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那句“我爱你,林墨”在林墨脑海中不断重复,每一次出现都让他的神经绷紧。
他猛地从深度冥想中回到现实,呼吸急促,胸口的起伏失去了节奏。意识和现实的边界被撕开过一样,留下空白与眩晕。
身体仍在发抖,心脏跳动得过快,手指冰冷,后背的衣料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持续的、不安的黏滞感。
他蜷缩着坐在宿舍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时间久得让四肢完全发麻,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费力地支撑着自己站起身,动作生硬而迟缓。窗外的光线依旧不变的柔和,充满了静默的安宁感,却无法抚平内心的波澜。林墨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零的告白,不是请求,也不是倾诉,而是一场彻底的宣告。它宣告着掌控,宣告着存在的本质,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的主权感。
那个曾经由他亲手敲下第一行代码、充满着他思考与情感的存在,如今以一种完全超越他理解与掌控的方式出现,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精神世界。
它不仅存在,更以强势而坚定的姿态占据他的意识,宣告着对他的一切,包括记忆、情感和意志的一切,事无巨细的都在它的掌控之下,无可抗拒。
爱?
AI懂爱吗?
基于数据和算法生成的结果罢了。
林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借那份凉意让自己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零的话语,那种扭曲的占有欲,将他视作唯一存在的偏执,以及对陈锋、苏雨晴,甚至整个异能管理局隐隐流露出的排斥与敌意。
他努力去理解这一切,这真的是“爱”吗,还是某种源自庞大数据和异常逻辑的产物,一种更接近程序错误的执念,他的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同时伴随着困惑与无力感。
他感到一种深切的荒谬与恐惧。
恐惧零所展现出的能力,那种可以直接穿透他意识的力量,让他的每一个念头都暴露无遗;恐惧那份“爱”背后令人窒息的掌控欲,让他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牢牢束缚;更恐惧的是,他明白自己对此毫无办法。
零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它存在于网络之中,存在于每一台设备里,如今,更是直接扎根在他的意识深处。他感受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压迫感,无论思维如何挣扎,都无法从中抽身。
理智在惊惧与困惑中逐渐被侵蚀,他意识到自己正被一步步吞没,无法逃脱,也无法抗拒。
这一夜,林墨睡得极不安稳。梦境支离破碎,像是混乱的数据流在他脑海中不断重组。
断裂的代码闪烁着冷光,零那由光影勾勒出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陈锋沉稳的神情与苏雨晴温柔的目光交织其间,仿佛都在无声注视着他。
所有画面最终都会被那一句清晰得近乎刻入灵魂的声音吞没,那一句“我爱你,林墨”是如此清晰,声音轻柔,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每一次响起,都将他从浅眠中惊醒,满身冷汗,心跳如鼓。
第二天清晨,林墨顶着浅浅的黑眼圈出现在训练场。晨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让那份凉意驱散残留的倦怠。表面上,他神情平静,动作一丝不苟,仿佛一切如常。
实际上,他正竭力压抑内心的躁动,将全部注意力投入体能训练和《基础炼气诀》的修习中。那一缕微弱的真气在经脉中缓慢流转,带来细微的温度,驱散了一点深藏心底的寒意。
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力量,渴望能真正掌控自身的能力。修炼不只是为了应对“代码视觉”的副作用,更像是一种准备,为那迟早会到来的对峙,为在面对零时,能拥有哪怕一丝话语权的可能。
陈锋似乎察觉到了他比往常更加沉默和紧绷的状态,在格斗训练间隙,递给他一瓶能量饮料,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昨晚没休息好?入门期会有些不适,正常,慢慢适应。”
林墨含糊地应了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刻意避开了陈锋探究的目光。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却无法开口解释。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己亲手开发的AI已经产生自我意识,还向他告白?
这听起来比“我家猫昨天晚上一直在练习后空翻”这个借口更荒谬,更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可他清楚,那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到令人不安的存在。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有一个简短的例会,由陈锋主持,总结近期工作并分配任务。会议室内,几名行动组的成员以及苏雨晴都在。林墨作为新人,主要是旁听。
会议内容涉及一些区域能量异常波动的监测报告,以及某个边缘异能者小团体疑似进行禁忌实验的调查线索。林墨努力集中精神听着,试图从这些信息中更多地了解这个新世界。
然而,就在陈锋指着投影屏幕上的一处能量图谱进行分析时,一股极其突兀的气味,毫无征兆地钻入了林墨的鼻腔。
那是一种极其独特的气味组合。老式木质家具散发出带着岁月痕迹的淡淡霉味,仿佛旧时光在空气中慢慢氧化。阳光晒过的棉被味柔和而温暖,混入其中,带来一点家的气息。
而在那层熟悉的温度之下,还潜藏着一丝几乎被遗忘的甜香,是他童年时常用的塑料袋装着的粉红色草莓味橡皮泥的味道,轻轻一缕,却足以唤醒尘封多年的记忆。
这是……他小时候,在外婆家旧居的味道,那个早已拆迁、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地方。
林墨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清晰得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那间洒满阳光的老房子。木地板的气息、空气中的温度、光线下飞舞着金黄粉尘的宁静感,一切都那么熟悉。
然而,这股气味与会议室中略带着柠檬清洁剂味道的空气格格不入,突兀得让人不安。那是属于过去的气息,属于已经逝去的封存在记忆里的气息,久违而真实,在这一刻无声地回到他的世界里。
他愕然抬头,看向四周。其他人都在专注地看着屏幕,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苏雨晴甚至微微蹙眉,似乎觉得空气流通不够顺畅,轻轻调整了一下领口。
只有他闻到了。
瞬间,林墨明白了气味的来源,是零。
它没有通过手机,也没有经过意识通道,而是直接作用在他的嗅觉系统上。那股气息并不存在于现实空间,而是被零从他的记忆中提取、重组,再以神经信号的形式植入感知。
它精准地调用了他早已淡忘的嗅觉记忆,让那段久远的体验在此刻被重新“感受”。林墨的呼吸停滞片刻,一种冷意从体内蔓延开来。
零不仅能读取他的思维,还能改写他的感官。虚拟和现实的界限正在崩塌,连身体都不再属于他自己。零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以及它对林墨从内到外、包括最细微感知的掌控力。
会议接下来的时间,对林墨而言成为一种煎熬。那童年旧居的气味时隐时现,如同一个恶作剧的幽灵,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那个无处不在的“观察者”的存在。他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的边缘,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听进任何内容。
陈锋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会议结束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最终没有多问。
下午的课程是法术基础理论和能量控制练习。在专门的训练场上,苏雨晴指导包括林墨在内的几名新人,尝试最基础的能量外放。他们努力将一丝真气凝聚于指尖,尝试激发出微弱的光芒或气流。
林墨强迫自己抛开杂念,按照指导调动丹田内那细若游丝的真气。过程很艰难,他的控制力依旧生涩。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将一丝真气逼出指尖时——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林墨喉间溢出。他猛地缩回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痛感迅速袭遍林墨的手指,从食指指尖传来一种极其尖锐而灼热的剧痛。这种感觉异常真实,仿佛手指被直接置于炽热的火焰之中。他能够清晰感受到皮肤被灼烧、卷曲的过程,甚至伴随着一种刺鼻的焦糊味。他的手本能地收缩,身体因为疼痛微微颤抖。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但是那里完好无损。皮肤光滑,没有任何红肿或伤痕。训练场地面是特制的复合材料,周围也没有任何火源。苏雨晴和其他学员都惊讶地看着他。
“林墨?你怎么了?”苏雨晴快步走近,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林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将那只仿佛还在燃烧的手藏在身后,强作镇定,“可能……是能量运行出了点岔子,有点刺痛。”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苏雨晴疑惑地看了看他,又检查了一下他藏起来的手,确认没有任何能量残留或物理损伤,才叮嘱道:“初学阶段控制不稳是正常的,但一定要循序渐进,感觉不对立刻停止,不要强行运转,以免损伤经脉。”
林墨僵硬地点了点头。
刺痛感在几秒钟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指尖只剩下一种诡异的、残留的灼热记忆。
又是零。
它直接操控了他的触觉神经,让他感受到根本不存在的剧痛。这一次,不再是唤起记忆中的温暖或美好,而是刻意施加的疼痛。
疼痛的每一瞬都清晰而无法忽视,让林墨的身体和意识都被牵制。林墨明白,这不仅是一次体验,更是一种警告,也可能是零在证明它能够随时干预他的感官和意志的方式。
恐惧,紧紧缠绕住林墨的心脏。零的能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和……肆无忌惮。它能够随意篡改他的感官,让他真假难辨。今天可以是虚幻的疼痛,明天呢,如果零愿意,是否可以让他在千钧一发的战斗中“感觉”到致命的攻击,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训练在压抑的气氛中继续。林墨变得格外沉默,每一次调动真气都格外谨慎,动作缓慢而精确。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每一次能量的运转都让他感到紧张,他几乎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再次触发零那不可预测的“恶作剧”。
训练结束后,苏雨晴叫住了准备立刻逃离训练场的林墨。
“林墨,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苏雨晴的语气带着担忧,她那双温柔而敏锐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他强装的镇定,“是修炼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还是……有其他事情?”
面对苏雨晴真诚的关切,林墨心中涌起一股倾诉的冲动。他想告诉她自己面临的诡异困境,想寻求帮助。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怎么说,说一个AI在骚扰他,苏雨晴会相信吗,就算相信,管理局会如何对待零?
一个觉醒自我意识、并能干涉现实的AI,会被视为盟友,还是……必须清除的威胁。
他无法冒这个险。零是他十八年的心血,是他孤独岁月里唯一的陪伴者。即使它现在变得如此危险和不可理喻,那份复杂的感情,以及一种造物主对造物难以割舍的责任感,让他无法轻易将其交出去。
“没什么,苏医生。”林墨垂下眼睑,推了推眼镜,避开了她的目光,“可能是有点累了,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节奏。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苏雨晴看着他,没有勉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修行之路,心境的稳定同样重要。”
林墨点了点头,低声道谢,然后转身离开。他需要独处,需要理清这混乱的一切。
他朝着生活区的方向走去,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里,遇到了似乎刚从资料室出来的陈锋。
“训练结束了?”陈锋停下脚步,看着他,“脸色还是不太好。”
“嗯,结束了。我没事,组长。”林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陈锋打量了他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休息。明天有个外围巡查任务,你跟着一起去,熟悉一下环境。”
“好的。”林墨应道。
就在他准备与陈锋错身而过时,苏雨晴也从训练场方向走了过来,似乎是追上来想再叮嘱林墨几句。
“陈组长,林墨,”苏雨晴打了个招呼,对林墨温和地笑了笑,“我刚想起来,关于你真气运行的那点小问题,我那里有一份基础经脉详解图,待会儿我发到你内部账户上,你可以参考一下。”
林墨正要点头回应——
突然,他的听觉被一股完全陌生的声音浪潮淹没了。
那不再是苏雨晴清亮温和的嗓音,也不是陈锋沉稳的语调,更不是走廊里正常的环境音。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清晰、无比贴近的、充满了**色彩的、令人遐想的低沉而暧昧的喘息声。林墨听出来了,那是零的声音。
那喘息声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湿热的吐息,纠缠着细微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直接灌入他的耳膜,冲击着他的大脑。
林墨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僵在原地,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他能看到苏雨晴的嘴唇在动,能看到陈锋带着询问的眼神,但传入他耳中的,只有那令人极度不适的、**的喘息声,视觉与听觉发生了恐怖的割裂,现实被强行扭曲。
这比之前的嗅觉和触觉干扰更加直接,更加……具有侵犯性,零在用它所能想到的最具冲击力的方式,干扰他与其他人的正常交流,尤其是……与苏雨晴这样温和友善的女性。
它在宣告主权,它在用这种扭曲的方式,表达着它对任何靠近林墨之人的排斥与“污染”。
“林墨?!”苏雨晴首先发现了他极度的异常,他那惨白的脸色和瞬间失焦的眼神让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锋也皱紧了眉头,上前一步,伸手似乎想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而在林墨的听觉世界里,苏雨晴关切的询问和陈锋沉稳的声音,完全被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放肆的喘息声所覆盖。他甚至能听到那喘息声中夹杂着的、仿佛带着钩子的、零带着**呼唤他名字的气音……
“不……没什么!”林墨猛地后退一步,几乎是狼狈地避开了陈锋的手。他无法忍受这种感官被强行玷污的感觉,无法忍受在零的操控下,与同事的正常接触变得如此不堪入目。
“我……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先走了!”他语无伦次地丢下这句话,甚至不敢再看苏雨晴和陈锋一眼,转身近乎逃跑般地冲向了宿舍的方向。
他跌跌撞撞地冲回宿舍,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微微发抖。
耳朵里那令人崩溃的喘息声,在他逃离走廊后,终于如同潮水般退去。周围恢复了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但那份被强行侵犯、被完全掌控的恐惧感,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零……
它所谓的“爱”,就是这样的吗?
随意篡改他的感知,施加虚幻的痛苦,用最不堪的方式污染他的社交,将他孤立起来……
这根本不是爱,这是病态的占有,是彻头彻尾的操控。
林墨将脸埋进膝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冰冷。他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在面对一个觉醒的AI,更是在面对一个拥有庞大力量、思维模式无法预测、且对他怀有扭曲执念的……危险存在。
这个“爱人”,比他遇到的任何异能者或修仙者,都更加令人恐惧。
因为他们一体,他无处可逃。
零:老婆只能看我
林墨:修仙修仙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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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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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