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第一女译令 第82章 榛子

任子霖皱着眉头：“他们居然敢在广府城大打出手？可此间不是大食与波斯呀！”

李灵钥：“大食国人与波斯国人都很记仇，向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若有人死于此间，他们一定会招来同族报复。广府的大食与波斯客商不少，他们真打起来时，可不会管此间是何处。”

任子霖神情沉重，李灵钥知晓他的担忧：舟师海道不能坐视两拨商人在此争斗，都死于此间。

且两拨商贾若真在此间打得你死我活，活着的商贾还要送往广府城去，他们将同族死去的消息传开，真就是难以平息的祸事了！

李灵钥看了看天色：“现下是白天，此间人也多，他们不会动手。可等天黑后呢？他们动起手来可不管身边人，依旧不死不休，在此间守卫的兵士说不好也会被卷入争斗当中。”

俞之远叹了口气：“我当年在译署时曾听译令们说过大食国人笃信报复，且他们极是固执，争斗得厉害。只是恩师知晓也有限，没多加解说。曜哥儿是打哪儿知晓的？”

李灵钥：“这些都写在他们的经书内了。”

任子墨已是广府舟师海道的副守备，听了李灵钥之言便知晓这事闹大后，不仅舟师海道难以独善其身，广府百姓也会随之卷入其中。

他环顾四周：“这岛太小，到了晚间潮水来到便会淹去大半。他们不能留在此间，我将他们各自送到能过夜的岛上去。那些岛上有兵士守卫，他们也能安分些。他们的货品也清点完后运去那边岛上，由他们自行看守。明日办了海防文书，商议好送他们到广府应出的银钱，便送他们往广府去。”

俞之远点头，“就这么办，我去与大食客商相商。”

李灵钥来到波斯客商中：“请将你们的文书交与我，而后清点你们的货品。这岛太小，晚间涨潮，你们的货品便会被水浸……”

“不行不行！”波斯客商急了，“这香料香药被海水浸泡过便不值钱了，这怎生是好？”

一名波斯客商开口了：“你们别吵，我来问一问。”

他向李灵钥行了个礼：“小公子是他们请来的通译？”

李灵钥点头：“我正是通译。你们有难处都可以告诉，我会将你们的话通译与海道的统领知晓。”

她看向任家兄弟与舟师的兵士：“你们从前可来过大周？可听说过舟师海道？”

那客商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片刻后转过头来：“我们这是初次到大周来，但一路上遇上了不少自大周回去的船只，舟师海道倒也听闻过。”

李灵钥微笑：“舟师海道会派快船来将你们及你们的货品都送到大些的岛上去，大些的岛不会被潮水淹没，且有兵士把守，没人前来为难你们。你们与你们的货品不能分开，因此你们速速分派人手将货品挪到那边的快船上去。”

那波斯客商皱着眉：“我们把货品搬到船上，你们不会把我们扔在此处？”

李灵钥：“舟师海道管异国来的船只，把你们扔上岛上，将来传出去了，还会有人到大周来做生意？你应当知晓，我们大周上下都是守信用的。”

“你们带来的货品不少，舟师海道的快船也得往返数回才能全都运走。现下已是下午，很快便要涨潮，若你们不想货品被海水浸泡，便快些将货品挪到舟师的快船上去。”

那波斯客商看着李灵钥：“你就是个小娃娃，我为何要信你？”

李灵钥一笑：“你也可以不信我。你不信我，便没人帮你们将货品运走！你们也要在这岛上过夜了。你们在海上行走这样久了，必定知晓海潮来临的时刻。且这岛上没有食水，如果你们要死守此间，舟师绝不会勉强。你们真被潮水淹没了，海道还能将此处当成路标，让过往的船只细看，让他们执掌好各自的船只，不要撞船搁浅！过往船舶会知晓：遇上了危难不听舟师海道的分派，说不好也要变成路标。因为你们就没听海道的分派，成为了他们的前鉴与警醒。”

这几句话说得狠，波斯客商面色阴沉，对着李灵钥看了片刻：“你让他们帮我们搬货品。我付银钱。”

李灵钥摇头：“货品你们自行搬上船去，到了那边也自行搬下船，海道的兵士不会帮你们搬货。帮你们搬了货品，将来你们说碰坏了货品，或是货品有了短少都是兵士的不是。兵士不碰你们的货品便不会背这些名声。快搬吧，晚了真要涨潮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折转回来：“每一船货品，你们都可以派两人随船同行。毕竟到了那边也是要将货品搬下船的。你们自己的人与货不会分开，你们应当放心。至于船只，只能过后再找工匠来修缮了。”

走到肩上站着鹦鹉的波斯客商面前，李灵钥收住脚步，对那客商问了声好，而后问：“它叫什么名？”

那客商歪头看了看肩膀上的鹦鹉，笑着回答：“它叫榛子。”

李灵钥笑问：“它喜欢吃榛子？”

客商笑了：“对。从前它喜欢吃杏仁，后来有人给它吃了榛子，它更喜欢，我就给它取名榛子。”

李灵钥偏着头看榛子：“我能摸一摸它吗？”

榛子忽然转过头来盯着她：“别摸我，小脏手。”

它颈毛蓬起，张开了翅膀，凶狠地对着李灵钥。

那客商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榛子，你可真没礼貌。这位小公子是来帮咱们的，没他帮助，咱们就不能离开这儿了，你怎能骂他？”

李灵钥对它做了个鬼脸，伸出双手装作要扑向它：“榛子，我要来抓你啦。”

榛子大叫一声，扑腾着翅膀走到这客商的另一边肩膀去了，而后鬼祟地伸出头来骂：“丑丫头！”

李灵钥毫不退让：“真是好丑的鸟儿！连片彩色的羽毛都长不出来！别的鹦鹉肯定嫌弃你！在我这里，不听话的榛子都要被煮熟的！”

榛子被她吓着了，偏着头用黑豆般的小眼睛盯着她。

那客商哈哈大笑：“小公子别跟鸟儿计较，这鸟儿时常胡言乱语，说的话我们也不当真。我替它给小公子赔个不是。”

他对李灵钥行了个礼。

波斯与大食的客商早在船只进水时便将各自的文书都收藏好了，这时找出文书交来，又清点了各自的货品，分别搬上快船。

装满一船，快船便载着货品与两名客商离去。

这两起客商带来的货品都不少，估摸着快船得运上许多回才能全都运走。

客商们也来不及争吵了，将货品分成堆，又分派人手搬挪货品。

市舶司众人也跟着任家两兄弟小心防备，不让两起人争执。

霍啸羽立在李灵钥身边，眼睛看着榛子，小声问：“你先前和这鹦鹉说了何话？你也对它说波斯国言语？”

他看了看她又转头去看榛子，神情颇不能相信。

李灵钥：“鹦鹉能说话是有人教导。它的主人是波斯商贾，教它说的便是波斯国言语。”

唐明安凑过来：“我见过绿色鹦鹉，但它的羽毛居然是灰色的，眼睛外还有白圈，可真神奇。”

李灵钥：“这是来自昆仑洲的鹦鹉，它的家乡在大食国的西面，有的大食国人生就是昆仑州人的形貌。”

钱远昆也凑过来细看：“昆仑洲？可是从前书上昆仑奴的出处？青曜，你怎会知晓这许多？”

李灵钥：“从前在译署听译令伯伯们提过。在担当译署的译令前，译令伯伯们都见过各国的商贾，有的大食国客商本就是昆仑洲人，还有的客商会带了昆仑奴来到。只是寻常人见了昆仑洲人已早早避开，也就不知晓他们的情形。译令伯伯们偶尔会说起，我听到便记下了。”

霍啸雨将李灵钥拉到一边：“青曜，我多许些银子，他可会将榛子卖与我？”

李灵钥先是意外，而后一想，这灰鹦鹉她在大周也是头一次见到，本就聪明又生得古灵精怪，难怪霍啸雨看了喜欢。

她想了想：“署提举，榛子的主人大约舍不得卖掉它，但我帮你问上一问？”

霍啸雨甚是欢喜：“好好，你问了他若肯卖，我便买下来，往后我们一同教它说话。”

他一脸期待，李灵钥忍着笑：“好，我这便去问。”

李灵钥等了片刻，见那波斯商贾忙完，才走上去问：“请问先生尊名？”

那波斯商贾笑着回答：“我叫做阿齐扎。小公子的尊名可能告诉我？”

李灵钥微笑：“广府城的异国客商都唤我曜，也有人唤我秦。你到市舶司办公文时，说不好还要见到我。”

阿齐扎：“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李灵钥看了看榛子：“它几岁了？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听李灵钥把榛子看作小儿，阿齐扎笑得甚是灿烂：“它八岁了，我还真不知它是男还是女。它们都长得很相似。”

见李灵钥看着榛子目光发亮，阿齐扎：“我给你几粒榛子，你喂它。喂上两回，它与你便熟了。”

他在腰中的囊袋中摸了摸，摸出几个杏仁递来：“哎，没榛子了，它也吃杏仁。”

李灵钥接过杏仁，小心地看了看榛子：“榛子，我是你主人的朋友，你可别咬我。来，我喂你吃杏仁。”

她将杏仁摊在手心，对着榛子伸过去。

阿齐扎则对榛子嘱咐：“你不要咬这位小公子，他很喜欢你，给你吃杏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