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山雾,山涧的露汽格外沉重,张海萤是被楼下劈柴的闷响惊醒的。她揉着眼睛推开门,正看见张起灵站在院子里擦刀,旁边的柴火堆的整整齐齐,斧子被丢在一旁。
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黑色连帽衫的帽子压得低,晨光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像是镀了层碎金。仿佛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一场惊梦。
“早啊,族长。”张海萤倚着门框喊他,故意叫张家的尊名,存了心思要逗他。
张起灵抬眸,没说话,看她的眼神和往常一样,沉得像深潭,也算是回应了。
刀刃被他磨得发亮,映出他清瘦的下颌线,也映出张海萤那张俏丽的脸。他手里擦刀的动作没停,这把刀还算不错,但和张家历代族长使用的黑金古刀自然没法比,话说回来,那刀现在在哪来着?巴乃的古楼里吗?
正想着,楼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伴着铁蛋子在袋子里碰撞的钉钉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陈皮,他走路带风的架势,寨子里没第二个人有。
果不其然,老东西背着手站在院门口,独眼扫过两人,语气还是那么欠揍,:“杵着干嘛?吃了早饭好滚蛋。”
早饭摆在吊脚楼的堂屋里,一张矮桌,三副碗筷。碟子里是炒得喷香的腊肉和玉米,还有一碗酸汤,很寻常,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是山里人家常吃的东西。
陈皮坐在主位上,夹菜的动作慢悠悠,眼皮都没抬一下。张海萤倒不客气,拿起玉米就啃得,还不忘给张起灵递了个煮鸡蛋,反正老东西爱搭不理,她自在就行。
“下午走的时候,我送你们到山口。”吃到一半,陈皮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含糊,“见到张启山,告诉他一声,有些事情,我不想掺合了。”
张海萤嚼着腊肉笑了,她莫名觉得好笑,陈皮为什么这么肯定她和张启山还有谈的余地?
“我们要是还能好好谈,我自然告诉他。”
陈皮斜了她一眼,没接话,只把碗往桌上一放,起身就走,那背影看着有点佝偻,却还是透着股当年在长沙的劲儿。
饭后离出发还有些时间,张起灵说要回自己的吊脚楼收拾东西。张海萤跟着他走,才发现他住的地方在寨子外延,是座更小的吊脚楼,连院子都没有。
“族长,您这日子过得也太朴素了。”她调侃道。
张海萤踮着脚往屋里看,只见一张木板床,一个旧木箱,一扇屏风,一个旧桌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和香港张海客他们住的宅子,简直像两个世界。
张起灵没说话,打开木箱翻东西。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物件,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一把磨得光滑的匕首,还有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玩意儿,张海萤凑过去看,是个小铜铃,铃身上刻着细碎的花纹,她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她眯起眼睛细看。
“康巴落,”张起灵的声音很轻,指尖碰了碰铜铃,“信物。”
张海萤哦了一声,她想起来了,当年两人离开康巴落时,康巴落族人隐居,只有双方手里的铃铛才能联系对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丹怎么样了?喇嘛庙里的上师还好吗?这么多年他已经故去了吧?
她想起来那片茫茫大雪里的一抹蓝。
张海萤靠在门框上,看着张起灵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思绪逐渐起飞,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寨子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鸡鸣,为什么日子不能就这么过下去呢?
两人收拾好去见陈皮,偶尔有几个寨民经过,看见张起灵,都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小哥”,连脚步都放轻了。
“小哥,”这浑号倒挺顺口。
张海萤想着,忽然记起在墨脱时,老喇嘛好像提过张起灵的原名。当时老喇嘛口音混浊,吐字不清,她只听了个大概,好像有个小名,叫什么来着……她皱着眉想,脑子忽然有点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脑子里,怎么也记不起来。
张起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收拾好的布包,在一旁等她。
张海萤揉了揉太阳穴,笑了笑,“小哥这名字还不错,我就这么叫你了,怎么样?”
还没说完就“小哥”“小哥”的喊起来,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样,把布包背在肩上,说了句“走吧”。
张海萤跟在他身后,走出吊脚楼。阳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让人觉得灵魂都温热了起来。
她看着张起灵的背影,忽然觉得记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反正他们还有很长时间,总有一天,她会知道那个名字的。
下午出发时,陈皮送他们到山口,忽然开口,“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张海萤没什么表示,点了点头,回不回来,谁也不知道。
车子驶出山口时,张海萤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陈皮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山雾里。她有预感陈皮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如果他真的吃尸鳖丹了,他一定会找解决的办法,对于组织、张家、汪家的事,他不在乎,也不关心,他在广西,绝不会安心等死。
火车票是解家友情赞助的,软卧包厢,宽敞得很,车厢里摆着小桌,桌上放着早就备好的吃食。
张海萤捏了个驴打滚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解九这老小子,年纪越大,越会来事。”
张起灵坐在对面,垂着眸,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火车上,等着去一个熟悉的地方。
火车跑了大半天,到了傍晚,开始减速,应该是要进一个小站。张海萤觉得闷,起身走出包厢到窗边,想透透气。
刚推开一点窗户,一股凉风就灌了进来,带着点铁轨的铁锈味。她正想探头看看外面的风景,忽然一只手猛地钳住了她的肩膀。
“谁?”张海萤反应极快,反手就往身后扣去,手腕发力,那人没占到半分便宜,竟被她直直甩出窗外。
她心里暗骂,这段时间怎么都这么爱搞偷袭?刚想探头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就看见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窗沿,一个脑袋探了进来,脸上挂着痞笑,墨镜老老实实的脸上挂着。
“张大小姐,好久不见啊?”黑瞎子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身子悬在半空,晃悠晃悠的,全靠一双手支撑着身体。
“你就没点有礼貌的见面方式吗?”张海萤冷冷开口,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滚上来,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我就把你切碎了,打包送回香港。”
黑瞎子嘿嘿一笑,借着她的力气翻进车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别这么大火气嘛,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他故意顿顿了顿,眼神看向张海萤身后的包厢,“我可是来找我们小哥的。”
张海萤眯起眼睛,“你们认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本章一些情节的解答。
关于铃铛:好久之前的一个坑,铃铛最后落到了女主手里。
为什么回忆以前的事会头疼:可以看做天授后遗症,即使海萤和终极有交易,有些世界的局限她还是不能突破,她也只是个局中人。
女主对陈皮的态度:海萤也是老预言家了,陈皮就没放弃过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 ? ?.)她对他有所警惕才对。
关于黑瞎子:谁还记得前面写黑瞎子回过国,在我这儿,那个时候他就很过陈皮混了,总算吧瞎子的坑圆上了。
最近越来越忙了,我尽量规律更新,老福特上可能有短篇掉落,谢谢大家支持(. ?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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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切碎打包送回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