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何盼与母亲的相处方式,楚宁歌觉得自己跟母亲这样闹脾气特别幼稚。
可她与母亲沟通不畅,这个家,就是楚睿华的一言堂。
撒娇更不可能,楚睿华也不接受。
只能先僵着,让母亲看到她维护何盼的决心,就像当初她坚持走乒乓球这条路一样。
车上,何盼并不清楚上次义诊被偷拍的事,楚宁歌特意沉了一会儿,开口:“义诊那天,我妈派了人跟着。”
“保护你的安全?”何盼看了眼导航,没多想。
“不是。”楚宁歌头一偏,朝后视镜望去一眼,“也许,她是怕我脱离她掌控吧。”
细想这么多年,楚宁歌不轻易交朋友,也有考虑到楚睿华的因素。
与楚宁歌不同,楚睿华看人首要在意的是阶层,好像她们家有多么高不可攀一样,而证明阶层的最直观的东西,就是金钱和地位,换句话说,楚睿华只结交有钱有势的人。
这一态度也会运用到两个女儿这里。
楚宁歌的社会关系本就简单,接触的都是队里的人,楚睿华便对她放松一些,提醒她专注打球,其她并未多言什么。
对楚宁宸,楚睿华似乎更严厉一些。
好在,楚宁宸比楚宁歌听话得多,也更会讨楚睿华的欢心。
这么多年过来,楚宁歌两耳不闻窗外事,专注在乒乓球的一个个赛场上。
对母女关系,和家人之间该如何相处,并没有投入多少精力。
现在闲下来,反而会静下心思索,母亲对她们的掌控,她们的不作为,都是对的吗?
产生疑问的一瞬,楚宁歌便清楚,她同母亲生了隔阂。
而这份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填平,涉及到她跟楚睿华思想上的差别,还有生活中相处的方方面面。
楚睿华并不是个能够被轻易说服的人,楚宁歌想要坚持自我,少不了与母亲产生冲突。
如今,首当其冲的便是小何医生。
日后,楚宁歌想要与何盼再进一步,势必要过楚睿华这一关。
“我妈找人调查,重点在你。”
“你是什么样的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有什么样的社会关系,她都会关注。”
小何医生被无辜牵连其中,有权利知道楚睿华的所思所想。
可何盼还是不明白,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朝楚宁歌投去疑惑的目光。
楚宁歌苦笑一声,不再替母亲遮掩。
“她不在意我口中的,心中的你,也不在意我想要跟谁相处,而是会评估你的身份地位,对楚家有没有助力。”
“再加上我最近与她关系紧张,她对你存在偏见。”
何盼花了一点时间消化,随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阿姨是怕我带坏了她的女儿?”
楚宁歌说:“她怕我结交她不认可的朋友,败坏楚家的名声。”
尽管她不愿意面对,但不能否认,母亲在意楚家,比在乎她这个女儿要多得多。
“抱歉,给你惹了麻烦。”
若不是因为她,何盼原本无需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何盼虽然不理解楚宁歌和楚阿姨的相处模式,也不明白楚阿姨的观念,但毕竟是楚宁歌的家事,她没权利掺和。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安慰楚宁歌,“阿姨查便查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咱们迟早要过这一关不是么?”
将来,她与楚宁歌正式在一起,以楚阿姨的性格,照样会查她的底。
“不是的。”楚宁歌却摇头,“我与我妈妈的矛盾,不该牵连你。”
与母亲沟通不畅,是她的问题,不是何盼的。
就算两个人在一起,消除母亲的偏见,也是她的责任,不该交由何盼去应对母亲。
瞧了眼端正坐在副驾驶的,是非分明的楚宁歌,何盼不由一笑,她预想,以后做楚宁歌的恋人,体验不会太差。
“那你加油,争取帮我扭转楚阿姨对我的印象。”
不过一句缓和气氛的话,何盼没放在心上,楚宁歌却当了真:“好。”
将车窗按下,楚宁歌的视线自后视镜折向母亲跟随的车辆。
车里的人似乎失去耐心,油门深踩速度加快,在楚宁歌这一边超过。
交错的瞬间,后排的车窗打开,母亲视线冷凝,恨不得将楚宁歌冻穿。
楚宁歌不躲不闪,在楚睿华的眸色中恍惚看见人生分叉路,她和母亲站定,最终各选一边。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一点点与何盼的车拉开距离,楚宁歌瞧着逐渐缩小的车牌,忽然悲哀地想,也许这一程后,她再也走不回母亲的身边。
这是成长的代价吗?楚宁歌不确定。
“小何医生,你和阿姨会有矛盾么?”
何盼顺着楚宁歌的问题想了想,正准备回答,却被楚宁歌面上的神色堵了回去。
“会过去的。”她答非所问,也跟着提了车速,尽力追上楚宁歌母亲的车。
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因着你追我赶,不到五十分钟便顺利到达。
将车子停入车位,何盼问询楚宁歌:“我在外面等你?”
今天的拍摄在摄影棚中,楚宁歌不至于太累,她不进去也无妨。
况且,楚阿姨应是与楚宁歌有些话要聊,她在,可能会影响二人的心情。
楚宁歌短暂思索后却是朝她伸手,“和我一起进去吧。”
义诊那日,两个人互通心意,是何盼主动去牵楚宁歌的手,不过几天的时间,便反了过来。
楚宁歌将何盼的手攥得紧紧的,直至到了室内,才缓缓松开。
紧握住,是为了让小何医生明白她对她的认真和坚定。
松开,是不想本就对小何医生留有偏见的母亲,因为她,将矛头对准何盼。
她单手拄着拐,朝来迎接她的品牌方工作人员点头,“我来如期完成拍摄。”
特意强调的语气,是为了让不远处的楚睿华听见。
她遵守承诺,也希望母亲适可而止,将此事揭过,别再戴着有色眼镜,窥伺她跟何盼的生活。
楚睿华侧头,视线自然落在楚宁歌的身影上,面色蓦地沉了下去。
女儿与那个医生虽然看着不亲密,影子却交错重叠一起,倒显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像个外人。
思及此,楚睿华将目光移向何盼,她倒要看看,这小大夫给她女儿灌了什么迷药。
感受到楚宁歌母亲的审视,何盼心中不禁叹了口长气。她的长辈缘一直很不错,从小到大,在家里,母亲亲人呵护她,在学校时,老师们喜欢她,现在有了工作,主任及同事前辈也格外关照她。
故而遇到这样明晃晃讨厌她的长辈,何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楚宁歌及时挡在她的身前。
“麻烦照顾下我的朋友。”她对负责人道。
很快,负责人便带何盼去往休息区。
休息区就在化妆间隔壁,且去往休息区,势必要经过化妆间,楚睿华对着化妆间敞开的门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去找楚宁歌。
拍摄宣传是请的业内比较厉害的工作室,而非楚睿华自己团队的人,所以与楚宁歌沟通时,楚睿华还是有所顾忌。
“工作的时候,带个外人来不合适吧?”
楚宁歌沉默不语,隔着镜子瞧她,与她做着无声的抵抗。
楚睿华见楚宁歌这副表情,顿时心头火起,“怎么,我说错了?自己做了不专业的事,就别怕被别人指出来。”
“楚总让我一个伤者履行协议条款,就合适了?”楚宁歌反唇相讥,“也是,楚总从不徇私,那麻烦日后签协议的时候,先走我们队里的审查流程。”
一口一个楚总,这原本是楚睿华的要求,在外面,亲疏抛开,就事论事。
现在却成了楚宁歌顶撞她的手段。
“你!”楚睿华眉头紧皱,眼神锋利如刀,“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样子呢?楚宁歌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她因打球,常年在室内待着,皮肤会比寻常人白皙一些,经过这一场手术,血色少了,显得有些苍白。
这是最近有何盼照顾着,才将将养回来一点,但与之前相比,还是憔悴不少。
可她的变化,母亲一丝一毫都看不到。
也对,从前她生病在家,也是交给阿姨照顾,她难不难受,几时好利落,楚睿华并不清楚。
今日,楚睿华也不是在关心她的气色,而是话里话外暗指她受何盼影响。
母亲甚至连一句话都没同何盼讲过,也不晓得哪里来的揣测。
“我早该如此了,妈。”楚宁歌声音几不可闻,像是自言自语。
造型师真低头修饰她的鬓角,闻言,动作一顿。
要不是楚宁歌这一声,她还真没瞧出来,这二人是母女。
但仔细分辨,又能从两个人的眉目间找出那么一丁点的相似性。
她常给明星做妆造,也能从合作过的老板那里了解到一些隐秘,自然懂得凡事都不多嘴的道理。
楚宁歌这一声,她权当没有听见,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心中祈祷,这对母女别再将冲突升级,波及到她这个外人。
好在,楚老板听到了她的心声,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情绪。
“拍摄结束,我有事交代你。”
话音刚落,楚睿华便转身离开。
楚宁歌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神,心思早不在这里。
所以她忽略了,楚睿华出门转身时,脚步顿住的那几秒,自然也没注意,与楚睿华一同离开的,还有那个当下最不愿意让母亲去接触的人。
【下一章周四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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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