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10.19
林弥慈在文档末尾敲下日期,指尖离开键盘时还带着些微酸麻。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满足地看着修改完的剧本并打包发给正在实习的剧组导演。
一阵糖醋香忽然钻进门缝,勾着他的鼻尖打转。林弥慈眼睛一亮,瞬间从蜷成一团的工作椅上弹起来,趿拉着半掉的拖鞋就往客厅冲,差点撞翻门边的鞋架。
“哇塞!” 小饭桌中央摆着的搪瓷盘里,琥珀色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他伸手就想去蘸酱汁,手腕却被轻轻拍了一下。
“先洗手,刚出锅烫得很。” 曾诀端着最后一碗番茄蛋汤走过来,藏青色围裙上沾了圈面粉,是早上煮面时蹭的。他说话时嘴角带着点笑意,指尖还捏着块刚尝过的排骨,“我试了下,甜咸刚好,你肯定喜欢。”
林弥慈撇撇嘴,却还是乖乖转身去洗手间。冷水流过指尖时,他抬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去年在澜京买的卫衣,袖口磨出了圈毛边,额前的碎发长到遮眼,上次去理发店还是三个月前离家的时候。
他想起半年前还在澜京家里时,衣柜里的衣服按季节分类叠得整整齐齐,每周都有阿姨上门打扫,想吃什么只要跟厨房说一声,半小时就能端上桌。
可现在,三十平的出租屋挤得满满当当。客厅兼着饭厅,两个人挤在一张1.5米的床上,洗完要晒的衣服晾在阳台,风只要轻轻一吹就会贴在一块。
“发什么呆?水都溅到袖子上了。” 曾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还拿着条干毛巾。他把毛巾递过去,又揉了揉林弥慈的头发,“快擦干,饭要凉了。”
林弥慈坐下时,曾诀已经把盛得满些的那碗米饭推到他面前。他夹起一块排骨咬下去,酸甜的酱汁裹着肉香,瞬间漫满口腔。这是普通的脊骨,肉少,得仔细啃才能剔干净,但嚼着嚼着,眼眶却有点发热。
他觉着比之前在家里的任何一次都好吃。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林弥慈含着排骨,说话含糊不清。
曾诀正低头扒着饭,听到询问又抬起头解释道:“昨天你跟商羽打电话,说‘好久没吃糖醋排骨了’,我听见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今天下班早,绕去菜市场看了圈,刚好有新鲜的,就买了点。”
林弥慈心里一沉。
他知道曾诀在临平的一家设计公司实习,每天得先骑二十分钟共享单车到地铁站,再坐四十分钟地铁,通勤来回要两个小时。
平时两人采购都是挑周末买够四五天的菜,能省点时间和路费,这次为了买排骨,他肯定又多绕了远路。
“曾诀,” 他放下筷子,神色认真地看着曾诀,“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吃点简单的就行。”
自从三个月前林弥慈因为恋情跟家里闹僵,还离家出走。林风城一气之下停了他所有的卡,想逼他回去。但林弥慈就是倔,想要证明自己也想获得一会儿的自由。
现在的他变化很大,毕竟以前从不用考虑的房租、水电费、饭钱,现在每一笔都要算着花。
曾诀抬眼看他,放下碗,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麻烦。你喜欢,就不麻烦。” 他的掌心带着点薄茧,是最近画图、改方案磨出来的,“而且,我能让你吃上想吃的,就挺开心的。”
林弥慈不语,心中却有些难过,只好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他想起大学时,曾诀会攒半个月的兼职钱,给他买限量款的巧克力;会在他熬夜写剧本时,悄悄递上热牛奶;会在他心情不好时,带他去学校西门吃烤串。
那时他总以为,曾诀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家境好,可现在才明白,曾诀的好,从来不是因为那些,只是因为他是林弥慈。
“叮。”
手机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曾诀的手机,屏幕亮着,他余光扫到 “房东” 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是的,下个月的房租,又该交了。
他看见曾诀飞快地瞥了眼手机,又迅速把手机扣在桌下,像是不想让他看见。
其实林弥慈知道,现在两人的钱够交房租,可曾诀的实习还没转正,他跟组实习也没工资,再这么坐吃山空,迟早会撑不住。
趁着曾诀去厨房洗碗的间隙,林弥慈悄悄拿起自己的手机。王导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还停在屏幕上,“小慈,今晚丰都饭店有个局,几个导演和制片人都在,带你认识认识,以后想在这行混,多交点人脉总是好的。”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上面犹豫了很久。
跟组实习没工资,要是能认识些业内人,说不定毕业后能有个靠谱的工作,能帮曾诀分担些压力。
他咬了咬牙,给王导回了句 “我去”,又快速扫了眼时间,七点整,现在赶过去,还能赶上。
“曾诀,商商说他有点事,叫我过去帮忙,我晚点回来。” 他找了个借口,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怕再多说一句,就会被曾诀看出破绽。
还是迟了一会儿,丰都饭店的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林弥慈一进门就被浓烈的烟酒味呛得皱眉,跟组的王导笑着招手,“小慈来啦,快坐,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李制片,以后想在这行混,可得多跟李制片学学。”
被称作李制片的男人抬眼看来,三十多岁的年纪,穿得西装革履,眉眼确实生得周正,只是笑起来时,眼神里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打量。
他端起酒杯,冲林弥慈举了举,“听说小慈是澜京湘晴大学的高材生?来咱们临平,真是屈才了。来,喝一杯,认识一下。”
林弥慈没怎么喝过酒,刚想推辞,王导就在旁边推了他一把,“李制片敬你酒,怎么能不喝?以后还想不想有机会了?”
他没办法,只能让服务员倒了半杯白酒,抿了一口。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他胃里一阵发紧。可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王导不停把他往李制片身边推,李制片更是一杯接一杯地劝,嘴里说着 “年轻人要多喝点”、“人脉都是喝出来的”。
林弥慈喝到第四杯时,已经有些晕了,太阳穴突突地跳,胃里翻江倒海。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一阵热意突然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血液往四肢百骸涌,头也晕得更厉害,视线都开始模糊。他扶着墙站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
刚才喝的酒里,好像有别的东西。
他掏出手机想给曾诀打电话,屏幕却怎么也按不亮。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李制片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他刚才没喝完的那杯酒。
“怎么躲在这儿?” 李制片笑着走近,眼神里的打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我可以叫你小慈吗?”
“今晚把我陪好了,小慈你以后的剧本,我来投资。”
林弥慈心里一慌,转身就想跑,手腕却被李制片死死抓住。
对方的力气很大,捏得他骨头生疼。
“放开我!”林弥慈妄想提高音量让王导发现来救他,却在下一秒意识到包厢里的那些导演们可能都是一伙的。
“跑什么?” 李制片凑近,呼吸里的酒气混着香水味,让他胃里更恶心了,“我听说,你跟家里闹僵了?没了钱,在这行混多不容易啊。我帮你,不好吗?”
林弥慈挣扎着,身体因为害怕止不住的发抖,余光扫到洗手台旁的洗手液瓶子。隐藏着的自救意识爆发,使他猛地抬手抓起瓶子,用尽全身力气砸向李制片的头。
“砰” 的一声,李制片手里的酒杯碎了一地,他疼得闷哼一声,手也松了。
林弥慈趁机往后退,他顾不上身体传来的难受,弯腰捡起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攥在手里,这是现在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他扶着墙往电梯间走,身后传来李制片的怒吼声,“你敢打我?今天你别想走!”
电梯刚好在这层停下,林弥慈踉跄着跑进去,按了关门键。可李制片也追了上来,伸手挡住了电梯门,强行按了 “8”,那是饭店的客房层。
“啊!”林弥慈被李制片拽住胳膊。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李制片一步步逼近,眼神阴狠,“你以为你跑得掉?”
林弥慈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热意和眩晕感快让他撑不住了。他咬了咬牙,攥着玻璃碎片的手猛地往自己的小臂划了一下!
尖锐的疼痛传来,让他瞬间清醒了些。
趁着李制片被他的动作惊得愣神的瞬间,林弥慈把玻璃碎片往他身上扎去,虽然没扎中要害,却也让李制片退了一步。
电梯门 “叮” 地一声打开,外面是长长的走廊。林弥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去,视线扫过两旁的房间,突然看到一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灯。
在紧张的追逐压迫下,林弥慈的双腿发软,几乎是凭着顽强的意志才冲过去,最后跟是摔进房间一样。但还不够安全,他又反手死死关上,还抵上了身后的柜子。
直到听见门口传来渐远的脚步声,林弥慈才感觉到劫后余生,开始重重的大口呼吸。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声惊讶的 “谁啊”,他却没力气回应了。只好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小臂上的血还在流,连意识也渐渐沉了下去,只记得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玻璃碎片。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弥慈只能感觉身旁非常的嘈杂,接着又变得安静,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人拦腰抱起了自己,腾空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开始挣扎,下一秒耳畔传来好听的男声。
“别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声清冷,同时也有让人不敢抗拒的威严,“但刚才你的家人给你打电话,我接了告诉他你的情况,还有你受伤了,所以现在我要带你去医院。”
林弥慈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有着强劲的体魄,他的手臂感受到了对方传来的体温,但不安的感觉还在心里萦绕,“你、你叫什么名字。”
“宋斯礼。”
这是林弥慈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小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输液管里的液体正缓缓滴着。林弥慈发现自己真的躺在医院,身边还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本以为是那个救了自己的人,等看到那个熟悉的肩颈和发型才发现不对。
“爸,你怎么来了?”
林弥慈在看到林风城的那一刻,心里的委屈突然开始蔓延。手指不住的搓捻着病号服的衣角,三个月没见的想念和昨晚惊心动魄追逐的后怕,让他的情绪顷刻崩盘。
他想再次开口,才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情绪的反扑让其如鲠在喉,鼻头发酸。
只好咬着下唇,才不让眼泪翻涌出来。
林风城看着病床上的林弥慈和他受伤缝了针的伤口,真是心如刀割般的难受。
“不止是我,你妈正在门口,跟你口中说会保护好你的男的谈话,”林风城的两鬓已经有了几缕显眼的白发,是这三个月长出来的,他的声音深厚雄浑,但也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你放心,昨晚的事情我已经让人查清楚了。”
“爸爸不会让小慈受委屈。”
说完,林风城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撒了一个泼天大狗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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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