存有多张我当事人孙晰金女士和周颖女士的偷拍照片,对吧?”
“你现在就算删除,也没用了——因为我方已正式向人民法院申请证据保全令,依法通过司法程序提取你手机中相关图片记录。”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一沉:“如果你此刻擅自删除这些照片——那在法律上,将被视为涉嫌故意销毁证据。”
这句话落下,全场再次哗然。
木韵婷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江筠,脸色如纸,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江筠合上文件,语气不紧不慢:“本案是否进入公开程序,我们尚在斟酌。是高调推进,还是私下和解——全看你们木家的态度。”
江筠话说到这,已经是在给木家台阶。
木修然立刻点头:“我们明白,若是能在木家的能力范围内解决,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达成和解。”
江筠轻轻点头,翻开文件的下一页,语气平稳却有压迫感:“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谈和解条件。”
她抬眸看向木韵婷,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第一,木韵婷女士需分别向我当事人孙晰金女士与周颖女士出具具名并加盖手印的书面道歉声明,内容需明确承认造谣与侵犯事实,并承诺未来不再发生任何类似行为。道歉方式为——视频录制及当面陈述,非公开,仅需面对我当事人完成即可。”
此话一出,会议室内气氛骤然一紧,众人皆露出震惊之色。
江筠无视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第二——精神损害抚慰金及律师费。因木韵婷女士恶意造谣及偷拍,严重侵犯我两位当事人的人格权和名誉权,孙晰金女士要求赔偿总计人民币六十万元整,费用由木家承担,款项按比例支付给两位当事人。”
木家众人脸色各异,难以置信地看向江筠,仿佛在等她下一句“只是开玩笑”。
但江筠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第三,木韵婷需当众当场删除所有偷拍照片,并在我方律师见证下签署《证据销毁承诺书》,保证未曾外泄、保存或转移任何电子副本及实体备份,一经发现,立即追责。”
“最后——”江筠合上文件,缓缓起身道:“木韵婷小姐以及木家所有成员,自今日起,不得以任何方式接近我当事人之一孙晰金女士或孙氏集团任一成员,也不得再对周颖女士实施骚扰、联系或任何性质的施压。否则,我们将重新立案,采取强制手段。”
她扫视全场,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倒性的气场:“以上为我两位当事人提出的最终和解条件,如有异议、提议或拒绝,请现在提出。”
会议室内陷入死寂,所有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赵启言皱眉开口:“你确定……这是孙晰金小姐的全部要求?”
江筠点头:“确定无误。”
赵启言低声嘀咕:“这不像她一贯风格……她真的会这么简单放过木家?”
江筠眼神微动:“如果你们指的是拉黑合作、行业通报、断绝商业往来这一类——以此案而言,她不会这么做。”
“但是——”她语气一转:“若你们木氏集团今后再出现违法行为、违约事项,或任何触及我当事人底线的行为——她就未必会再仁慈了。”
木承越终于开口,低沉地问:“为什么……她会饶我们?”
江筠冷笑一声:“你们应该感谢你们的前儿媳妇,周颖女士。”
全场一震,木修然和木韵婷也不由抬起头。
“若不是她亲自出面为你们求情,你们今天连坐在这里‘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江筠眼神越发锋利:“你们木家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她却仍旧为你们争取体面收场,可见她有情有义——以德报怨。”
木韵婷低下头,指节紧紧扣住膝盖,面色发白。
江筠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如果你们需要时间考虑,可以,但请在今天起的五日内正式作出答复。否则,我方将依法递交法院正式立案。”
她起身,将装订好的文件放到赵启言面前:“协议书与通告函在此,请保管。”
临走前,她站定在木韵婷面前,微微低头,语气冷如冰霜:“你觉得很屈辱,是吗?”
木韵婷咬着唇,没有回答。
江筠冷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周颖女士比你更屈辱——可她做了什么,让你们木家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你哥哥出轨,你抹黑造谣,这些难道是她教唆的?她逼你们这样对她了吗?”
她目光犀利,语气一字一句:“你不该觉得屈辱,你该感到的是羞愧。她宽容你们,并不是软弱——而是因为她品格高尚,懂得感恩。当初她父亲病重,是木家出手援助,她一直铭记在心。”
“正因为如此,她才为你们求情,才有了这次的宽容。”
江筠轻轻拉开会议室的门,声音冷峻而清晰:“但别忘了——事不过三。木家若再次伤她,她绝不会再留情。”
她回头一瞥,语气如霜刀般逼人:“再敢动她,我们连条件都不会谈。动手前——先掂掂你们有没有那个资本。”
她扬长而去,留下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赵启言低头翻看文件,叹了口气:“这条件……真的是仁慈……尤其是孙晰金,她没动你们的商业命脉,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抬头,冷静说道:“听我一句劝,接受和解吧。别再奢望谈价,更别妄想抵赖,这不是你们能承受的对手。”
木家人沉默不语,空气中满是焦灼与悔意。
—————
公孙老宅
—————
江澜一边大口吃着她最爱的鱼蛋面,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还真的善良啊~不像你的风格。”
孙晰金正低头吃面,闻言立刻抬头翻了个白眼:“放屁!我要是善良,木家还能好好坐着吃饭?”
她咬了一口豆腐泡,嚼得满是火气:“我是看在小周的面子上才收手的。她虽然没明说,但我知道,她不想对木家赶尽杀绝。既然她心善,我也就……忍了。”
江澜举起大拇指,笑得一脸揶揄:“哎哟~孙二小姐也开始懂得以大局为重啦?”
孙晰金得意地点头:“当然了!我又不是傻子!木家嘛——现在就快倒了,我这点发泄,已经够仁慈了。”
江澜一边笑一边低头继续吃面:“就快了~”
孙晰金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坏笑道:“确实快了~你知道吗?小澜澜~”
江澜警觉抬头:“知道什么?”
孙晰金一边搅着面条,一边慢悠悠说:“我姐说你爸……突然亲自推进了对付木家的计划,提了几个方案,让我姐和公孙总都吓了一跳。”
江澜听完,动作一顿,盯着碗里的面,突然觉得不香了。
孙晰金笑得像个吃瓜群众:“你爸八成已经知道你在交往了,甚至对象是沈清妍~他应该也是知道了啦~嘻嘻嘻~”
江澜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还是低头继续吃面。
孙晰金一脸震惊:“你既然不生气?也不想想办法?”
江澜吃着面,淡淡地说:“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
孙晰金一脸吃瓜的样子:“你就不怕你爸阻止你跟沈清妍在一起?”
江澜嗤笑一声:“他以前安排了多少人给我,你见我听过一次话吗?谁也别想阻止我和沈清妍在一起——他也不行。”
她继续低头吃面,嘴角一勾:“不过老头这次,大概不会反对。”
孙晰金疑惑:“为什么?”
江澜耸耸肩:“因为我有对象了,而且——对方还是个检察官。以他的标准,估计高兴都来不及,还反对?做梦。”
孙晰金一愣:“啊?”
江澜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发现,老头以前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清一色全是法律世家。”
孙晰金挑眉:“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为啥?”
江澜自嘲地笑笑,眼神却透着一丝疲惫:“因为江家有个规矩——家主的对象必须是法律界的人。”
她苦笑一声:“这个规矩我一直觉得可笑,所以我从不主动找对象,更不可能选法律圈的。”
她睁开眼,眼神却多了柔光:“可谁能想到呢……我最后爱上的,偏偏就是沈清妍。我没有刻意去找,甚至一度反抗命运,但到头来……她,还是成了我此生唯一想守护的人。”
孙晰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原来如此……难怪啊~”
突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惊讶地问:“小澜澜!你……你会回江家吗?”
江澜眼神变得深沉而坚定道:“以前我不争,是因为我不屑去争。那时候,我还没从神坛跌落,我以为我可以站在外面看他们斗。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语气一顿,目光如刀:“我失去了那个我最骄傲的身份——律师。我要回去,不是为了权力,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清白与尊严。”
孙晰金眼里泛起激动的光:“小澜澜!你放心!你做什么,我都一定支持你!”
江澜勾唇一笑,眼神柔和了些:“虽然你孙晰金有时候说话不着调、做事没谱……”
孙晰金立刻挑眉:“喂——你再说一遍?”
江澜笑得更灿烂:“但是……你是我最靠得住的朋友之一。”
孙晰金一拍桌子:“去你的!谁跟你之一?!我是最的好不好?最靠得住、最罩得住、最美丽动人!”
两人相视一笑,氛围一瞬间从沉重转为轻松,仿佛再难的风暴,也能被这样的友情照亮。
————————
H省的锦川大学
————————
周六上午,H省锦川大学内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阳光洒落在操场上,学生们早早聚集,热闹非凡。
江澜一身低调休闲的打扮出现在人群中——白色T恤外搭浅蓝色牛仔外套,搭配黑色运动长裤和白球鞋,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干净。
而走在她身边的沈清妍也换去了往日的正装严谨风,穿着米白色运动短袖配浅灰色收身运动裤,脚踩一双简洁的白色板鞋,头上同样是一顶棒球帽——是江澜要她戴的。
两人都将长发扎成马尾,在阳光下显得青春又默契。
江澜牵着沈清妍,边走边说:“我刚微信联系了小冰,我们先去看台占个位子,给孙晰金留着。她说她要来,但人影还没见着。”
沈清妍轻轻点头:“那我们先过去吧。”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今天挺热的,还是先买瓶水。”
“我女朋友就是贴心!”江澜笑着朝她比了个赞,两人转身去旁边小卖部买了三瓶矿泉水,又挑了一个视野开阔、靠边通风的位置坐下,还特意空了一个座位。
不一会儿,江澜手机响起,是孙晰金来电。
她按下接听:“喂?你在哪儿了?……直走,然后右转,再直走——你抬头就能看见我和沈清妍了。”
几分钟后,一道引人注目的身影穿过人群。
孙晰金一身高级定制运动装登场——藏蓝色修身外套搭配同色系长裤,胸前低调的L标志一眼就让人知道价格不菲,脚踩N牌限量版球鞋,就连手腕上的运动表也透着贵气,整个人气场全开。
她兴致勃勃地在沈清妍旁边坐下,笑得像个孩子:“哎呀~我好久没感受到这种青春洋溢的氛围了,整个人都年轻五岁!”
江澜立刻抬眼扫她一眼,语气欠欠地回一句:“那不就说明你老了吗?”
孙晰金嘴角一抽,转头就怼:“你这嘴还是一如既往地贱啊,咋不去主持脱口秀呢?”
江澜慢悠悠地说:“和你坐一起,不练嘴不行,容易被你欺负。”
“嘴皮子硬,心里虚的很~”孙晰金冷哼。
“你说你自己吗?”江澜回敬。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嘴上互怼得热火朝天,全程没有一句好话,语气却不真带火气,完全就是“毒舌姐妹日常”。
坐在两人中间的沈清妍终于受不了了,低头喝水都觉得耳朵要炸了,语气清冷地开口:“再吵,你们两个下去比赛如何?”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寒气四溢,江澜和孙晰金立刻噤声,彼此对视一眼,秒怂。
江澜马上堆出笑脸,悄悄牵起沈清妍的手讨好地说:“别生气嘛~我现在就乖乖的~绝不吵。”
孙晰金也收起笑,眨眨眼:“沈检察官,我们闭麦了。”
沈清妍面无表情,继续看向场内,仿佛刚才那句“警告”从未说过。两位大小姐果然乖乖闭嘴,安静坐好。
——————
随着广播里主持人响亮有力的声音传来,锦川大学秋季田径运动会正式拉开帷幕。
红白相间的条幅飘扬在操场四周,主席台上各系代表早已就位,运动场内人声鼎沸,热烈的气氛几乎将初秋微凉的空气都烘热了几分。
操场中央,伴随《运动员进行曲》的旋律,各学院方阵陆续入场,旗帜高举、口号嘹亮。
看台上,江澜一手拿着加油棒,一手抓着矿泉水,一脸兴奋地说:“哎哎哎,小冰出场啦!三百米他压轴呢~”
孙晰金戴着墨镜,手里举着加油棒:“还有我家小金~别忘了,他可报名了男子跳远和4×100接力呢~”
沈清妍本是安静地坐着,目光扫向操场,不经意间落在一个正在检录区系队的男生身上——高个子,轮廓清晰,侧脸带着熟悉的倔强感。
那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沈子浩。
沈子浩穿着商学院代表队的统一服装,神情专注而冷淡,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看台上的沈清妍。
沈清妍下意识握紧手里的矿泉水瓶,心底掠过一道复杂的情绪:“沈子浩都来了……那个人,会不会也来了?”
她的指尖微微泛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男人——他们共同的父亲,沈正国。
但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情绪按回心底。
耳边是江澜兴奋的喊声:“小冰快上场啦!快看他起跑姿势,这次他要破纪录我跟你说!”
孙晰金也一边挥着加油棒,一边高声叫喊:“快快快——全力以赴!GO小冰,GO!”
沈清妍侧头看了她们一眼,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却默默地拿起手边的加油棒,跟着挥了起来。
她没有喊叫,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跑道,动作克制,却投入其中。
操场上,阳光洒落,少年们如风般奔跑。
而看台上,她站在一片喧闹之中,悄无声息,却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参与,被接纳,完整如初。
——————
运动会结束后,江澜、孙晰金和小冰、小金在校门口会合。
江澜拍了拍小冰的肩膀,笑着说:“好小子!拿了冠军!”
小冰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低声道:“澜姐~别那样说我啦……”
孙晰金则直接拍了弟弟小金的头:“臭小子,没想到你运动这么好,居然拿了4×100接力冠军!你二姐我很满意。”
小金喊道:“二姐!有你这样的吗?”
“有啊!”孙晰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老娘我大热天在看台给你加油,你就应该感恩戴德!”
江澜忍不住摇头笑了:“你就做人实在点,明明自己超关心弟弟。”
“我绝对不会干那种事!”孙晰金嘴硬地反驳,还顺手拍了江澜肩膀。
沈清妍站在一旁,看着这两对“姐弟”打打闹闹、毫无顾忌地玩笑嬉闹,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原来感情好的姐弟,可以这样相互打趣、毫无隔阂。
江澜和小冰并没有血缘关系,却亲密得像真正的亲姐弟,彼此毫无芥蒂地关心着、支持着。而孙晰金和小金,虽然拌嘴不断,却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藏着浓浓的疼爱。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和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关系疏离冷淡,从小到大仿佛就只是“家谱上的名字”,从未有过这样活生生、热热闹闹的牵绊。
这时,江澜牵起沈清妍的手,温柔地说:“清妍,运动会结束了。这两个小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们带他们去吃自助餐吧?”
小冰和小金异口同声:“什么叫发育中啊?!”
孙晰金反应迅速,一手一个敲在他们后脑勺:“脑子还没发育全呢!”
沈清妍忍不住轻笑,点了点头:“好,一起去吧。”
几人正准备离开,背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清妍。”
沈清妍下意识地转头,忽然看见人群中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沈正国,顾雅萍,还有她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沈子浩。
她眉眼微凝,本能地收回几分情绪。而江澜早已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看见了那一家三口。
江澜自然地笑了笑,主动挥手打招呼:“伯父,伯母,还有沈小弟,好巧啊。”
沈正国微微点头,语气温和客气:“江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视线落在江澜与沈清妍十指相扣的手上,目光轻微顿了顿,眼神意味复杂地停留了几秒。
但他什么也没说。
江澜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依然笑意盈盈,忽然开口提议:“现在也差不多到饭点了,不如一起去吃顿自助餐吧,我请客。”
顾雅萍连忙摆手,略带客套地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突然遇到,也不能让你破费……”
江澜却轻轻牵了牵沈清妍的手,语气爽朗:“这哪能叫破费?你们毕竟是我女朋友的家人,招待一下是应该的。”
顾雅萍听了惊讶不已,眼神不自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迟疑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
沈正国却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好,那我们一起去吧。”
他看着江澜,眼神不动声色,两人对视片刻,仿佛一场无声的交锋。
江澜却不避不让,笑意坦荡:“一起走吧。”
她握紧了沈清妍的手,像是一种宣告,又像是一种守护。
沈清妍站在江澜身边,目光微垂,却没有挣脱。她只是静静地让江澜牵着,跟着她走出大学,前往预订好的餐厅。
孙晰金、小冰和小金默默地跟在后面,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微妙但不沉重。
——————
在车上,江澜坐在驾驶位,沈清妍坐在副驾,两人一路无言。车内静得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声,以及轮胎拐弯时碾过地面的轻响。
坐在后排的小冰实在忍不住,偷偷掏出手机,飞快给小金发了条微信:【澜姐今天好安静哦……少见她这么一句话都不说。】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里。
小金立刻回复:【不会是她女朋友生气了吧?】
驾驶位的孙晰金正好扫到两人的聊天记录,嘴角一抽,语气凉飕飕地开口:“你们两个别在那儿操闲心了。小澜澜啊……她怎么舍得惹她家沈检察官生气?别说不说话了,她要是能哄回来,跳支芭蕾都不是问题。”
副驾上的小金差点没憋住,嘴角一抽,憋笑着继续回小冰的微信,两人又开始聊得起劲。
——————
车子抵达酒店,是H省数一数二的五星酒店——迟氏集团旗下的旗舰店。
经理早早在门口等候,见人一到便恭敬地将他们迎入,带至早就预订好的包厢座位。
大家一一落座,江澜忽然恢复了笑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开口:“大家别客气啊~去拿你们想吃的!今天吃得开心最重要~”
她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沈清妍,笑嘻嘻地撒娇道:“清妍~你去帮我拿鱼蛋好不好?”
沈清妍一愣:“鱼蛋?”
“对啊!”江澜手指都举起来一根根数着:“咖喱鱼蛋、芝士鱼蛋、墨鱼鱼蛋、海胆味鱼蛋、酱爆鱼蛋、爆汁鱼蛋、麻辣鱼蛋、鲍汁鱼蛋……你看到哪种都拿一点~”
沈清妍眼睛都瞪圆了:“你是来吃鱼蛋的吗?”
“当然啊~而且你挑的肯定比我自己拿的好吃!”江澜睁大眼睛一脸期待,笑得特别可爱:“拜托啦~~”
沈清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点点弧度:“知道了。”
另一边,沈正国只是轻啜一口果汁,对顾雅萍淡淡说了句:“我等会去拿点东西。”
顾雅萍倒没想太多,点头起身去取餐,沈子浩也乖乖跟上。
孙晰金忽然一把抓住小冰和小金的衣领:“喂~你们俩,去帮我拿点吃的!”
小金一脸抗议:“你自己没手吗?”
“哦?”孙晰金不动声色地扬起手,接着啪地一掌敲在他脑袋上:“居然敢顶嘴?你是在挑战我吗?”
“不是不是不是!”小金连忙抱头闪躲:“走啦!小冰,我们快去吧!不然她要动刀了!”
三人一阵闹腾,嘻嘻哈哈地离开座位。
一时间,包间内只剩下江澜和沈正国。
江澜收起玩笑的神情,转头正视他,语气温和却不失清晰:“伯父,现在人都不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沈正国目光凝视江澜几秒,语气低沉而清晰:“江小姐,你现在和我女儿,正在交往对吧?”
江澜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
沈正国闻言,只是微微点头。
江澜直视他,轻声问道:“伯父,你不打算阻止吗?”
沈正国语气平静:“我曾说过……清妍的事,她自己做主。既然她选择了你,必有她的考量。”
江澜听到“考量”二字,不禁扬唇一笑,眼神中却多了几分认真:“考量?为何不是爱?她爱我,伯父你能看不出来吗?”
沈正国抬眸,眼神一凛:“江小姐,你究竟是何人?”
江澜挑了下眉,淡淡一笑:“我就是江兰,跑得快运输公司的老板,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沈正国却不以为然,语气意味深长:“你——不止如此。从你协助我妻子脱险那一刻开始,还有在悦园你对我们说的话……我就知道你并非普通商人。”
他目光深沉:“你的朋友……刚才那位孙小姐,是孙家二小姐孙晰金吧?”
江澜噗嗤一笑:“伯父,好眼力。”
沈正国继续说道:“悦园对你们如此礼遇,孙晰金能与你做朋友,清妍对你又如此袒护……江小姐,你到底是谁?”
江澜靠在椅背上,笑意收敛,淡淡说:“那伯父你……不如猜猜看?”
沈正国摇头:“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江澜缓缓坐正,声音认真:“好。伯父,我确实姓江,但我不叫兰,我叫澜。是大海之澜的澜——江水浩荡,心如澎湃。”
她顿了顿,直视沈正国的双眼:“我是江家长女,江澜。江氏律师事务所曾经的高傲自大的律师——四年前因案被撤销执照的江澜。”
沈正国一震,终于低声喃喃:“果然……你就是那位——四年前在律师界轰动一时的江澜。”
江澜轻轻点头。
沈正国沉默良久,只是抿了口果汁。
江澜收起笑意,语气认真起来:“我知道伯父你担心什么——担心我的身份,担心我的过往会牵连清妍,影响她在检察系统的发展。甚至……你也许担心,若她未来与我共组家庭,会让人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嫁了个曾入狱的人。”
沈正国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头:“这些……在现实中确实都存在。”
江澜正色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会亲手洗清旧案,重新取得律师执照呢?伯父,你还会反对吗?”
沈正国眸光一凛,带着难以置信:“你能做到吗?”
江澜语气坚定道:“我一定会做到。不仅是为我自己,更是为清妍。她是检察官,我不允许她的伴侣,背负污名。”
她语气沉稳,却坚定无比:“你怕她被人议论,我更怕她受委屈。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嫁的,不是一个靠关系漂白的前科者,而是一个靠自己洗清冤屈、正大光明站起来的人。”
沈正国眼神复杂:“那如果……你最终真的洗不清呢?”
江澜毫不犹豫地看着他,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让清妍因为我受半点屈辱。这辈子,我非她不娶、不嫁。更不会让任何人说她是为了江家的背景,贪图荣华富贵,才下嫁给一个有前科的人。”
沈正国皱眉:“你这话听着狂妄,也不够理性。”
江澜却轻笑,目光澄澈:“狂妄?可能吧。但如果我连爱她都不敢坚定,又凭什么配站在她身边?”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江澜,从来不是遇到阻碍就放弃的人。更不会在感情面前,退缩妥协。清妍是我认定的人,除非她自己放手,否则没人能让我们分开。”
她的话像一股沉稳有力的江流,缓缓而坚定地注入这个沉默的空间。
沈正国久久望着她,终究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缓缓将手中的果汁杯放下,指尖因力道而微微颤抖。
他被江澜话语中那股毫不掩饰的真诚与魄力震住了。
“你的家人,不会阻止你吗?”他沉声问。
江澜嘴角一扬,淡淡一笑:“我可以两年不联系他们,就算未来也不联系,我一样活得很好。”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而且,他们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阻扰我。我的人生,我的伴侣,是我自己决定的。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不是他们要交差的项目。”
她语气虽轻,却字字如锋:“如果人生只是为了迎合家人的期待,去选择一个合适但不相爱的伴侣,那我宁可一辈子不娶不嫁,索性只为家人活着算了。伯父,你说——是不是呢?”
这番话,让沈正国神情一震。江澜话锋虽然委婉,却句句都砸在他心头。
他明白,这不只是江澜的选择宣言,更是在提醒他——当年为了家人期望而舍弃妻女的决定,究竟换来了什么。
他与沈清妍的母亲之间并非无情,只是当年低头顺从了父母的安排,最终选择离婚。一年后,他便与顾雅萍再婚——他知道,那一刀,伤进了女儿的心,也成了他们父女之间永远无法抚平的裂痕与隔阂。
他沉声道:“你这是……在说我?”
江澜淡淡一笑:“伯父,我哪敢指责您呢?我只是觉得有些决定,确实令人遗憾。”
她缓缓举起果汁杯,语气一转,却出人意料地带上一丝真诚与温柔:“不过,我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的选择,也不会有今天这样成熟、独立又优秀的沈清妍。你用自己的方式成就了她,你的牺牲没有白费。”
沈正国猛然一震。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些什么?
江澜仿佛看透了他的疑惑,却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朝他淡然一笑:“伯父,请放心。我爱她,也一定会保护她。”
沈正国看着她,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那……拜托你了。”
两人举杯,杯中泛起一圈圈细微波纹,像某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而此刻,包厢门外,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伫立。
沈清妍手中还捧着装着鱼蛋的小碗,站在包厢门外,仿佛整个人在那一瞬被定格,动也不动。
她并非有意偷听,却在不经意间听见了那些对话——每一个字,都像落入心湖的石子,溅起层层波澜。
她感动,江澜竟如此坚定地爱她、维护她。那份深情和尊重,毫无保留地捧在手心里。
但与此同时,另一句话却像钩子,钩住了她的心神。
她一直以为父母离婚,是因为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再加上母亲工作繁忙、忽略家庭。
可江澜那句轻描淡写的“你的牺牲没有白费”,像突然撕开了一道缝隙——
也许父亲的再婚,并不如她所想那般简单。
那句“你的牺牲没有白费”,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望向包厢内父亲的身影,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像是疑问,像是动摇,又像是从未认真面对过的过往,正悄然重构她的记忆与认知。
沈清妍深吸一口气,轻轻整理了下自己的神情,恢复一贯的冷静姿态,随即推门走进包厢。
她面不改色地将手中装着鱼蛋的小碗放在桌上,语气淡然却自然地开口道:“你们不去拿食物吗?”
江澜闻言立刻笑着起身,牵起她的手说:“拿啊~怎么会不拿呢?清妍,我们一起去~”
沈正国也跟着站起身:“去吧,边走边聊。”
沈清妍点了点头,语气轻缓:“好。”
不多时,众人陆续回到包厢,各自端着满满的食物。原本稍显沉肃的氛围也在欢声笑语中慢慢化开,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轻松地聊着天,包厢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和久违的温暖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