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羽审讯完陆靖衡,走出审讯室,正巧碰上小王匆匆迎上来。
“陈队!”
小王把一份文件递到她手里,语气紧张:“我们查到秘书的身份了,叫杜婉妮。她在X月X日大额取现,金额正好与雇佣袭击沈清欢的报酬一致,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交代现金去向。”
陈思羽接过资料,神色不变:“这在意料之中。监控视频呢?调查进展到哪了?”
小王答:“小斐还在调取汇总,正在比对相关录像。”
“行!”陈思羽合上文件,抬眼看他:“我先去审她。把你手上资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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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婉妮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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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审讯室,陈思羽推门而入,屋里已经有一名女警官等候。
陈思羽坐下,翻开桌上的卷宗,抬眼看向对面那人。
杜婉妮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漂亮的脸在冷白的灯光下,没显露出一丝情绪。
陈思羽盯着这个看似美丽,实则身份复杂的女人,语气淡淡:“你有好好的人生,为什么要把自己卷进这种事?”
杜婉妮一声不吭。
陈思羽也不急,翻了两页材料,又看她一眼:“你的账户在X月X日取出了十万现金。你说是借给了朋友。哪个朋友?把名字说出来,我们可以去核实。”
杜婉妮依旧沉默,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陈思羽拿出一张照片,问她:“这件黑色外套上,我们已经找到你和周初生的DNA,你怎么解释?”
杜婉妮仍然没有回应。
陈思羽眼神示意女警,女警会意,将笔记本电脑旋转过来,点击播放视频。
“这是云涛酒店的监控。”
屏幕里,两个身影依次出现。
“视频里的人,是你和韩诚峻吧。”
杜婉妮只淡淡瞥了一眼,唇角毫无波动。
“我们调查过了,入住登记写的也是你和他。”
杜婉妮依旧没有回应。
陈思羽将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他就有这么大魅力?值得你把余生都搭进去?”
杜婉妮仍然沉默。
“整件事看下来,你只是从旁协助,并没有直接参与杀人。”陈思羽语气缓慢,声线冷冽:“你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家人考虑吧。”
终于,杜婉妮的眼神轻轻晃动了一下。
陈思羽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微变化,立刻追问:“韩诚峻是怎么对你的,我们可以暂时不管。但你心里清楚,他一定是在利用你。就算不是他,周雅澜呢?她不会吗?”
审讯室里短暂地安静下来。
杜婉妮低着头,嗓音沙哑,缓缓开口:“……周医生不会利用我。”
听她在韩诚峻和周雅澜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陈思羽挑了下眉,有些意外:“你……在乎周雅澜多过韩诚峻?你们是什么关系?”
杜婉妮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声音也冷了:“与你们无关。如果要起诉,就起诉吧。”
陈思羽缓缓靠近,语气一字一顿,带着冷冽的逼迫:“既然如此——那就起诉你。意图谋杀检察官,杀人案共犯……哦,还有——袭击沈清欢案的幕后指使。”
她盯着杜婉妮,唇角扬起一抹冷笑:“这样算起来,你这辈子大概再也别想出来了。”
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缓了半拍:“对了——韩诚峻这下就少了一条重罪嫌疑。他在梁健豪案里,不过是清理现场,最多算帮凶……几年里也许就能出来。”
杜婉妮眼睫轻轻一颤,指尖缓慢收紧。
陈思羽继续,声音不紧不慢:“倒是你——一条条罪名扣下来,意图谋杀,教唆犯罪,袭击共犯……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去服那场几十年的刑了。”
她微微俯身,语调骤然冷下去:“周雅澜呢?她的丈夫,她心底最爱的男人……最后全都栽在韩诚峻手里。你拼命护着的人,连她自己都未必想让你这么去赔。”
她直视着杜婉妮的眼睛,缓声道:“有生之年,你未必还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杜婉妮眼神冷酷:“只要有S省的案子,韩诚峻跑不掉。”
陈思羽微微眯起眼,声音平静道:“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痴迷他。可现在看来,你对韩诚峻,远没有对周雅澜那样……执着。”
杜婉妮脸色微微一变。
陈思羽立刻捕捉到这丝变化,低声逼问:“你尊重周雅澜,所以她让你做什么,你都去做……你和韩诚峻看似亲近,其实一直在监视他,对不对?”
这句话,像一根针戳破了她最后一层防线。
陈思羽缓缓开口,语调透着冷锐:“你很清楚,韩诚峻不是善类。准确说,他根本不是正常人。他极度妒忌,善于伪装。你早就看出他和周雅澜本质相似——都是同一类人。可一山不能容二虎,尤其这只虎,是随时能出卖同类的。”
她微微向前倾身,视线逼住杜婉妮:“看到了吧?他现在就设了局,让你尊敬的周雅澜,连她的丈夫和心里最放不下的梁健豪,全都成了他的牺牲品。你……难道没有觉得不对劲?”
杜婉妮抿紧嘴唇,眼底闪过复杂情绪。
陈思羽语声稍缓,露出一丝探究:“以周雅澜的聪明,她不可能毫无察觉。她或许早就怀疑了韩诚峻,所以把你安排在他身边。而韩诚峻,想不露破绽,也只能默认你在他周围。我说的对吗?”
杜婉妮依旧沉默。
陈思羽看她神情僵硬,忽然想起江澜说过“击溃一个人,要抓住她最在意的东西”,于是语调淡淡放缓,却带了分不动声色的残酷:“周雅澜可能有不少罪,但有些根本不是她的,她要被迫去替人背负——而韩诚峻,反倒能少掉许多罪责。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太‘划算’了?”
杜婉妮眼底终于动了一下,喉咙轻微滚动,低声问:“……划算?”
陈思羽轻叹,缓缓道:“韩诚峻一直有精神科病史。他随时可以声称是疾病影响,或者说是周雅澜教唆他犯罪。到时周雅澜就是主谋,他只是被操纵。再加上他是韩家的孙子,背后还有洪光律师事务所,他很可能被打成精神病人,从而逃过死刑。周雅澜呢?她什么都得扛。”
杜婉妮此时冷冷地缓缓开口:“韩诚峻……他对周初生非常执着。”
陈思羽点头:“这我们知道。他对他的憎恨几乎到了极点,什么都要和他比较,甚至还故意把他包装成杀人犯。”
杜婉妮冷笑一声:“憎恨?这就是你们警方调查得到的答案?呵呵…..如果是那位沈检察官在场,她可能已经猜到了。”
陈思羽微微一怔,心里升起不安。她沉默几秒,忽然瞪大了眼,像被雷劈中:“韩诚峻……?!他……他喜欢……周初生?”
一旁的女警也怔住,敲键盘的手停在空中,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杜婉妮点头,嘴角浮起一丝苍白的笑意。
陈思羽完全不解,急声问:“为什么?!他不是一直都憎恨周初生比他优秀吗?!”
杜婉妮低低地笑着,目光有一丝疲倦:“和周初生相比,无论人际、知识、哪怕是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周初生靠自己得来的。韩诚峻也很优秀,可因为他的起点高,大家都觉得那是理所当然。他曾经对周医生说,无论怎么努力,别人都只看到他父母的关系,看不到他自己的努力。他嫉妒周初生,嫉妒他不必背负家庭的阴影,就能如此坦荡。”
她抬起眼,慢慢说:“你们也知道韩诚峻父母是怎么在一起的。他父亲也是周初生的父亲——婚内出轨,出轨的还是医院里的女医生。闹得整个医院沸沸扬扬。他父亲口口声声说‘遇到了真爱’,非要和周初生的母亲离婚,再婚后就有了他。韩诚峻一出生,就背着这个原罪。他父母对他要求极高,希望他弥补一切,把他塑造成完美的继承人。可就算周初生的母亲离婚了,每到过年,周初生还是会去他父亲家拜年。他亲眼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比自己更受尊敬,更受欢迎。久而久之,怨恨和嫉妒就埋在心底。”
陈思羽声音低哑:“那……他怎么会从这种嫉妒和厌恶,转成……”
杜婉妮轻轻闭了闭眼,语气带着一点颤抖:“因为他明白得太清楚,自己父母当年有多不堪。他害怕,害怕再成为别人眼里的耻辱。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也不想成为流言里的笑柄,他只能比任何人都要完美。一直拼命克制,一直与周初生保持距离,才能说服自己只是讨厌他。可越克制,就越在意。越想超越,就越离不开。到后来,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恨,还是……”
她顿了顿,看着陈思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一次次对自己说,‘我只是厌恶他’。可当他发现,周初生有那么多人仰慕时,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嫉妒的不仅是他的才能,也嫉妒那些能肆意靠近他的人。”
陈思羽喉咙发涩:“……荒唐。”
杜婉妮低低笑了:“荒唐?确实很荒唐。他活在父母的阴影下,拼命去证明自己。可他越努力,心里的怨恨就越深——‘如果没有他,我就能是独一无二的’。后来他才明白,自己不是真的想毁掉他。”
“那他想做什么?”陈思羽不解问道。
“不是毁掉。”杜婉妮笑意冷淡,像在说一件早已注定的事:“他只是想拉他一起下水——变得跟他一样狼狈,跟他一样被人唾弃,跟他一样……空虚。”
室内一片死寂。
听完这些,陈思羽已经大致明白——韩诚峻的执念,是恨与**交织而成。他为什么要把周初生“包装”成杀人凶手?为的就是拉他下水,毁掉他,也试图把他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她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周雅澜告诉你的吗?”
杜婉妮看着桌面,点了点头,声音低而平静:“周医生……她是个很敏锐的人。韩诚峻那些小动作,她其实早就看在眼里了。他就像一头养不顺的狼,周医生也明白,只要不趁早收拾,总有一天他会反咬所有人。”
陈思羽垂下眼睫,默了片刻,才慢慢抬头看她:“既然你说她那么聪明,也明白韩诚峻的危险,为什么她还是任由他……杀了她最爱的人?”
杜婉妮的喉咙轻轻动了动,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迟疑了几秒,眼神闪过复杂的情绪——怜惜、敬重、痛惜,甚至一点点怨恨。
她冷笑:“不是任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韩诚峻会走到这一步。”
陈思羽微微一愣。
杜婉妮闭了闭眼,声音低哑:“她和韩诚峻不一样,她清醒得很,甚至比任何人都理智。”
陈思羽死死盯着她,压着怒气:“这叫理智?她杀的人比韩诚峻多!”
杜婉妮淡淡道:“人都需要发泄,她只是选了另一种方式……而且,那些女人也罪有应得……好好的女人不做,却偏要做那种低级的工作,博男人的注目。”
陈思羽几乎不敢相信,猛地拍了下桌:“所以——这就是她杀人的理由?!有些人是被生活逼到绝路,才不得不做出选择!就因为这样,她就不配活着吗?!”
她想到任彦煳的母亲郭秋香,那个女人不过是为了养活孩子,才迫不得已去做舞女,却死得不明不白。
室内静得像真空。
陈思羽深吸一口气,冷声问:“你是不是喜欢周雅澜?所以她让你去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对吗?”
杜婉妮抬起眼,神情第一次仿佛看见了光:“……她是唯一一个在我想自杀的时候,跟我说——‘如果你连自己都不想当,可以选择一个新的身份。’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唯一的光。”
陈思羽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声音低下来:“你真觉得……她真心救你吗?”
杜婉妮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睫,嗓音几乎听不见:“你们不会懂……爱就像勇者,只要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
空气陷入一阵悲凉。
很快,杜婉妮抬起头,语气转淡,笑了笑:“让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毕竟我也不想让韩诚峻把一切都推到周医生身上。”
陈思羽皱眉:“什么秘密?”
杜婉妮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得近乎冰冷,唇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韩诚峻……他一向擅长把自己最深的秘密,藏在最漂亮的地方。”
陈思羽屏住了呼吸,预感这句话后面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杜婉妮轻声:“你们急着先审我,是因为还没找到那些失踪死者的遗物吧?韩诚峻的收藏品……我知道在哪里哦~”
陈思羽声音发紧:“在哪里?”
杜婉妮慢慢靠在椅背,缓缓抚平裙摆,似笑非笑:“韩诚峻……为了不让老师起疑,甘愿和我假戏真做。也因为这样,我才知道,他的秘密……”
陈思羽盯着她,嗓音微哑再次问:“在哪里?”
杜婉妮唇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在他的相册里。”
“相册?”陈思羽皱眉。
“他去福利社义诊时,拍了很多照片,那本相册里,既有他最喜欢的风景,也有他最执念的人。”杜婉妮低声道。
“……周初生。”陈思羽神情阴沉回答。
“对。”杜婉妮垂下眼帘,声音轻得近乎呢喃:“他把所有遗物,全都夹在那些和周初生同框的照片里,就像把一切都留在那个人的影子里……漂亮得没人会怀疑。”
她抬起眼,眼底映着冷白的灯光:“相册最后一页有夹层,藏着他留的纪念。一截头发,一块布料,或是她们最后一次戴的首饰。”
陈思羽心口一沉,嗓音发涩:“就这些?”
杜婉妮轻轻摇头:“还有一处地方。”
她缓缓笑了:“东安路有一家私人冲印店,每次他去义诊或出诊拍照,都会把底片留在那里,说是要冲洗放大。老板以为那是公益摄影集……实际上,那里面全是他的收藏。”
她抬起眼,终于冷冷吐出一句:“他最恨自己,也最得意自己完美的表演。你们要是想查,就去那里——一定能看见他最肮脏的部分,和他自以为最漂亮的部分。”
空气凝滞。审讯室静得像真空。
良久,陈思羽低声问:“这些事情……周雅澜都清楚吧?与其说她想报复韩诚峻,不如说,她想驯服他。她要让他明白,老师永远高他一等,他最好别妄想去挑战她的底线。韩诚峻也明白,她是他最难对付的对手。他以为自己反咬成功,却没想到,她早就握住了他的命脉,只等着挑个时机引爆,或者拿来逼他屈服。”
杜婉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眼,目光平静得近乎冰冷。
她唇角轻轻一勾:“警官,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就去查吧——反正,我不会再多说一句。”
冷白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映出一片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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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沈清妍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她没有赖床,伸了个懒腰后利落起身,迅速整理好床铺,推门走出卧室。
路过自己原先的卧室时,她发现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透过门缝,她看到江澜还睡得正沉,便没有打扰,悄悄走向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后,她简单整理了下衣着,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已不早,而江澜依旧没有起床。
她走进房间,来到床边,轻轻拍了拍江澜的肩膀,柔声唤道:“江澜……起床啦。”
江澜迷迷糊糊嘟囔道:“阿慧……你帮我点个外卖吧……我太累了……”
沈清妍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不是阿慧,江澜,是时候起床了。”
她又轻轻摇了摇江澜,江澜这才半睁开眼,像个孩子似的坐起身来。她眼神还带着朦胧,看着沈清妍,一脸迷茫问:“咦……沈清妍……你怎么在我家啊?”
听到这话,沈清妍顿时一阵无语,语气也无奈了起来:“你忘了,你现在是在我家了?”
江澜眨巴几下眼睛,还没完全清醒,伸了个懒腰,右手刚一抬起——
“江澜,等一下——!”沈清妍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啊——好痛!” 江澜的惨叫声响起,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着右臂哀嚎。她完全忘了自己的右臂还在恢复中,这一抬手牵动了伤处。
沈清妍无奈地扶额摇头,看着江澜皱着眉头、捂着手臂龇牙咧嘴的模样,她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耳尖的江澜听到,气呼呼转头瞪着她,眼角还挂着点泪光:“你还有没有同情心?这时候居然还笑我?”
沈清妍收敛笑意,恢复了冷静的语气:“既然能嚷嚷了,说明你醒了。那就赶紧洗漱吃早饭吧,我们待会儿要去公安局。”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江澜捂着胳膊在原地委屈巴巴。
沈清妍在厨房准备早餐,回想起刚刚江澜的“惨叫现场”,嘴角仍挂着一抹克制不住的笑意——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不久,洗漱完毕的江澜坐到餐桌前,餐桌上已摆好一碗热粥和小碟配菜。沈清妍也盛了一碗,两人坐下来安静用餐。
江澜洗漱后走出房间,坐到餐桌前。桌上摆着沈清妍准备的清淡早餐——一锅热粥和小碟配菜。沈清妍将一碗粥端到她面前,随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两人开始无声地吃着早餐。
吃了几口后,江澜抬头问道:“对了,今天之后,周初生和马忆柔是不是可以被释放了?”
沈清妍平静地回答:“这要看警方的审核和法定程序,我也在等最终确认。如果证据链完整、程序合规,陈队那边通过审核的话,他们就会依法办理释放手续。”
江澜听了点点头,轻轻松了口气:“那就好。”
吃完后,两人一同收拾。沈清妍清理碗筷,江澜则整理好自己的背包,又回到沈清妍的房间,把床铺重新铺好。
沈清妍洗完碗,回到房间,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黑色外套,提起椅子上的公文包,转头对江澜说道:“走吧。”
江澜点了点头:“好。”两人整装完毕,一起朝公安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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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公安局的路上,车内一片沉静。
过了一会儿,江澜撇撇嘴说:“虽然我很替马忆柔洗清嫌疑感到高兴,但一想到张华竟然真的吞了那十万块,心里还是很不爽。”
沈清妍专注地开着车,语气平静道:“马刚夫妇可以选择以敲诈勒索罪提起刑事自诉。但即使他们不提起,公安机关也可以根据掌握的证据,依法立案侦查。”
江澜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马忆柔当初是因为一时冲动打伤了梁健豪,之后在雨天急着逃离现场,刚好被在附近的张华撞见。张华当时拍了她从梁健豪小区出来的照片,后来又出了火灾和梁健豪死亡的新闻……张华就拿着那些照片威胁马刚夫妻,他们一心护女,才答应了。”
沈清妍摇头道:“这是典型的好心办坏事。如果他们当初第一时间报案,把事情交给警方调查,根本不会落到被勒索的地步。现在,除了要面对警方的问询,自己也可能涉嫌包庇、妨碍司法。”
“而张华——除了涉嫌敲诈勒索罪,如果证实他知道案件真相还恶意隐瞒,还可能构成虚构事实扰乱公共秩序,甚至妨害司法公正。”
江澜听完,皱起眉头道:“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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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省A市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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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速稳定地驶向公安局门口。
刚抵达门前,沈清妍正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江澜忽然眼神一变,急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等等!别下车,低头!”
沈清妍一愣:“怎么了?”
江澜压低声音,眼神透过挡风玻璃瞄着前方:“我靠!!!H省洪光怎么回事?!龙珠集齐了是吗?既然连他也来了?!”
沈清妍满脸疑惑:“你在说谁?”
江澜死死盯着前方,压低声音:“我手下败将——叶修言。他是许桐远最倚重的王牌律师,洪光律师事务所顶尖战力。”
沈清妍听完,神色微敛,平静开口:“你先留在车上。待会儿,我和陈队他们要去陆靖衡和周雅澜家调查,我进去先和他们碰个头。”
江澜点头感激:“拜托你了,沈主任~”
沈清妍瞥了她一眼:“车钥匙给你,你老实待着,别乱动。”说完,她再次启动车辆把车往边上挪停,解开安全带,下车,顺手整理衣襟,提起公文包走向公安局大门。
——————
进门之后,沈清妍一眼就看到洪光律师团正与接待民警争执。几位律师神情严肃,言辞恳切。
“我们是合法代理人,依照律师法第33条,我们有权会见涉嫌犯罪的委托人,了解案件基本情况,请你们予以配合。”一位律师正据理力争。
小任警官挡在前头,态度坚定道:“目前案件仍在侦查阶段,嫌疑人尚在审讯调查中,暂不具备会见条件。你们可以向办案单位提交书面申请,等候通知。”
一旁的叶修言表面神情冷静,眼中却隐隐透着焦躁。忽然,他的目光扫到走进来的沈清妍。
——沈清妍?!
他早在许桐远那边听说过她,不仅调到了H省,还是这起案件的主责检察官,心里不由一紧。
这个女人,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冷静果断,是法庭上能与江澜抗衡的存在。看样子,这起案子不会轻松了。
叶修言收起情绪,带着职业微笑迎上前:“沈检察官,早安。真没想到在H省还能碰上你。”
沈清妍点头:“叶律师,早。”
叶修言笑容得体道:“我们代理的当事人昨晚被带走后,一直到现在还无法会见。想请您帮忙协调一下,让我们能见上一面,确认他的人身情况。”
沈清妍语气平静,面无表情说:“既然公安机关还在讯问,就请你们遵守程序,耐心等待。这里是公安局,你的当事人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说完便径直走上楼梯,小任紧随其后。
叶修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几秒,随后转身对身边的律师团说:“我们等通知吧。”
一名年轻男律师低声问道:“叶律师,刚才那位是沈清妍?”
叶修言表情凝重,点了点头:“是她。我们这次遇到硬茬了。”
——————
沈清妍一走进刑侦支队办公室,宋雨薇便迎上来打招呼:“沈主任,早安。”
沈清妍点头,语气柔和:“早,小宋。”她将公文包放在桌上,随即问道:“案件进展怎么样?”
宋雨薇立刻汇报:“昨天陈队已经分别审讯了任彦煳、陆靖衡和杜婉妮。目前基本可以确认陆靖衡就是杀害梁健豪的凶手,他本人也已当场供认。起诉意见书我这边已经起草完毕,等您签发审查。”
沈清妍听后点了点头,语气冷静:“既然如此,马忆柔将不再列为本案嫌疑人,可以安排解除羁押。至于她先前涉嫌的故意伤害、妨碍司法、知情不报等行为,我会报请市检察院审批,研判是否启动相应追诉程序。”
“明白了,沈主任。”宋雨薇点头应声。
她环顾了一圈办公室,忽然发现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口问道:“江小姐呢?”
沈清妍拉开椅子坐下,淡淡回道:“她还在车里。”
“啊?”宋雨薇一愣;她怎么不进来?”
沈清妍叹了口气,神情无奈:“洪光律师事务所的人来了,她不想和他们碰面。”
宋雨薇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沈主任,早。”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思羽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
“早。”沈清妍点头回应。
陈思羽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江澜,随口问道:“江澜呢?”
还没等沈清妍开口,宋雨薇就笑着代答:“她在车上呢~洪光的人来了,她在避人。”
“原来如此。”陈思羽笑了一声:“既然她避着人,那干脆一起带她去陆靖衡和周雅澜家现场取证好了。”
“现在出发吗?”沈清妍问。
陈思羽点头:“对,尤其是周雅澜那边。我还没正式对她和韩诚峻进行讯问,因为我们还在核查关键证据。周雅澜虽然私下向你承认了当年那桩案子,但除了那句话之外,没有确凿的物证或证人佐证,贸然讯问很容易被她反咬一口。”
沈清妍微蹙眉:“那韩诚峻那边呢?有什么新发现?”
“有。”陈思羽点头,神情认真:“杜婉妮交了一份重要线索,已经引导我们找到了新的证物,技术科正在检验。结果出来后可能会对他形成突破口。”
“明白了。”沈清妍站起身,准备出发。她看向宋雨薇:“小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天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来。”
“这……可以吗?”宋雨薇有些犹豫。
“你把关键文书都处理好了。警方今天也还在核查补证,审讯暂不会推进太快,我应付得来。你就好好休息一天。”
宋雨薇感激地笑了:“谢谢沈主任。”
陈思羽在一旁调侃:“宋检,我真的好羡慕你有个体恤下属的好领导~可怜我还得加班到深夜~”
宋雨薇翻了个白眼:“你最近跟江澜走得太近,说话越来越像她了。”
“哎哟,宋检,你太残忍了~”陈思羽装出一副受伤模样,转眼又精神十足地说:“好了,我们走吧!”
“好。”沈清妍应了一声。
几人一同下楼,随行的警员也跟在身后。当洪光律师团看到这一行人离开公安局时,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叶修言眯了眯眼,立刻低头给许桐远发了条微信。那边几秒后回了一句:“知道了。”
——————
此时,车内的江澜仍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直到看到沈清妍带人走出公安局,她才松了口气。
沈清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跟上前方警车。
看着车子离开公安局,江澜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呼——”
“你怎么搞得跟做贼似的?”沈清妍侧头看她。
“拜托!”江澜坐直身子,正色道:“我好不容易才从江家脱身,现在终于过上了清净的退休生活。如果他们知道我在H省……我家那位老头准得亲自飞过来把我抓回去!”
沈清妍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犯了什么事。”
——————
许桐远回复完微信,便把手机放在桌上,拿起面前的咖啡啜了一口。他此刻正坐在机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等毛振国出现。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色中式立领长衫、头戴白色礼帽的男人径直走来,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地将三份文件夹放在桌上。
许桐远一愣,脸上掠过惊色:“白敬石?怎么是你?”
对面这位被称作白敬石的男子,正是九公司总裁公孙天茗的左右手白先生。白敬石微笑点头,不紧不慢地坐好。这时一位女服务员走来,他随口点道:“一杯浓缩咖啡,谢谢。”
“好的,先生。”服务员离开后,白敬石便直接说道:“毛振国,不会来了。”
许桐远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冷淡:“果然是你们九公司在背后布局,我只是没想到,这回连你也亲自上场了。公孙天茗,她是有多迫不及待?”
白敬石依然温文儒雅,嘴角带笑:“许总,您太高看我了。这种小插曲,还不至于劳烦我们老板亲自出面。她从始至终只对韩老感兴趣;至于一个流落在外、连正门都进不了的小太子——值得她出手吗?如果真是老板亲自出马,你以为你现在还坐得住,能喝这杯咖啡?”
他语气一转,手指点了点那三份文件夹:“你们急着要的两块地,现在都在我们手上了。”
听到这话,许桐远脸色一沉,站起身理了理外套:“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白敬石却淡然开口:“你现在走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可能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了。如果我是你,不如听我说完。否则,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向韩老交代?”
话音刚落,服务员端来了咖啡;他微笑接过:“谢谢。”
许桐远迟疑片刻,终究又坐了下来:“说吧。”
白敬石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缓缓说道:“我们刚刚完成对S省临江新区那块地的收购。但我们的考察队发现土地下方异常,随即报警。到现在——现场还在封锁状态。看样子——那里可能真有大发现。”
许桐远神色一紧:“警方透露什么了吗?”
白敬石耸了耸肩:“警方怎么可能告诉我们呢?只是让我们配合等待。”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嘲弄:“不过你们韩家,是不是该感谢我们?如果当初是你们先收购,现在风口浪尖上的,可就是你们了。”
许桐远目光一寒:“什么意思?”
白敬石忽然收起笑意,语气一冷,变得凌厉:“如果那块地真出了问题,而且牵涉到的人正好与你们那位‘流浪太子’有关,当初若是韩家出面收购,舆论会怎么炸?更别说——他昨晚才刚被警方带走调查。外界只要稍微一联想,不就都串起来了吗?到时候,他们很快就会挖出,他其实是韩老早年的风流债。”
许桐远默然无语。
白敬石继续:“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们会忽然要你去收购那块鸟不拉屎的地?因为那块地埋的,可不是资源,而是秘密。”
白敬石继续说道:“你们那位小太子,不查还好,一查简直一鸣惊人——天赋出众,可惜患有精神疾病。韩老不是一向最看重血统和基因品质吗?怎么现在连这种‘不稳定因素’都能接受了?”
他语气玩味:“让我猜猜——因为这个流亡太子虽然有病史,但看起来是最完美的临时继承人选。M国的四少没打算回国,大少韩政希还蹲在监狱里。至于二少……呵呵,那些年和一堆女明星的风流事谁不知道?一提到他,全国人民都摇头。要真让他代表韩家,别人都得笑话。”
“至于三少,资质平庸,撑不起大局。虽然四少在国外确实做出点成绩,但人还没回来,韩家又不能长期群龙无首。”
他顿了顿,缓缓道:“四个孩子,三个妈。大少和四少是同一个母亲,出身商界名门,血统优秀自然出类拔萃。二少的妈是艺人,三少的妈不过是个老师——在韩老眼里,这种背景注定难成大器。”
“所以现在,就需要一个能顶得住风头的‘稳妥人选’撑起门面——等到四少回来,这枚烟雾弹孙子,就可以被悄悄撤掉了,对吧?”
听到这里,许桐远心中震动不已。白敬石所掌握的信息之深,远远超出他的预期。看来公孙天茗早已洞察一切,只是在等所有棋子归位,一网打尽。
一个能忍得住、看得透、放得下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对手。
白敬石轻叹一声:“所以说~这次我们不仅替你们挡了灾,也帮你们赢得了时间。”
许桐远目光一闪:“时间?”
白敬石轻轻一笑说道:“现在你们不是应该趁着警方尚未提起公诉,尽快和那位‘流亡太子’切割干净吗?韩家已经有个‘海王渣男’二少在前头,现在要是再曝出一个‘私生孙子杀人犯’,这新闻热度——恐怕能挂热搜一整天。”
他微微一笑,话锋转冷:“如果热度不够,我们九公司不介意出点推广预算,帮你们把热搜顶得更久一点,至少挂它个一整天以上。”
这番话明显带着威胁意味,许桐远脸色一变,怒声道:“你——”
但很快,他强行压下情绪,沉声道:“除了这些,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
白敬石伸手点了点其中一份文件夹:“这是你们一直盯着的H省云峰新区中段核心地块,我们想和韩家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许桐远冷声问。
白敬石笑意更浓:“我们用S省临江地块,再加上H省云峰新区地块,交换你们手里的G省灵州新港物流枢纽地块,以及H省北部锦阳区那块工厂地——怎么样?”
许桐远神色沉了下来,语气压抑:“你们太贪了,这样的交换,谁都看得出来你们占便宜。”
白敬石悠闲地拿起咖啡,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翻开第三份文件夹。
许桐远照做,越看脸色越难看,眼神也逐渐凝重。
白敬石看着许桐远的神情变化,轻轻放下咖啡杯,语气带着点戏谑:“很惊讶吧?我第一次看到这些资料时也挺意外的呢。”
许桐远缓缓合上文件夹,眼神沉凝地看着他,沉声问:“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白敬石笑了笑,语气淡然:“其实并不难。只要稍微深挖,线索很快就能浮出水面。只是你们太放心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掌控的医院系统,漏洞竟然大得离谱。”
他摊了摊手,语气中透出几分调侃:“所以……你说说~我们老板是不是挺好?关键时候,还帮你们发现了这个大窟窿,算是义举一件了。”
许桐远神情更沉,语气严肃:“公孙天茗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应该……”
白敬石嘴角一挑,接过他的话:“应该趁这个机会狠狠拉垮韩家?就算打不垮,也至少让你们元气大伤?”
他忽然收敛了笑意,眼神一沉:“我之前说过,老板的目标始终是韩老——只不过,她从来就没打算用这种手段。她不屑于靠丑闻胜出,也不打算趁人病、要人命。”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忽然轻松起来:“所以啊——韩家不如快点恢复元气,好跟我们老板来一场正面对决。她——可是很期待韩家回到牌桌上的。”
许桐远沉默数秒,终于道:“我会向韩老汇报。如果韩老同意,我会联络你们签署文件。”
白敬石微笑道:“我相信你速度不会让我失望,毕竟——时间不等人。”
许桐远收起桌上的三份文件夹,面色沉凝地起身离去。
他刚走,一位男子坐到白敬石对面;他身穿合体黑色西装,五官冷峻,气质冷静严肃,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专业幕僚。
他低声问:“你觉得韩家会接受?”
白敬石托着咖啡杯,笑得轻松说:“他们一定会,而且——不出三天就会联系。”
男人微挑眉:“这么快?”
白敬石悠然地喝了一口咖啡,笑道:“不快可不行啊,这颗炸弹,今天或者明天就可能引爆——所以他们肯定会很快联系的。”
他轻轻放下杯子,望向窗外,语气忽然柔了几分:“江澜……果然如老板所说,是个聪明人。两年前欠下的债,如今也算还清了。”
对面的男人语气平静:“江永德即将抵达H省,他们父女……要安排见面吗?”
白敬石笑了笑道:“随缘吧——反正……他们终究会见面的。”
明天继续发剩下的,我把这几个月欠你们的都一一补上了(都是万字章),希望大家高兴[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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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