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左眠和程时乘坐的侦察机穿梭于被污染云层笼罩的天空时,在凡人无法触及的维度,另一场无声的较量正在上演。
这里是神界,并非传统意义上金光万丈,祥云缭绕的殿堂,而是一片由纯粹能量与规则构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虚空领域。
星辰在这里如同沙砾,光带如同河流,而在领域的核心,矗立着一座由无数法则符文凝聚而成的巍峨而古老的银色王座--神王座。
此刻,端坐于王座之上的,正是神界主神,诺德维斯。
他的形态是不固定的,时而如同包容万物的星空,时而又凝聚成一位面容模糊却带着无尽威严与沧桑感的中年男子形象。
他周身流淌着淡金色的神力,如同温暖的阳光,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然而,仔细感知,便能发现那淡金色的光芒边缘,隐隐有五种不同颜色的异种神力如同毒蛇般缠绕侵蚀,试图瓦解这份威严。
在王座前方,五道散发着强大而晦涩气息的身影,如同阴影般矗立,与诺德维斯散发出的温暖金光形成鲜明对比。
居中的是一位身形飘忽不定的男子。
他仿佛由无数破碎的镜面和扭曲的光影构成,让人无法看清其真实面貌,正是幻境之神诡域。
他的声音带着重重回响,仿佛来自不同时空的低语:“诺德维斯,你还在坚持你那可笑的‘希望’吗?看看人界,污秽蔓延,文明凋零,他们注定要被毁灭的。”
左侧,一位背生巨大黑白羽翼的女子悬浮半空,她的容颜圣洁与妖异并存,眼神却冰冷如霜,是羽翼神女塔椿。
她轻抚着翼尖一根漆黑的羽毛,声音空灵而残酷:“人类,贪婪、脆弱、内斗不休。他们不配拥有你赐予的异能,那只是延缓他们死亡的麻醉剂。唯有彻底清洗,才能重塑纯净的世界。”
右侧,一位身披暗红战甲,浑身散发着铁血与杀戮气息的高大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剑,是战神西德尔。
他冷哼一声,声如雷霆:“战斗!唯有在绝对的毁灭与恐惧中,才能诞生真正的强者!你的庇护,只会让他们变成温顺的羔羊!人界,应该成为最强战士的试炼场!”
在塔椿身旁,一位身着翠绿长裙,面容温婉却眼神空洞的女子,是治疗神女孟晴艾。
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痛苦,太多的痛苦了。诺德维斯,你的存在,你的‘希望’,本身就是延续痛苦的根源。让一切归于永恒的安眠,才是真正的慈悲。”
最后,站在西德尔身侧,一位周身环绕着无形壁垒,仿佛隔绝一切的身影,是御之神御晓。
他的话语简短而冰冷,带着绝对的排斥:“秩序,需要重建。旧的一切,包括你,诺德维斯,都已是阻碍。”
这五位叛神,他们的神力属性各异,却在此刻达成了诡异的同盟,共同对抗着昔日的主神。
诺德维斯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五位叛神,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们神力构筑的表象,直视其核心的意志。
他的声音恢弘而沉稳,在虚空中回荡,抚平着因叛神气息而躁动的能量:
“生命的价值,不在于绝对的纯净,或是在毁灭中寻求强大,更不在于强行赋予的‘安眠’。”
“在于选择,在于挣扎,在于哪怕身处绝境,依旧能迸发出的光芒与勇气。”
“我赐予他们力量,是火种,而非枷锁。如何运用,是他们自己的道路。”
“呵。”诡域发出低沉的笑声,周围的空间随着他的笑声微微扭曲,“勇气?光芒?你指的是你那个流落人界的后代左眠?还是他身边那个小家伙程时?”
提到这两个名字,五位叛神的目光都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西德尔的战意似乎更浓了些:“左眠…倒是个不错的苗子。可惜,走错了路。若他肯投身于毁灭,或可成为我麾下最强的利刃。”
塔椿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诺德维斯,这本身就是原罪。他越是强大,就越证明你的道路是错的。他终将和他的希望一起,被黑暗吞噬掉。”
孟晴艾轻轻摇头,面露怜悯:“那孩子承载了太多的责任和孤独。我能感受到他灵魂深处的疲惫。何必让他继续挣扎呢?”
御晓则更加直接:“障碍。需要清除。”
唯有诡域,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和更深层的算计:“左眠确实继承了你的力量本质,实力惊人。但更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个叫程时的小家伙。”
他的话语引起了其他几位叛神的注意。
“程时?那个空间系的小子?”西德尔有些不屑,“天赋尚可,但比起左眠,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充其量,是左眠暂时用得顺手的一把‘剑鞘’罢了。”
在神界的认知中,“剑鞘”意味着辅助,容纳与守护,虽重要,却并非核心。
“剑鞘?”诡域的笑声更加诡异,“或许吧。但他的空间天赋,尤其是对空间规则那种近乎本能的亲和力,很有趣,非常有趣。你们不觉得,这种天赋,隐约触及到了某些连我们都未曾完全掌握的领域吗?”
诺德维斯端坐于王座之上,对于叛神们对自己后代的评头论足,并未动怒,只是眼底深处那淡金色的光芒,微微流转。
他自然知晓左眠的存在,那被他送往人界,抹去记忆,寄予最后希望的血脉。
他也看到了程时,这个意外闯入棋局的变数。
“程时,并非简单的‘剑鞘’。”诺德维斯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他是变量,是可能性。他的存在,或许会打破你们精心编织的绝望之网。”
“可能性?”塔椿冷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变量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涟漪。诺德维斯,你太依赖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我们拭目以待。”西德尔眼中红芒闪烁,“人界的‘试炼’才刚刚开始。这些新型的‘噬能者’,只是开胃小菜。”
“我很期待,你的‘希望’和你的‘变量’,能在那场未来的盛宴中,挣扎多久。”
孟晴艾轻声叹息:“何必如此执着呢,安静的消亡,不好吗?”
御晓没有说话,但他周身无形的壁垒似乎更加厚重了,代表着无可转圜的拒绝。
五位叛神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他们的神力如同退潮般从神王座周围撤离,但那五道充满恶意的侵蚀力量,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诺德维斯的神力光辉之上,持续削弱着他。
虚空再次恢复了某种程度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
诺德维斯独自端坐于王座,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维度,落在了那架正飞向五型联盟的侦察机上,落在了左眠和程时身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是由最本源的法则凝聚而成的扶手。
左眠,他的血脉,他最后的希望之火。承载着巨大的责任,行走在孤独的刀刃上。
诺德维斯能感受到他灵魂中那份与生俱来的坚韧与守护意志,但也看到了他深埋的疲惫。
那份“必须胜利”的执念,既是动力,也可能成为枷锁。
而程时。
诺德维斯的目光在那个年轻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
诡域说得没错,程时的空间天赋,确实有些特殊。
那不仅仅是对现有空间规则的运用,更像是一种对空间本质的微弱共鸣。
这种共鸣,连诺德维斯自己,在漫长的神生中,也只在某些极其古老的记载中窥见过一丝痕迹。
他真的是偶然出现的吗?
还是说,在命运的长河中,有些连神祇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变量,正在悄然发挥作用?
“变量…”诺德维斯低声自语,那恢弘的声音在空寂的神域中回荡。
他赐予人界异能,是希望人类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找到出路。
左眠是他布下的关键棋子,是承载神力的容器与旗帜。
而程时,这个原本不在计划中的存在,却似乎带来了另一种可能性。
并非作为依附的“剑鞘”,而是作为能与旗帜并肩,甚至可能开辟新道路的另一种力量。
神与神之间不能直接动手,这是规则。
所以,人界的战场,成为了双方意志延伸的角逐场。
叛神们通过赋予污染体新的能力,试图扼杀希望,证明人类的无力与诺德维斯的错误。
而诺德维斯,则只能依靠左眠,以及像程时这样的“变量”,去证明那条充满荆棘的道路,终将通往光明。
他看着那架逐渐消失在感知边缘的侦察机,看着那两个年轻而坚定的灵魂。
来自神界的阴影已然笼罩人界,证明着风暴正在酝酿。
左眠,程时。
人界的命运,或许真的将系于你们之手。
证明给那些背弃者看吧,证明生命的顽强,证明希望,从未熄灭。
淡金色的神力在王座上微微闪烁,对抗着那五道如影随形的侵蚀,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固执燃烧的,最后一盏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