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路口 第6章 你英语怎么样

那天晚上戚然离开后，江时凌罕见地失眠了。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句“你也很可爱”和自己那句蠢透了的“神经”，翻来覆去像煎咸鱼一样。

【宿主，根据生理指标监测，你的心率在回顾特定场景时出现异常波动，皮质醇水平上升，伴随轻微体温升高。综合判断，你正处于‘羞恼’、‘困惑’及‘隐秘悸动’的混合情绪状态。】系统用一本正经的机械音分析着，【需要本系统提供《直球应对指南》或《反撩技巧大全》吗？】

“不需要！关机！立刻！马上！”江时凌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低吼。

【好吧好吧，青春期少年的心思真是难猜呢~】系统嘀嘀咕咕地匿了。

第二天早上，江时凌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早餐桌旁。江瑾已经精神抖擞地喝着牛奶，看到他，立刻笑眯眯地说：“哥，戚然哥哥昨晚加我发消息说谢谢我的甜品啦！他说马卡龙和小鹿蛋糕都很好吃！”

江时凌拿着面包的手一顿，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戚然居然还给阿瑾发消息了？他怎么没跟自己说？

“他还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呢！”江瑾补充道，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说我哥不挑食，但对芒果过敏。”

江时凌：“……”他感觉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戚然问他这个干嘛？

怀着这种复杂难言的心情，江时凌来到了学校。走进教室时，他下意识地先看向戚然的座位。戚然已经到了，正低头看着书，晨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平静得仿佛昨晚那个语出惊人的家伙不是他。

江时凌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前排的戚然就若有所觉般回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淡淡开口：“早。”

“……早。”江时凌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戚然似乎没在意他的这点不自然，视线下移，落在他空荡荡的手上：“今天没带笔记本？”

“啊？哦，带了。”江时凌从书包里掏出物理笔记，动作有些忙乱。

戚然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了回去。

江时凌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空落落的。

一上午的课，江时凌都有些心神不宁。物理老师讲题的时候，他忍不住偷偷瞄向前排戚然挺直的背影；路方以凑过来插科打诨时，他的注意力也不自觉地飘向戚然那边，观察着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然而，什么都没有。

戚然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学霸，听课、记笔记、回答问题，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难道昨晚那句“可爱”真的只是他一时兴起，或者……干脆是自己的幻觉？

【宿主，你的偷瞄频率在过去两小时内提升了250%。需要本系统为你回放昨晚的高清记忆片段吗？】系统幽幽地冒出来。

江时凌：“……不用！”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课。

午休时间，文化祭的准备工作正式提上日程。路方以召集了负责街机区的男生们，在教室后排开小会。

“设备周末就能运过来！到时候就靠兄弟们了！”路方以激情澎湃，“尤其是时凌弟弟，你可是技术指导！”

江时凌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点了点头：“我看了戚然给的资料，大部分常见问题应该能处理。”

“老戚给的资料？可以啊！”路方以挤眉弄眼，用手肘撞了撞江时凌，压低声音，“看来你们‘交流’得很深入嘛！”

江时凌耳根一热，没好气地推开他：“说正事！”

就在这时，戚然和于薇他们也讨论完咖啡厅的预算走了过来。戚然的目光掠过打闹的路方以和江时凌，最后落在江时凌脸上，平静地开口：“U盘里的内容看完了？”

江时凌立刻站直了些，像是被老师抽查一样：“看完了，很有用。”

“嗯。”戚然应了一声，从书包里又拿出几张打印纸递给他，“这是补充的，关于几种老式街机的按键校准和画面调试，可能用得上。”

“谢谢。”江时凌接过那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纸张，心里有些触动。戚然做事，总是这么周到。

“哇哦！老戚你也太偏心了吧！”路方以在一旁大呼小叫，“给我整理资料的时候可没这么积极！”

于薇忍不住吐槽：“路方以，给你整理你看得懂吗？”

“我怎么看不懂了！”路方以不服。

戚然没理会他们的斗嘴，只是看着江时凌，语气如常：“有问题随时问我。”

他的眼神很坦然，态度也很自然，完全就是同学之间正常的互助。江时凌看着这样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昨晚的失眠和今天的胡思乱想，简直像个傻子。

也许，那句“可爱”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戚然式的一种……表达？或者干脆就是随口一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和躁动，也努力让自己的态度恢复自然：“好，我知道了。”

戚然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和于薇一起离开了。

路方以看着戚然的背影，又看看神色恢复平静的江时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

江时凌低头看着手里那叠详尽的资料，纸张边缘被捏得微微发皱。

攻略任务还要继续。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偏离最初的轨道了。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妹妹而完成任务。

那个叫戚然的少年本身，似乎正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占据他更多的注意力。

文化祭的准备如火如荼，江时凌在戚然的“技术支援”和路方以的“精神鼓舞”下，对街机区的管理工作渐渐有了些头绪。然而，生活总不会让他太过顺遂，很快就迎来了新的挑战——英语小测验。

对于江时凌来说，英语这门学科，简直就是他知识盲区中的黑洞。原世界里他高中辍学早，英语底子约等于无，穿到这个世界后，系统虽然给了他基本的语言沟通能力（大概是为了防止他因为无法交流而任务失败），但涉及到复杂的语法、词汇和阅读理解，他就彻底抓瞎了。他依稀记得，高一的英语成绩好像就惨不忍睹，最低记录是21分。

当小测验的卷子发下来时，江时凌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母，感觉像在看天书。他硬着头皮，连蒙带猜，把自己能想到的单词和句子胡乱填了上去，过程极其痛苦。

两天后，英语课。上课铃响，教英语的苏老师抱着一摞批改好的卷子走了进来。苏老师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老师，打扮时髦，性格开朗，讲课风格生动有趣，很受学生欢迎，但偶尔也会有些出人意料的小毒舌。

“同学们，上次小测验的卷子批完了啊。”苏老师把卷子放在讲台上，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整体来说，有进步，但也有同学……嗯，发挥得相当‘稳定’，甚至实现了‘突破’。”

同学们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显然对苏老师的风格很熟悉。

江时凌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老师开始按名字发卷子。

“路方以，68！下次选择题别全靠蒙！”

“于薇，92！保持得不错！”

“戚然，98！作文扣了两分，下次注意卷面。”

……

一个个名字念过去，江时凌越来越紧张。

终于，苏老师拿起最后一张卷子，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江时凌身上，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带着点戏谑和不可思议。

“江时凌同学——”苏老师拖长了语调，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江时凌感觉自己的后背开始冒汗。

“首先，欢迎你加入我们高二三班这个大家庭。”苏老师语气很客气，但眼神里的笑意藏不住，“其次呢，老师想请问一下，你对我们班的英语教学，是有什么……独特的意见或者建议吗？”

江时凌：“……啊？”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苏老师拿起那张卷子，展示了一下正面那触目惊心的红色笔迹，然后慢悠悠地说：“因为老师教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同学能用如此……嗯……富有创造力的方式，成功打破了我们班级，甚至可能是我个人教学生涯的英语最低分记录。”

她顿了顿，清晰而响亮地报出了那个数字：

“14分！”

“噗——”

“卧槽？”

“多少？14？”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压抑不住的笑声。路方以更是直接拍着桌子狂笑：“哈哈哈哈14分！时凌弟弟！你是个天才！”

江时凌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14分！比原来的最低记录还低了7分！他感觉自己头顶都在冒热气。

苏老师看着他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忍俊不禁，但还是维持着课堂秩序，压了压手：“安静，安静。”她走到江时凌座位旁，把那张惨烈的卷子放到他桌上，语气缓和了些，带着点调侃，“江同学，看来你的英语……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啊。没关系，从14分到140分不容易，但从14分到40分，努努力还是很有希望的嘛！要不要考虑课后找老师或者……嗯，找我们戚然同学这样的优秀代表，好好补补课？”

全班同学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了戚然。戚然依旧坐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江时凌似乎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叮！宿主遭遇大型社死现场！羞耻度爆表！检测到攻略目标视线在你身上停留超过5秒！分析微表情……疑似含有0.1%的同情和0.01%的……笑意？】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汇报着。

江时凌低着头，死死盯着卷子上那个鲜红的“14”，感觉人生从未如此灰暗。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知道了，老师。”

接下来的半节英语课，江时凌全程处于灵魂出窍状态。下课铃一响，他立刻把那张耻辱的卷子团成一团，塞进书包最底层。

路方以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还在乐：“14分！牛逼！晚上哥请你吃烤串，庆祝你创造历史！”

江时凌有气无力地推开他：“……滚。”

于薇也走过来，忍着笑，小声安慰：“没关系啦江同学，一次小测验而已，下次努力就好。”

江时凌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从斜前方递了过来，轻轻放在他摊开的英语书上。

江时凌一愣，抬头看去，只看到戚然收回手的背影。

他疑惑地打开纸条，上面是戚然那熟悉的、清隽有力的字迹：

「放学后图书馆，基础语法。要来吗？」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调侃，只是一个简单直接的邀约。

江时凌看着那行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刚才那股铺天盖地的羞耻和尴尬，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他捏着纸条，指尖微微用力。

半晌，他拿起笔，在纸条背面，也回了一个字：

「要。」

然后把纸条轻轻推了回去。

戚然没有回头，只是伸手，精准地接住了递回来的纸条。

路方以眼尖地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哎哎哎！传纸条！被我抓到了吧！写的什么？是不是约……”

他话没说完，就被戚然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瞬间噤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江时凌看着戚然清瘦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个惨不忍睹的14分，忽然觉得，这个英语成绩，好像……也没那么糟糕透顶了？

至少，它好像……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和戚然单独相处的机会。

【宿主！因祸得福！社死现场秒变攻略契机！本系统愿称英语老师为最强助攻！请宿主把握住这次图书馆补习的机会，争取实现英语成绩和好感度的双丰收！】系统适时地送上鼓励（？）。

江时凌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为了不再考14分，也为了……别的什么。

这次补习，他拼了！

放学铃声像是救赎的号角，江时凌几乎是第一时间抓起书包，把那团代表着耻辱的英语卷子更深地塞了进去，然后快步走向图书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路方以在他身后喊着“别忘了烤串”，他也充耳不闻。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偶尔的咳嗽声。夕阳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木质书桌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斑。江时凌在靠窗的一个僻静角落找到了戚然。他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语法书和几张空白的草稿纸，旁边还放着一本……看起来是小学级别的英语入门图解。

戚然抬头看到他，没什么表示，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空位。

江时凌有些局促地坐下，感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是他第一次和戚然在非教室、非学校的公开场合单独相处。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阳光的味道，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先从最基本的开始。”戚然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那本小学英语图解推到他面前，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色彩鲜艳的字母表和简单的单词配图，“26个字母，发音还记得吗？”

江时凌：“……”他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热。这起步是不是也太基础了点？

【宿主，请正视现实！14分的成绩单没有资格挑剔教材！】系统无情地戳破他的羞耻心。

“……记得。”江时凌硬着头皮，小声地、磕磕绊绊地念了一遍字母表，有几个发音还不太准。

戚然没有嘲笑他，只是耐心地纠正了几个他的发音，然后开始讲最基础的动词“be”的用法。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语速平缓，条理分明。

江时凌一开始还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偷瞄一眼戚然低垂的眉眼和握着笔的修长手指。但渐渐地，他被戚然清晰的讲解吸引了进去。他发现戚然讲课和老师不一样，更侧重于理解和逻辑，而不是死记硬背，会用一些简单的例子帮他理解抽象的语法规则。

“所以，‘I am’、‘You are’、‘He/She/It is’，记住这个对应关系。”戚然在纸上写下结构，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嗯。”江时凌点头，努力在脑子里记下。

“试着造个句。”戚然抬眼看他。

江时凌想了想，憋出一句：“I am… a student.”（我是个学生。）

戚然点头：“可以。再来一个。”

江时凌搜肠刮肚，想起早上路方以的嘲笑，下意识脱口而出：“Lu Fangyi is… an idiot.”（路方以是个白痴。）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什么破句子！

戚然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向他。就在江时凌以为他要批评自己用词不雅时，却看到戚然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直。

“语法正确。”戚然淡淡地评价，然后在纸上写下这个句子，在旁边标注了“idiot”这个词的词性和意思。

江时凌：“……”

【宿主！你看到了吗！他笑了！他绝对笑了！虽然只有0.5秒！但本系统捕捉到了！用路方当例句居然有奇效！】系统激动地嚷嚷。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戚然循序渐进地给他梳理了最基础的时态和句子结构。江时凌学得很吃力，但出乎意料地没有感到厌烦。戚然的耐心和专注，像是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中途，戚然起身去书架那边找一本参考书。江时凌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放在桌角的手机上。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预览，来自路方以：

「老戚！把时凌弟弟拐哪儿去了？烤串还吃不吃了？！他英语真没救了你也别太勉强…」

后面的字被折叠了，看不全。

江时凌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原来路方以知道他是和戚然在一起。而且……戚然并没有觉得勉强？

戚然拿着书回来，看到江时凌盯着他的手机，神色如常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直接按熄了屏幕，没回复，然后把参考书放到他面前：“这个例句比较多，可以参考。”

“哦，好，谢谢。”江时凌收回视线，心里有点异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图书馆的灯自动亮起，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今天先到这里。”戚然合上书，“把这些基础结构弄懂，下次测验不至于……”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太低。”

江时凌知道他在给自己留面子，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不服气：“我会努力的。”

“嗯。”戚然开始收拾东西，“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在室内沾染的暖意。路灯已经亮起，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那个……”江时凌犹豫着开口，“今天，谢谢你。”

“不用。”戚然目视前方，声音融在夜色里，“下次测验前，可以再巩固。”

这意思是……还有下次？

江时凌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他低声应道：“……好。”

走到分岔路口，戚然停下脚步：“我往这边。”

“我走那边。”江时凌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嗯。”戚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背影很快融入夜色。

江时凌站在原地，看着戚然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他摸了摸书包里那本小学英语图解和几张写满笔记的草纸，又想起那个鲜红的14分。

这一次，除了羞耻，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什么。

是想要努力追上的决心？

还是……对下一次“补习”的隐隐期待？

【宿主，图书馆单独相处时长1小时47分钟，有效学习时间占比85%，目标耐心指导指数高达90%！综合评估：本次补习效果卓越，关系进展显著！奖励‘英语单词记忆面包’（虚拟）一片，服用后可短暂提升单词记忆效率！请查收！】

江时凌无视了系统的搞怪奖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