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风暴在审判所精心煽动下,愈演愈烈,最终汇聚成了一场实质性的、充满戾气的行动。
在一个天色阴沉、仿佛预示着不祥的下午,一群被恐惧和愤怒冲昏头脑的民众,在一些明显别有用心之人的鼓噪和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了那条曾经因为“东方秘药”而热闹非凡、如今却冷冷清清的小巷。
“铲除异端!净化学院城!”
“烧了那魔女的巢穴!”
“不能让邪恶继续滋生!”
“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家园!”
混乱的、充满敌意的口号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敲击声,打破了小巷的寂静。
负责看守“东方秘药”小店的两名学院护卫见状,脸色顿时一变,连忙上前试图阻拦。
“站住!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私人财产!”
“立刻散去!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然而,他们的呵斥在汹涌的人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人群中被安插的煽动者立刻高声叫嚷起来:
“看!学院还要包庇那个魔女!”
“他们的财产?那是用邪恶手段赚来的黑心钱!”
“砸了它!烧了它!这是正义的行动!”
情绪失控的人群瞬间冲垮了护卫薄弱的阻拦,如同潮水般涌到了小店门前。砖块、烂菜叶、臭鸡蛋如同雨点般砸向那扇单薄的木门和窗户!
砰!哗啦!
木门被砸得摇摇欲坠,窗户玻璃应声而碎!
“住手!你们快住手!”一名护卫试图推开冲在最前面的人,却反而被推搡倒地,被人群踩了几脚,狼狈不堪。
另一名护卫见势不妙,立刻掏出哨子拼命吹响,并向天空发射了代表紧急情况的魔法信号,祈求支援。但远水难救近火!
“冲进去!把里面的邪恶东西都砸了!”有人怒吼着,开始用身体撞击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
就在这时,小店那扇破损的后门猛地被推开,芬恩·利弗冲了出来。他原本是回来取一些凌瑶可能需要的笔记和之前留下的部分药材样本,没想到正好撞上这一幕。
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小店被如此疯狂打砸,芬恩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混蛋!你们都给我住手!”芬恩怒吼一声,如同护崽的母鸡般张开双臂,挡在店门前,“这里的东西不是邪恶之物!它们是救人的药!凌小姐救了那么多人!你们忘了吗?!”
他的出现和呐喊,让疯狂的人群稍微停滞了一下。
但很快,煽动者就再次叫嚣起来:“看!是那个魔女的爪牙!他被彻底蛊惑了!”
“就是他帮着那个魔女卖那些害人的药!”
“打他!让他交出魔女的邪恶配方!”
被煽动的民众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几块石头朝着芬恩砸去!
芬恩下意识地侧身躲闪,但还是有一块石头砸在了他的额角,顿时鲜血直流!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阵刺痛和眩晕感。
但这疼痛反而激起了芬恩骨子里的血性和倔强!这店里的一砖一瓦,一瓶一罐,都是他和凌小姐一点一滴攒起来的!是他们的心血!更是凌小姐那些神奇丹药的证明!绝不能让这些人渣给毁了!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芬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不但没有后退,反而抄起门口放着的一根用来顶门的木棍,死死守在门前,“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跟他拼了!”
他这副豁出命去的架势,倒是暂时镇住了一部分人。
但人群中那几个煽动者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凶悍的男人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小子,找死!那就成全你!”
他猛地冲上前,挥棍就朝着芬恩砸去!这家伙显然练过几下子,动作又快又狠!
芬恩说到底只是个半吊子法师学徒,近身格斗完全是门外汉,全靠一股血勇之气硬撑。他胡乱地挥舞木棍格挡,却被对方轻易荡开,紧接着一记沉重的踢击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
“呃啊!”芬恩痛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虾米般蜷缩起来,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店门上,哇地吐出一口酸水,手中的木棍也脱手飞出。
“呸!不自量力!”那凶悍男人啐了一口,上前一步,又是一脚踹在芬恩身上。
周围的民众看着这一幕,有些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在狂热的气氛和煽动下,很少有人敢站出来阻止。
“砸!把店给我砸了!烧了!”凶悍男人一脚踩住痛苦挣扎的芬恩,对着身后的人群大手一挥!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如同蝗虫过境般冲破了最后的阻碍,涌入了小店之中!
打砸声、抢夺声、狂笑声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货架被推倒,精心包装的药水瓶被摔碎在地,珍贵的药材被胡乱践踏,芬恩记录的账本和销售笔记被撕碎抛洒……整个小店瞬间陷入了一片疯狂的混乱!
有人趁机抢夺那些看起来值钱的东西,比如盛放“莹肌露”的精致水晶瓶;有人则纯粹是为了破坏而破坏,用棍棒敲打着一切能打碎的东西;还有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把和火油,准备纵火!
“不!不要!那是救命的药啊!”被踩在地上的芬恩,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痛得如同刀绞,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那只大脚死死踩住,只能发出无助而愤怒的嘶吼。
混乱中,不知道谁的一脚踢在了他的肋骨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心脏。
就在火把即将扔向泼洒了火油的柜台时,一道急促的厉喝声从巷口传来:
“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只见艾莉诺·银蕊教授带着几名炼金工坊的学徒和护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显然是看到了求救信号或者听到了风声,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看到小店内的惨状和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芬恩,艾莉诺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这是在犯罪!立刻停止你们的暴行!警卫!把带头闹事的人给我抓起来!”
学院警卫队的支援也终于赶到,开始试图控制场面,抓捕那些最疯狂的破坏者。
人群见到教授和真正的警卫队来了,狂热的气氛稍稍冷却,一些胆小的开始退缩和逃跑。那个踩住芬恩的凶悍男人见状,也冷哼一声,狠狠踹了芬恩一脚,这才混入混乱的人群中试图溜走。
“芬恩!”艾莉诺连忙上前,扶起奄奄一息的芬恩,看着他额角的伤口和满身的伤痕,尤其是那明显不自然的肋骨角度,脸色难看至极。她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急救药剂,小心翼翼地喂给他。
“教……教授……”芬恩虚弱地抓住艾莉诺的袖子,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片狼藉的店铺,声音带着哭腔,“店……凌小姐的店……没了……都没了……”
艾莉诺看着如同被飓风扫过的小店,心也在滴血。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店铺,更是可能蕴含着全新药学理论的宝库!那些被毁掉的药材、笔记、甚至药渣,都可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如今却被这群愚昧暴徒毁于一旦!
“放心……会查清楚的……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艾莉诺咬着牙安慰道,但她也知道,法不责众,尤其是在这种被煽动的□□中,很难真正追究到所有参与者的责任。
最终,在警卫队的干预下,暴乱的人群逐渐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弥漫的焦糊味。几个跑得慢的煽动者被抓获,但那个凶悍的男人却成功逃脱了。
小店几乎被彻底摧毁。货物被抢掠一空,设施被砸得稀烂,墙壁被涂鸦写上各种污言秽语,甚至还有几处试图纵火留下的焦黑痕迹。
芬恩在艾莉诺的救治下,伤势暂时稳定下来,但肋骨骨折和内心的创伤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愈合的。他被抬下去时,看着店铺的惨状,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被看管中的凌瑶那里。
当学院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告知她店铺被毁、芬恩受伤的消息时,正在闭目调息的凌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周身的气息,似乎瞬间冷凝了下来,仿佛暴风雪前的死寂。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拂过腰间那个看似普通的兽皮袋子。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冰棱在悄然凝结。
赛拉斯……审判所……
这一次,似乎玩得有点过火了。
真当她,没有脾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