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睛 第73章 流沙

风沙劈头盖脸地砸来，冰冷刺骨，全然不似江南十月的夜晚。北风呼号，声音凄厉，如同百鬼夜哭，卷起的漫天黄沙，形成了一道道移动的沙幕。

能见度逐渐低得可怕，几步之外便是一片混沌的黄褐色。说话基本靠喊，但一张嘴，沙子就立刻灌满口腔，呛得人连连咳嗽。

无奈，四人只得互相紧紧抓住前面人的背包或衣角，依靠这点微弱的牵引力，才能在狂风中感知到彼此的存在，不至于失散。

“这风沙……不对劲！”张晞眯着眼，努力辨别方向，声音在风中断续传来，“这不像是这么小的沙山里能起的风暴规模！”

徐琪在她身后，同样提高了音量，语气凝重：“已经是大沙漠级别的沙暴了！很奇怪。恐怕……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

正说着，走在最前面探路的程浩忽然“哎呦”一声，身形猛地一歪，重重摔倒在沙地上。

“耗子！”程偃灵惊呼，连忙过去扶。沙地上摔跤不是小事，沙子看似软，实则柔中带刚，又波浪起伏，一个不小心就能扭断人的骨头。

好在程浩没受伤，他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兴奋地指着绊倒他的东西：“姐！阿晞姐！你们看！是人魔骨头！我们找对地方了！”

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沙地里果然半埋着一具扭曲畸形的白骨，这骨头大家再熟悉不过了，此刻在沙地里，反而比从前某些地方更没违和感。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却又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要不……挖挖看？”程偃灵想了个最笨的招。

“挖！”张晞第一个抽出背包侧面挂着的工兵铲，埋头开挖。

沙土松软，挖掘并不算太费力，但狂风不断将挖开的沙坑填埋，进展缓慢。

不知挖了多久，程偃灵手中的工兵铲突然“咚”一声，触碰到了不同于沙土的硬物，似乎是木质结构。“咦？”她奇怪，用铲子连续“咚”，“咚”，“咚”戳着，示意其他人听。

“像是木质结构的声音。”徐琪道。

程浩把工兵铲一丢，手脚并用爬过去，上手想要剥开沙子。

突然，他们脚下的沙子突然开始剧烈流动，像是底下有个无形的漏斗，周围的沙粒疯狂地向中心塌陷滑落。

程偃灵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摔在程浩身上，砸得他“哎呦”一声惨叫。

“是流沙！”张晞脸色一变，想要去拉程偃灵，却发现自己也站不稳，奇怪道，“以这片沙山的规模，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流沙！”

徐琪也感受到了脚下那股强大的吸力，忽然道：“别挣扎了！保存体力，说不定目的地可能就在这下面！放松，闭气，下去看看。”

正常情况下，被流沙掩埋，如果不及时救援，多半就活不了了。

所以张晞不太赞成徐琪这种不要命的尝试，可还未来得及反对，脚下的流沙的范围已经迅速扩大，吸力惊人，几个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陷落，转眼间沙子已经没过了腰部，并且还在持续下沉。

到了这个地步，横竖都是一死，干脆试试看。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他们停止挣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任由身体被流沙吞噬。

这真是一种濒死的恐怖体验。

冰冷沉重的沙粒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淹没口鼻，隔绝空气，意识在缺氧中开始模糊，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挤压着……就在感觉胸腔快要炸开的瞬间，他们纷纷身下一空！

“噗通”，“噗通”几声闷响，几人先后从沙层中跌落，重重摔在了一片坚硬的……

“我们在地面上？”程浩揉着尾椎骨，奇怪道。

其他几人也都咳嗽着，狼狈地爬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沙土，惊讶地打量着四周。

这貌似是一个地下空间，颇为宽敞，但形状不规则，边缘像是参差不齐的锯齿状，周围的石壁——也可能是沙墙，总之很粗糙不平，完全看不出人工开凿的痕迹，正前方有一个圆形洞口，洞中的路似乎还在向远处延伸，看不到尽头。

“啧。”程偃灵望着正前方的一个洞口，忽然觉得有点晦气，“怎么回回都像进了墓道似的。”

“这次不一样。”徐琪的声音传来，手向上指着，让他们看。

这里竟然有个天花板？

似乎是某种半透明的材质，像是一整块巨大的毛玻璃，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沙层，细沙的缝隙里，竟然有明亮而温暖的光线透下来，难怪深处地下，却有光亮。

“奇了！”程浩目瞪口呆地望着头顶，“可是现在明明……明明是晚上啊！”

“管它白天晚上呢，有光，总比黑洞洞的好。”程偃灵关掉手电放回背包，拿出一瓶水漱漱口，接着还递给张晞。

“走吧，去那洞里看看。”徐琪指着前面的方向。

走近才看清楚，洞中是一个环形的地道，四壁都是向外的弧形，大概有两人高，四人足够并肩而行。

四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总有回声，默契十足地都放轻了步伐，尽量让大家都能听见附近环境的声音，免得错过什么异动和危险。

但一路上似乎都很太平，没有人魔，没有鬼影，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岔路，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似的，一直蜿蜒曲折，但方向不变地向前延伸。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程浩有点不耐烦了：“不是，这要走到哪儿去啊？直接送咱们回落水洞了。”

“那也不赖，从地下通道走倒是不堵车。”程偃灵笑了笑。

张晞突然顿住脚步，她站在最左边，往最右的徐琪那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怎么了？”徐琪以为张晞在看自己，紧张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什么异常，又往两侧看看，最终目光落在了石壁上，也是一怔。

“你也发现了？”张晞问她，“这隧道好像在变窄。”

为了确认，大家都回头看向来路，走时没发现，往回看却很明显，地道的宽度的确是一点点递进缩窄的。

“那个……”程偃灵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哈。就是……你们觉得，这个地道，加上前面咱们掉下来的那个石室，像个什么形状？”

“像条龙。”张晞早有想法，程偃灵提出来了，更加确认了几分，“刚进来的时候是龙头，现在越接近龙尾，就越窄。”

“别，别吓人啊。”程浩有点毛，“你们的意思是，咱们在龙的肚子里？让龙吃了？”

明明没往那想，但其他人还是被他的说法吓了一跳。

“也不一定。”徐琪冷静了一下，“我们还没走到头，兴许这条道，是龙走过的路线呢？”

“就是龙从地下穿梭过留下的道。”程偃灵怕程浩听不懂，补充形容了一下。

张晞显然也更同意这个说法：“龙已经灭绝了，怎么可能在肚子里，况且这空间都是砂石。”

“是是是。”程浩释怀地笑笑，“我有点制造紧张气氛了哈，我就琢磨着，怎么这回这么安全，这么顺利，有点儿不太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