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晞本来就在一旁冷眼看着,没想参与这种陌生人的社交,见这位骆驼哥说话做事挺稳重,绰号又像是个经验老成的,心念一动,主动上前搭话,“您别介意,我朋友性子比较冷。您这车开得才是真厉害,一看就是老手了。”
骆驼哥被张晞这一捧,脸色顿时缓和不少:“嗨,什么老手不老手的,就是玩得年头长点。我啊,就喜欢沙漠,国内但凡叫得上名字的沙地,我差不多都跑过!”
张晞顺势试探:“那您对这片沙山肯定特别熟了?”
“熟啊,当然熟。”骆驼哥一听这个,更是来了精神,“年轻那会儿,我刚玩越野,不敢直接奔大西北,就拿咱鄱阳湖边上这片沙山练手。十年前了,那会儿管控没现在严,哪都能去,我几乎把这儿跑遍了!”
有点意思。张晞和程偃灵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他道:“我们也是听朋友说这边风景独特,想找些风沙更大、人更少的地方看看,拍点照片,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推荐?就怕不小心闯了不该进的地方。”
“嘿,你这可问对人了!等着哈。”他说着,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吉普车,从副驾手套箱里翻出了什么东西,又小跑着朝他们这边来。
那是一张边缘磨损的地图,手工绘制的,笔迹深浅不一,用不同颜色的笔圈画了不少区域,旁边标注着“无信号区”、“流沙陷车”、“环保核心区,勿入”等警示语。
白斯影看到地图,感了兴趣,也凑过来,目光迅速在地图上扫过,她注意到在地图偏西北角,一个不太起眼的地方,被人用红笔画了一个清晰的“叉”。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个红叉上:“骆驼哥,这个地方……看着挺特别,还画个叉,是有什么说法吗?”
骆驼哥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声音压得更低:“这儿啊……我没亲自去过。但是早年听几个老跑这里的哥们儿说过,这地方邪性得很!容易碰上鬼打墙,车子在里面绕半天出不来,指南针都失灵。还有人说看到过沙蜃楼……”
白斯影笑了:“骆驼哥也信这个?这边的沙地和湿地相邻,热力差加上水汽,在空气中形成虚像,也是正常的。”
骆驼哥听了这种科学的解释,反而面露不屑:“小姑娘,我们读书少,但长年在外,也不是没听过这些原理,但这世界上,总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儿,你说对不?”
程偃灵眉头一紧,追问道:“什么事儿?”
骆驼哥收起地图,神秘兮兮地笑:“这可不好说,都是来旅游的,没必要聊这种玄乎事儿。总之,信我的,别去那里,绕着走就得了。”说完,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望着骆驼哥的身影消失在那两橘色越野车里,程偃灵还想再追上去,被张晞拦住了。“他也没去过,估计真让他说,也说不清楚,装神秘罢了。”
“那地图你记住了吗?”徐琪问白斯影。
白斯影自信地点点头:“没问题,能找到,而且据我了解,那里还不是进去,明天去看看?”
“今晚就去。”张晞肯定地说,“梦里面也是晚上。”
徐琪当即同意:“好,那大家分头行动,我先送你们回去收拾行李,程浩陪我去给车加点油,回来楼下集合。”
夜色深沉,越野区的人群散去,只留下空旷的沙地和清冷的月光。五人集结完毕,徐琪驾驶着车辆,关闭了显眼的车顶狩猎灯,只靠着近光灯,熟练地绕过景区标识,沿着白天观察好的监控盲区的边缘,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被警戒线标示的沙地核心区。
车窗外,月光下的沙丘呈现出一种冷硬而苍凉的灰蓝色,连绵起伏如同凝固的巨浪,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车轮碾过沙砾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清晰。
“起风了。”徐琪透过车窗,看见前方的地面上的沙子被风卷起,打着旋往更深处去了。她调转了个方向,攀上一座背风的沙丘边缘,熄了火:“沙地,旋风,禁区,要素都在了,再往里走,恐怕就动真格的了。阿影,你开车先回去,留在外面接应更稳妥。”
白斯影虽然也想同行,但也明白自己身手普通,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可能真会拖后腿,她没有啰嗦,只是郑重地点点头:“好,你们一切小心,随时联系。”她迅速卸下自己的装备分给其他人,然后钻进驾驶室,调转车头,尾灯很快便消失在翻滚的风沙中。
剩下的四人将必要的装备分装进各自的背包,各自拿好了自己的武器,准备停当后,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彼此。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好像大家有了绝对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无需解释,就相互了然。程浩在白斯影走之前,特地留了四瓶骆驼哥送的精酿,用匕首开了瓶,分别递给她们三个。
“说点什么,阿晞姐。”程浩做了个干杯的手势,又收回来,看向张晞。
张晞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人,一同出生入死的画面仿佛在脑海中闪过,他们强大,可靠,温暖,让她内心深处总是激荡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热血。她高高举起酒瓶,反去问他们:“最后一搏了,结束后,你们想干点什么?”
“我想去环游世界!”程浩率先喊到。
“如果我的身体恢复正常了,在外面奔波也挺累的,我想回去当医生。”徐琪微笑着,目光中满是憧憬。
程偃灵看着她,眼底温柔得如水一般:“我想跟你一起回落水洞,守着师父,继续做傩戏舞狮,过我们的日子。”
张晞把他们的话一个个听完,低下头,从外套的里侧口袋里缓缓掏出了一块叠得四四方方、工工整整的红布。打开来看,那是她亲手画图,一针一线刺绣的鸳鸯红盖头。她郑重其事地把红盖头递向程偃灵,又看了一眼徐琪和程浩。“伴郎和伴娘都在了,偃灵,回去以后,我们就办婚礼,好不好?”
风声渐紧,裹着黄沙在空中呜呜作响,却丝毫没有掩盖住张晞一字一句坚定的话语。
程偃灵低头看着张晞手掌心托着的红盖头,上面的鸳鸯栩栩如生,缱绻缠绵,那抹鲜红色在冷夜里像一团火焰,灼烫了她的眼睛,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哽咽:“好,一言为定。”
“那就祝我们,万事顺利,平安归来!”
碰杯,四人把酒一饮而尽。
酒入喉,绵密的气泡在口腔里掀起一丝冰凉的麦香,令人精神一振。
再无多言。
他们按照白斯影之前根据地图指示的方向,顶着狂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更加莫测的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