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在上魔法在下 第35章 规则的共鸣

凌瑶的临时居所，仿佛成了学院城内风暴眼中唯一一片诡异的宁静之地。外界的喧嚣、质疑、恐惧似乎都被那层无形的结界隔绝在外，里面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关于能量模型和精神力共鸣机制的简短问答。

艾莉诺·银蕊教授成了这里的常客，并且乐此不疲。每一次与凌瑶的“学术交流”，对她而言都像是一场颠覆认知的头脑风暴。她带来的那些厚重典籍和复杂模型，往往被凌瑶用几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或者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轻易戳破其局限性，然后又在她快要怀疑人生时，抛出一点似是而非、却让她抓心挠肝想要弄懂的“异界见解”。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苦苦攀登了多年、自以为即将到达山顶的登山者，突然被人拎起来，指给她看旁边还有一条她从未想象过的、直通云端的隐秘小径，甚至还能瞥见小径尽头更加壮阔瑰丽的风景一角。

痛并快乐着，不足以形容艾莉诺此刻心情之万一。

这一日，两人讨论的焦点集中在了“魔力与元素能量的本质关系”上。这是魔法体系的基础，也是争论最多的领域之一。

“主流理论认为，魔力是精神力量与外界元素产生共鸣后，引导元素排列组合的‘催化剂’和‘粘合剂’。”艾莉诺指着水晶板上构建出的复杂能量流转模型，试图解释，“不同的精神力频率和咒语结构，会产生不同的共鸣效果，从而形成千变万化的法术……”

凌瑶安静地听着，目光却并未聚焦在那精美的模型上，而是仿佛穿透了模型，直视其最核心的本质。她忽然伸出手指，指尖并未凝聚魔力，而是引动了空气中一丝最纯粹的水元素，让其如同温顺的精灵般在指尖环绕流淌，呈现出一种与魔法驱动截然不同的、更加内敛而灵动的姿态。

“精神为引，元素为材，法则为炉，方成术。”凌瑶缓缓开口，用这个世界的语言组织着她对魔法的理解，“然，此‘法则’，是约定俗成之规，而非天地本源之道。”

她指尖的水元素形态开始发生变化，时而凝聚如冰晶，时而汽化如云雾，时而奔腾如溪流，变化之间圆融无碍，仿佛本身便具有生命，而非被强行塑造。

“汝等之法，重于‘形’，苛求共鸣之精确，结构之稳定，如同以尺规作画，力求逼真，却失其神韵，耗力颇巨。”凌瑶点评道，指尖的水元素骤然散开，又瞬间凝聚，化作一朵晶莹剔透、不断绽放又收拢的莲花，美得惊心动魄，整个过程依旧没有明显的魔力波动。

艾莉诺看得目眩神迷，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无力。她知道凌瑶说得有道理，魔法体系确实存在繁琐、僵化、效率低下的问题，但……“若不如此，如何确保法术的稳定和可控？元素能量本身是混乱而危险的……”

“为何，定要‘控’？”凌瑶反问，指尖的水莲悄然散去，“为何不能是‘导’，是‘顺’，是‘应’？”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她同时引动了一丝微弱的水元素和一丝火元素。按照魔法基础理论，这两种相克元素强行靠近，极易引发能量冲突甚至爆炸。

艾莉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悄悄给自己加了个护盾。

然而，预想中的冲突并未发生。那丝水元素与火元素在凌瑶指尖如同嬉戏的游鱼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甚至隐隐有种相互依存、循环不息的韵味！

“看，”凌瑶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两种元素的表象，直视其最核心的能量本质，“水润下，火炎上，看似相克，然其底，皆乃能量涌动之象，阴阳升降之机。”

她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薄、却蕴含着某种至高秩序意味的仙力（她称之为“本源力”）注入其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只是勉强平衡的水火元素，在接触到那丝“本源力”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不再是简单的能量聚合体，而是演化出了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和谐的共存状态！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微弱却纯净的、类似于……生命的气息？

艾莉诺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凌瑶的指尖，连呼吸都忘记了！她手中的记录水晶板因为过度震惊而滑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没有冲突！没有爆炸！两种绝对对立的元素，竟然在一种未知力量的介入下，达到了如此完美的和谐共生？！这完全违背了元素基础法则！

“这……这不可能！”艾莉诺失声惊呼，世界观再次受到猛烈冲击。

“非是不可能。”凌瑶散去能量，语气依旧平静，“是汝等未见其‘真’。”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基础元素共鸣原理》，又指了指自己刚才演示的方向。

“魔力，灵气，元素，精神力……名相各异，其底或同。”她尝试着用这个世界的语言，阐述一个石破天惊的猜想，“皆乃构成天地万物、流转不息之‘能量’的不同显化。如同水可为冰、为雾、为云，形态万变，其质为H?O未改。”

这个比喻对于艾莉诺来说有些新奇，但她瞬间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心脏砰砰狂跳！

“您是说……魔法力和您的那种‘本源力’，甚至是元素本身，在最根本的层面上，可能是同一种东西？！只是表现出的形态和属性不同？！”艾莉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可作此想。”凌瑶点了点头，“如同乐音，宫商角徵羽，排列组合不同，便是迥异曲调，然其底，皆是声波振动。”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她没有引动外界元素，而是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薄的仙力，模拟成之前研究过的最基础的、无属性的魔力波动频率。

然后，她对着桌上的一杯清水，尝试施展了一个最基础的“水流操控”戏法——一个连魔法学徒都能掌握的小把戏。

没有咒语，没有复杂手势。

但那杯中的清水，却真的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导般，缓缓升起一道纤细的水流，并且随着凌瑶的心意，在空中蜿蜒舞动，虽然动作略显生涩，远不如她用仙力或者直接操控元素时那般灵动自如，但确确实实是魔法体系中的“水流操控”！

艾莉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用……用那种未知的“本源力”，模拟魔力波动，成功驱动了魔法？！

这已经不是颠覆了！这简直是把现有的魔法理论按在地上摩擦之后再踩上一万只脚啊！

如果凌瑶的猜想成立，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魔法体系和她所代表的东方体系，在最根源的层面上，可能存在着一座通往彼此、甚至通往万物本源的桥梁！

意味着能量运用的更高境界，或许不是追求更复杂的咒语和更精密的控制，而是去理解那种最本源的“力”，并掌握其“变化”的规律！

“能量本源相通，表现形态各异……”艾莉诺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广袤无垠的宇宙在她面前展开，“所以您的丹药、符文、阵法之所以起效，并非违背我们的法则，而是……而是作用于更深层的‘本源’，直接引发了能量的‘形态变化’？！所以才能无视部分表层规则？！”

凌瑶赞许地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虽然艾莉诺的理解还很浅显，但方向是对的。

“然，知易行难。”凌瑶补充道，“窥见本源，掌控变化，非一日之功。汝等之法，虽繁琐，亦是探索之道，积攒之基。”

她并非要全盘否定魔法体系，而是指出了一条可能通往更高处的、截然不同的路径。

艾莉诺激动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双手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她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某个足以改变整个时代的天大秘密！

“我们需要验证！需要实验！需要建立新的模型！”艾莉诺猛地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凌瑶，“如果您的理论成立，那不仅是学术界的革命，甚至可能……可能创造出融合两家之长、前所未有的全新力量体系！”

她的脑海中已经瞬间冒出了无数个实验方案和研究方向。

凌瑶对此不置可否。融合？她没什么兴趣。她只是找到了一个能让这个世界的人理解她力量根源的“说法”而已。至于能借此发展出什么，那是这个世界自己的造化。

但无论如何，“能量本源相通论”的雏形，就在这间被软禁的小屋里，由一个异界修仙者和一个本地魔药学教授，共同提了出来。

它所蕴含的能量，或许将比任何禁咒都更加惊人，足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彻底颠覆这个世界延续了数千年的认知高墙。

而首先被这股能量冲击到的，自然是近在咫尺的艾莉诺·银蕊。她看向凌瑶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需要研究的异界样本，而是在看一座行走的、蕴藏着无尽真理的宝库！

她甚至觉得，之前那些关于“异端”、“魔女”的争论，在此刻看来，是如此的可笑和渺小。

赛拉斯审判官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处心积虑的打压和孤立，非但没有让凌瑶屈服，反而阴差阳错地，将她推上了一条更加深远、更加无法阻挡的道路。

规则的共鸣，已然响起。

而第一个听懂这旋律的人，已然彻底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