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迦烦躁地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失眠的脑袋昏昏沉沉不甚清醒。
侧目看了一眼闹钟,凌晨2点30分,这个该死的时间点。
他无奈起床,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像只半夜起来偷食的老鼠,无声无息打开酒柜的门,抽出一瓶白葡萄酒。
但只拿起酒杯还没来得及开瓶倒酒,便被人从身后抢走了酒瓶。
“又睡不着?”
梁锐身形高大,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他,却奇异地不带一点压迫感。
徐迦仰头时,梁锐的身影恰好隔绝了天花板刺目的射灯光晕,如同温柔的日食降临,他还在那双温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眉间的深壑。
“老毛病,我喝点酒放松一下。”
梁锐低头查看徐迦紧锁的双眉,似是浓的化不开的情绪,他竟就着这个俯身的姿势,又自然地抽走了徐迦手中的酒杯。
“别喝酒了,我给你泡杯橄榄柠檬水。南城湿气大,它能降火,帮助睡眠。”
“好呀。”徐迦从善如流,他睡前想喝杯酒,是为了放松入眠。但如果其他的方式也可以放松助眠,他不介意试一试。
反正他这会火气正大,需要降降火。
梁锐从冰箱里拿出橄榄和柠檬,先利落地将柠檬切成薄片,果肉散发出柠檬特有的清冽香气。他取出捣汁棒,将柠檬片捣出汁水,接着又切了五颗橄榄,果肉混入清香的柠檬汁中。最后兑入一点温水,玻璃杯壁瞬间凝起朦胧的水汽。
转身时发现徐迦正慵懒地倚在厨房门边,睡衣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小片白皙的胸膛。
梁锐顿时呼吸一滞,匆忙将玻璃杯推过去,杯底橄榄碎屑正在缓缓沉降,“柠檬的香味能让人放松,以后睡前喝这个吧,比喝酒好一点。”
徐迦却没伸手去接,反而就着梁锐的手,微微俯身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水,柠檬的清酸和橄榄的甘涩在舌尖蔓延开来,“味道不错。你以后每天都给我泡?”
每天都给我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泡我,还是要泡柠檬水?
梁锐整个人僵在原地,指尖还维持着托杯的姿势,但嘴巴却非常诚实,“嗯,每天给你泡。”
徐迦喝完柠檬水,回卧室后果然觉得全身放松。在彻底沉入睡眠前,嘴角还保持着极浅的弧度,仿佛梦到了什么值得珍藏的秘密。
因为道具组出了纰漏,导致昨日拍摄进程中断了。
导演为了安抚大家,今日便特意安排了一场聚餐,一起放松一下。
地点还是朱旺安排的,就在摄影棚隔壁的渔家酒店,能来的剧组演员加上摄影场务等,大概二十多人,安排了两大桌。
南城靠海,这里的海鲜既新鲜又实惠。
朱旺拉着梁锐,一块在前台点菜。
“帝王蟹帝王蟹要姜葱炒还是避风塘?”老板娘拎起一只张牙舞爪的大家伙,蟹钳几乎有小孩胳膊粗,“清晨刚到的新货,真是新鲜到不得了。”
小朱旺旺:“避风塘。”
梁小包子:“姜葱炒。”
两人异口同声,朱旺狐疑地看着梁锐,“小包子,之前是谁说过帝王蟹只吃避风塘的?”
梁锐瞪了他一眼,“我换下口味不行吗?徐老师这人喜欢清淡,避风塘太上火了。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样,拿两只帝王蟹,稍微小点,一直避风塘,一只姜葱炒。”
小朱旺旺:“啧啧啧……我鄙视你,你只是助理,什么时候快变得跟保姆一样了。”
两人一边斗嘴,还一边定了下菜单,炭火生蚝、香煎黄鱼、油焖大头虾、椒盐皮皮虾,最后还点了两大锅海鲜粥,都是南城的特色。
小朱旺旺:“你快开学了吧?这学期真的要先休学,不去上课了?”
梁小包子:“我妈这情况,我没办法安心上课,就先缓缓。等她没事了,我下学期就一并把学分全修了,不会耽误毕业。”
小朱旺旺:“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学霸的脑子,我连个大专都考不上。不过兄弟,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就说。”
梁小包子:“谢了兄弟,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对了,你跟你女朋友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小朱旺旺脸红了:“我们从高中毕业后就在一起了,算起来也快三年多了。这不再过两个月我就满22周岁了,我们已经约定好了,一到法定结婚年龄就领证,谁也不能对不起谁。”
梁小包子笑了,“这么着急啊,兄弟你真是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小朱旺旺:“后路?那是薄情寡义的人才会要的东西。我这辈子就认准她了,早点结婚早点一起过日子。我跟你说,我最近都已经看房子了,到时候房本上写上我和她的名字。她辈子就都别想跑……”
梁小包子:“羡慕你,兄弟……”
**
吃饭的时候,梁锐自然不可能坐在徐迦身边,他和那批摄影灯光化妆师的坐在一起,因为都是年轻人,反而吃起来更放得开,最后还玩上了真心话大冒险。
徐迦则跟导演制片和其他主演一桌。
刚好,徐迦旁边就是林越。
“徐老师,我们喝一杯。”
徐迦眯起眼,饭桌上风平浪静,但饭桌下林越的高跟鞋尖正勾住他的小腿。
徐迦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推开手边的空酒瓶,林越勾脚的姿势本来就只用半边臀部着力,这下一时不稳,差点跌下地。
只见徐迦直接拎起一瓶刚打开的酒,“咚”一声砸在桌子上,“你不是爱玩吗?今天我陪你玩个尽兴。”
他竟直接对着瓶口,灌下了小半瓶,酒液顺着下颌淌进了衬衫领口,显得野性又迷人。
林越还没反应过来她今天哪里得罪了徐迦,手里就被他塞了剩下的那半瓶酒。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干了它,干了它……”
当徐迦把第三瓶酒推过来时,林越眼睛终于露出恐惧。
徐迦却笑着用瓶口轻碰她发抖的指尖:“怕了?怕的话就别去碰不该碰的人。”
这下林越明白她到底哪里得罪徐迦了,平日里她对徐迦动手动脚,偶尔动点小心思,徐迦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动他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清俊秀挺的小助理,一点都不行。
林越被灌得烂醉如泥,最后瘫倒在拖车上被人带走的。
当然徐迦也好不到哪里去,喝醉的酒鬼特别重,他正挂在梁锐身上耍酒疯,湿漉漉的衬衫蹭得梁锐满身酒气。
梁锐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家,摔进了沙发里,徐迦却突然鲤鱼打挺做起,眉头一皱,大喊一声:“不好,要吐了。”
话音未落就失去了平衡,差点栽倒在地板上。
梁锐眼疾手快,立马把垃圾桶踢了过去,同时双手去扶,两人竟抱着滚倒在了地板上。
“呕……”徐迦抱着垃圾桶大吐特吐了一番。
等到胃里抽搐着挤出最后一点酸苦的汁液,他的意识像退潮般缓缓回归,模糊中看到梁锐的脸,他像骄傲的将军打了胜仗一般,大声宣布。
“梁锐,我今天帮你报仇了,林越喝得连爬都爬不起来。”
梁锐苦笑,掰开徐迦对自己的钳制,又去弄来了一杯温水,塞到徐迦手里,“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醉鬼还没有完全清醒,迷蒙地眨着眼,湿漉漉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
“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欺负你。”
“什么?”
梁锐怀疑自己听错了,转过头,突然眼前一花,温热柔软的嘴唇封了过来。
梁锐惊骇地不知作何反应,只能睁大了眼睛。
这个吻打开了他心中未知的角落
醉鬼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一吻还只是浅尝即止,他好像觉得不够尽兴,又撑起头重新宣布了一句。
“你是我的人。”
成熟而又性感的男人又一次压下唇,这次不再是温情的唇舌相依,而是直奔主题的深吻。徐迦的唇齿间还留有烈酒的味道,仔细一品,又有薄荷的清香。
梁锐第一次尝试到了大脑宕机的滋味。
他心头狂跳,是不是醉酒这玩意还能用唾液传染,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精密理科男大脑,此刻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和徐迦怎么就接吻了!怎么突然就抱在一起,嘴唇对嘴唇吻上了?
何况,还是他的初吻。
但是,梁锐发现自己竟然一点想抵抗的意识都没有。
他似乎还一直在期待着这个吻,这些日子来,那些反复折磨他的疑问,那句他一直问不出来的话,此刻已经化成了一个答案。
梁锐感觉自己也快要醉倒了,他万般柔情地呼唤他的名字,迫切想要证明什么,又害怕去证明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可以发出如此动情的声音。
“徐迦,徐迦你是不是喜欢男的……是不是喜欢我?”
那天在林越的房间,梁锐便想证明一件事情,他到底能跟谁在一起?也恰好是那天,他给自己的内心得到了一个答案。
他是有感觉的,他的确对徐迦有感觉。
那些朦胧的、有些羞耻、但又充满的欲。望的想法,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徐迦曾经用迷醉的眼神赞美自己的身材完美。
那么徐迦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
单纯是身体的吸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灵魂上的共鸣?
毕竟楚男的心,跟水晶一样脆弱。
火热的唇舌正向接近脖颈衬衣的边缘,梁锐突然变得很紧张,他制止住徐迦的动作,轻声问道:“徐迦,你看清楚,我是谁?”
徐迦挣扎累了,他摇晃着身体想要坐下,梁锐急忙扶住他后腰。
这个醉鬼在折腾了一番后,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方才荒唐的一幕走马灯一般在他大脑中过了一遍。
什么,他这个醉鬼,刚才趁着醉酒把人轻薄了,这样子他跟林越那个戏精女人岂不是没有什么区别。
徐迦瞬间头皮一炸,“我……我刚才喝醉了,我要是喝醉……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楚男的心,脆弱的水晶。
他没想到徐迦是这样的反应,直接上演了一场醒来后就不认账。
本来已经鼓起勇气的梁锐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