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年级大榜贴出来时,我和昭光的名字依然紧挨着。
不同的是,这次我们之间的分差缩小到了仅仅三分。
“好险。”昭光看着榜单,长长舒了口气,“差点就被你甩开了。”
我盯着他数学那一栏的分数,89分,比上次进步了十一分。而我的语文也创了新高,只比他低了五分。
“我们都在进步。”我说。
五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操场边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
距离中考只剩下一个多月,毕业的氛围开始在校园里弥漫。
放学后,我们照例一起去图书馆。
昭光一边整理参考书,一边说:“顾影,我们要不要报考同一所高中?”
“好。”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说定了。不管分数够不够,我们都要想办法在一起。”
“在一起”这三个字让我的心轻轻一跳。
我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他的表情自然得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回家的路上,我们经过那片老小区。
昭光曾经住过的二楼窗户挂着新窗帘,淡蓝色的,在晚风中轻轻飘动。
“还记得吗?”昭光指着那个窗口,“小时候你经常站在楼下看我。”
我有些惊讶:“你知道?”
“当然知道。”他笑得狡黠,“你以为我没发现吗?那个总是站在梧桐树下的小影子。”
原来他早就知道。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我们就已经注意到了彼此的存在。
周五的家长会,母亲和父亲都来了。
这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学校。母亲穿着那套新买的套装,父亲则换上了看起来最体面的衬衫。
班主任在讲台上分析中考形势,父亲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母亲坐在中间。
我站在走廊上,透过窗户看着他们的侧影。他们不曾交谈,但也没有回避对方的存在。
昭光的父母坐在前排,偶尔回头和母亲低声交流。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成年人的世界或许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宽容得多。
家长会结束后,父亲在教室门口等我。
“小影,”他递给我一个崭新的文具盒,“祝你中考顺利。”
文具盒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星空图案,和昭光送我的那个很像。
“谢谢。”我接过文具盒,发现父亲的手指上又添了新伤。
“搬快递时不小心划的。”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把手缩回口袋,“不碍事。”
母亲走过来,看见我手里的文具盒,对父亲点了点头:“谢谢你来参加家长会。”
“应该的。”父亲低声说,“那我先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母亲轻声说:“他确实在努力改变。”
我握紧手中的文具盒,金属的边缘硌着掌心。
中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昭光来我家做最后的冲刺复习。我们把自己整理的笔记交换着看,查漏补缺。
“你的字写得真工整。”昭光翻着我的数学笔记,“像印刷的一样。”
“你的笔记很有条理。”我说。他的笔记本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重点,旁边还画着帮助记忆的小插图。
傍晚时分,天空又下起雨来。我们并肩坐在窗边,看着雨滴顺着玻璃滑落。
“顾影,”昭光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记得我吗?”
“我们不会分开。”我说。
他转过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明亮:“万一呢?”
“没有万一。”我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坚定,“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笑了,伸手碰了碰我的指尖:“好,说定了。”
雨停时,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昭光拉着我跑到阳台,湿润的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听说看到彩虹的人会有好运。”他说,“我们中考一定会顺利的。”
我望着那道彩虹,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公园里的那个雨天。
那时的我们还不熟悉,如今的我们却已经约定要一直在一起。
中考前一天,父亲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小影,加油。爸爸以你为荣。」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最后回了一个字:「嗯。」
母亲给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还特意做了红烧茄子。吃饭时,她不停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妈,怎么了?”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小影,不管考得怎么样,你都是妈妈的骄傲。”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压力太大,担心我发挥失常,担心我辜负了这些年的努力。
“我会努力的。”我说。
睡前,我检查了准考证和文具。
昭光送的那个文具盒已经用旧了,但我依然带在身边。父亲的星空文具盒我也装进了书包,两个文具盒并排放在一起,像我和昭光的名字。
窗外,月色正好。梧桐树的影子投在窗帘上,随风轻轻摇曳。
明天就要中考了。九年的努力,都将在这三天里见分晓。
但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比如光和影的相随,比如那个在梧桐树下等我的少年,比如这个初夏里,我们共同许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