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光重照 第15章 梦中旧影

侦察机平稳地降落在五型联盟的起降坪上，舱门打开，带着S-07区特有的污浊与血腥气息，左眠和程时走了出来。

早已等候在此的医疗队立刻上前为他们进行基础的检查和消毒。

程时虽然精神力消耗巨大，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紧绷，身体并无大碍。

左眠则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只是眉宇间比平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们没有停留，直接前往指挥中心进行任务汇报。

巨大的环形光幕前，盟主、林靖以及几位核心高层都在。

左眠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侦察过程，重点描述了新型变异体“噬能者”的出现，以及它们那针对性极强的异能干扰能力。

他将那枚封存着复眼晶体的样本盒交给了研究人员。

“能量干扰型A 级变异体…”盟主看着光幕上左眠传输回来的经过处理的战斗数据影像，面色沉郁，“能够屏蔽攻击系异能，这将对我们的主力战斗人员造成极大的克制。”

林靖补充道：“而且它们似乎具备一定的智慧，懂得配合与埋伏。这不再是低等污染体依靠本能的行为了。”

“它们的能量特征与已知的任何污染体都不同，更像是一种被‘设计’出来的兵器。”左眠最后总结道，他的用词很谨慎却直指核心。

指挥中心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被设计”这三个字背后可能蕴含的可怕含义--那五位站在污染体身后的神祇，他们的干预正在升级。

“情报非常重要。”盟主深吸一口气，看向左眠和程时，目光中带着赞许和更深沉的忧虑，“你们做得很好，在遭遇未知强敌的情况下，依旧能安全返回并带回关键信息，足够证明你们的能力。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左眠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转身离开了指挥中心。

程时跟在他身后，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与好奇，但他此刻无心他顾，只想尽快回到二十六楼，洗去一身疲惫和那萦绕不散的**气息。

回到二十六楼，那种熟悉的带着雪松与书卷气的清冷空气，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

“我去洗澡。”程时感觉自己都快被腌入味了，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浴室。

左眠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没有说什么，自己也走向了主卧的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去污垢和疲惫，却难以洗去脑海中那场地下激战的画面，以及新型变异体带来的压迫感。

程时靠在墙壁上，任由水流拍打着脸庞，心中却思绪翻涌。

左眠在失去攻击异能时的冷静与强悍，两人在绝境中培养出的默契，都让他心悸不已。

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左眠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清水，似乎也在出神。

他换上了干净的居家服，黑发柔软地垂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些难得的柔和。

“前辈，你不休息吗？”程时走过去，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左眠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一会儿。”

程时注意到左眠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虽然表情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倦意。

连续的高强度侦察和那场恶战，即便强如左眠也不可能毫无消耗。

“那个新型变异体，之后会不会大规模出现？”程时忍不住问道，这关系到整个联盟的安危。

“可能性很高。”左眠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联盟需要尽快调整战术，研发对抗干扰的方法。”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程时却能听出其中的沉重。

两人一时无话，客厅里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窗外，模拟的夜色已经降临，点点“星光”洒落，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过了一会儿，左眠站起身：“我去休息了。”

“前辈晚安。”程时连忙说道。

左眠点了点头，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程时独自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经历，尤其是左眠挡在他身前，以及两人并肩作战的画面。

最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纷乱的思绪中沉沉睡去。

而隔壁的主卧内，左眠平躺在床，呼吸均匀，似乎也已入睡。

然而，他的意识却坠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中的世界，没有铅灰色的天空，没有污浊的空气，没有扭曲的废墟。

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白云悠悠。

阳光明媚而温暖，洒落在绿意盎然的城市之中。

高耸的建筑玻璃反射着金光，街道上车水马龙，却不是充满杀伐之气的装甲车，而是造型各异、穿梭不停的民用车辆。

人们穿着色彩鲜亮的衣服，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行走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街边商店橱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孩子们在公园里追逐嬉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芬芳，食物的香气，还有一种名为“和平”的令人心安的宁静。

左眠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漂浮在这座充满生机的城市上空。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无论是在他有限的记忆里，还是在联盟保存的影像资料中，人界都早已是满目疮痍。

这种繁华安宁，充满活力的画面，对他而言，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他看到广场上的白鸽悠然踱步，看到情侣在树下依偎低语，看到老人坐在长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没有污染体，没有厮杀，没有时刻需要警惕的死亡威胁。

这就是，百年前的人界吗？

这就是前辈们口中，曾经存在过的，“旧时代”的光景？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涌动。

是震撼，是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于血脉之中的向往与眷恋。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被触动了，发出细微的共鸣。

然而，这美好的景象并未持续太久。

梦境的边缘开始扭曲，温暖的色彩被浸染，蔚蓝的天空被撕裂，铅灰色的阴云如同污秽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明媚的阳光被吞噬，建筑物的玻璃纷纷炸裂，绿色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

街道上的人群惊慌失措地奔跑，欢声笑语变成了凄厉的惨叫！熊熊烈火燃起，黑烟滚滚…

和平的画卷被粗暴地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无比的、绝望与毁灭的景象--污染的降临。

左眠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

卧室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模拟星星的微弱光芒。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微的冷汗。

那个梦太真实了。

那种和平的美好，以及美好被瞬间摧毁的惨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冲击着他一贯冷静的心绪。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影像。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是因为白天的侦察，接触到了旧时代的数据中心，潜意识受到了影响？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光洁的额头。

那里依旧什么也没有。

盟主那句“你是不一样的”，以及偶尔落在他额头上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再次浮现在脑海。

他与那个逝去的时代，有什么联系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被他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人界的现状不容乐观，新型变异体的威胁迫在眉睫，他需要的是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专注。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调整呼吸，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和梦境残留的情绪剥离出去。

而在隔壁房间，程时睡得并不安稳，似乎在梦中也还在与那些扭曲的变异体搏斗。

二十六楼，重新被寂静笼罩。

只是这份寂静之下，左眠的内心，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梦境，悄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那是对失落世界的惊鸿一瞥，也是对自身存在根源的模糊而遥远的疑问。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神之后裔，也不知道那份深植于血脉的，对美好与秩序的守护本能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他，必须为了残存的人界，战斗到最后。

去争夺那微弱的，最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