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思认定王府不会同意傅知乔进门,她也不好直接劝傅知乔不要跟谢卓再有牵扯,只好拐着弯给她介绍亲事,想分开两人。
打住打住,面对周妙思想要做媒的热情,傅知乔有些招架不住,她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妙思姐姐说到哪里去了。”
“知乔如此美貌,不知会被哪个福气滔天的人娶了去。”
“你跟秦姐夫才是天作之合,惹人羡慕呢!”
“你既羡慕,为何还迟迟不愿相看人家?”
说来说去,又绕到了成亲这件事上。
被催婚固然令人烦恼,但有人真情实意为你着想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傅知乔坦诚道:“我年轻貌美,家财万贯,何须着急嫁到别人家去伏低做小,侍候公婆呢?”
周妙思摇摇头,不太认同:“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傅知乔从容不迫地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嫁人这事要看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成亲,缘分未到,一辈子不成亲也未尝不可。”
“胡说,膝下无子无孙,晚年岂不凄凉?”
“为何会凄凉?哪怕是老了,我也是个有钱的老太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一众丫鬟小厮环绕,岂会孤独?不用操心儿孙的前途事业,不必担忧女儿孙女是否所嫁非人,一辈子为自己而活,岂不乐哉!”
周妙思被她这番言论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妙思姐姐?妙思姐姐?”
傅知乔喊了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来,周妙思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傅知乔,声音低了下来,“可女子柔弱,本该站在夫君后面,让其为你遮风挡雨。”
“我有能力为自己遮风挡雨,何苦一定要依靠男人?”
周妙思败下阵来,她在心里感叹,傅知乔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难怪世子会对她倾心不已。
傅知乔并非空有美貌,她聪慧伶俐又能言善道,出身不高身上却没有丝毫的小家子气,跟真正的名门千金比起来也不落下风,周妙思身为女子都很欣赏她。
但是,她并不看好傅知乔和世子在一起,作为过来人,周妙思很清楚,傅知乔只有世子的喜爱是不够的,贵族出身的王妃娘娘一定不能接受她。
拿自己为例,婆母秦夫人不敢再对她甩脸子,一方面是因为秦夫人喂她转胎药一事心虚,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家世。
秦家家主是礼部侍郎,儿子秦修齐本人任职通政司参议,秦家是宗族大家,但周家也不是吃素的,周妙思父亲是一州刺史,娘家有权有势,不看僧面看佛面,且不说秦夫人和周妙思是亲戚关系,光说家世,周妙思就不是可以秦家随意拿捏的小儿媳。
可傅知乔就不一样了,她没有强大的家世可以依靠,落在王府手里只有任人搓圆捏扁的份。
一想到这般有灵气的女子要到王府去受尽嗟磨,周妙思心里有些焦躁。
周妙思怕傅知乔受了委屈,吃了亏。
没错,她已经从这段谈话中试探到了傅知乔跟谢卓还有联系,同时,她也察觉到傅知乔对成亲这件事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按理来说,谢卓跟于雅丹的亲事已经退掉,傅知乔和谢卓两人之间最大的阻碍已经消除,他们走到一起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现在傅知乔的态度却有些微妙,说她想嫁进王府吧,她谈到王府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说她不想嫁进王府吧,她又拒绝自己为她介绍亲事。
傅知乔究竟是想嫁进王府还是不愿嫁进王府?周妙思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想法了。
周妙思思忖后,沉声道:“世子已经退亲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我暂时不想成亲。”
闻言,周妙思瞥她一眼,“没有想法可不行,知乔,你若想嫁进王府,需得早做筹谋,若不想嫁进王府,还是趁早跟世子断了的好。”
周妙思何尝不知道傅知乔聪明,可这点聪明劲儿在真正的权势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高门大院里是会“吃人”的!
傅知乔年轻,论心机论手段哪里玩的过后宅里的妇人,恐怕顷刻间便被人剥皮拆骨。而且她又长的这般貌美,嫁到寻常人家定然是护不住的,可世家贵族哪里会娶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为妻,哪怕傅知乔进了王府,也只能是妾室的身份。
妾室两个字安在傅知乔身上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周妙思低声问:“关于世子的传闻……”
坐月子期间,周妙思在屋子里闲得无聊,家中的小丫鬟便会跟她说外面的八卦轶事解闷,有关谢卓的传闻她也听到不少,尤其是知道了谢卓往后子嗣艰难这一点,周妙思顿时觉得他配不上傅知乔了。
像知乔这般美好的女子,应该嫁给一个爱她懂她的人,而不是嫁去高门伏低做小。
听到周妙思的问题,傅知乔哭笑不得,“以讹传讹罢了。”
周妙思哦了一声,看样子知乔心中还是有世子的,她不觉蹙眉:“王府的规矩多,我怕你适应不了。”
傅知乔抬眸看她:“妙思姐姐的一番苦心,我明白的。”她顿了顿,说:“嫁进王府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这句话傅知乔是真心的。
她既已下定决心,便不会再犹豫不决,更不会为了嫁给谢卓而放弃自我。
谢卓说过数次要娶她为妻,傅知乔丝毫不怀疑他的真心,但对于这种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是绝对不会低头妥协的。
见傅知乔拎得清,周妙思微微颔首,没再说话了。
*
傅知乔去秦府拜访周妙思的时候,余柔岚领着崔嬷嬷和两个丫鬟出了门。
下个月就要过年了,她要上街采买一些年货,每年过年的新衣都是余柔岚亲自去选料子,选款式再请绣娘到府中为傅知乔量衣裁体,今年也不例外。
寒冷的天气并未降低百姓们的兴致,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妇人们挎着篮子采买各种年货,处处都是烟火气。
余柔岚看中了几匹石榴红的织锦料子,颜色鲜艳,给傅知乔做新年的新衣非常合适,刚从绣庄里出来,只听一声嘶鸣,一辆马车直直的朝她撞来。
马车上的车夫惊慌不已,“让开!快让开!”
车夫驾车的速度很快,加上路面上的积雪融化导致马蹄打滑,马车直溜溜的驶向了余柔岚的方向。
事情发生的太快,余柔岚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双脚如同生了根一般,在地上挪动不了半分。
马车急促而来,余柔岚脑海中都想象出自己被撞的画面了。
周围的人们也惊呼着纷纷避开,赵均回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眼疾手快,抓起一把隔壁小摊上的油脂桑朝地面扔去,而后拉着余柔岚的手臂往后用力一扯。
马匹被油纸伞绊了一下,马蹄高高抬起,整个马车差点翻了。
最后,马车险险停下,驾车的车夫一甩缰绳,怒喝道:“你眼瞎吗?不知道避让?”
余柔岚脸色煞白,显然还在惊吓中没有回过神来。
赵均回今日是出来买墨的,墨楚斋新到了几块松烟墨,他一下值便迫不及待来买了。
走到半道上觉得前方的身影有些眼熟,见人马上就要被马车撞到没有多想就冲了过来,好不容易把人救下,赵均回心里的那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到车夫嚣张的话。
他难掩怒气,呵斥道:“你怎么驾的车?在人流如此多的大街上还不控制速度,将人撞伤撞残你负的起这个责?”
车夫毫不客气:“你是谁?赶紧让开,要是耽误了我家大人的事,你担待得起吗?”
马车车壁上雕刻的图案十分精致,气派又威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马车。但赵均回并没有打算忍,他还想问车夫“你家大人是谁?”的时候,耳边传来崔嬷嬷的惊呼,“夫人?夫人?可有伤着?”
崔嬷嬷跟在余柔岚身后付钱,晚了一步出绣庄就见到这惊险一幕,好在余柔岚安然无恙,她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赵均回把视线转移到差点被马车撞到的夫人身上,只是一眼,他便呆住了。
一旁卖油纸伞的摊主反应过来,拉着赵均回:“哎!你别走,你要赔我一把油纸伞的钱。”
油纸伞摊主的嗓门非常大,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赵均回觉得有些尴尬,他的贴身侍从来宝拉住油纸伞摊主,去一边谈赔偿的事了。
赵均回压下心里的震惊,对余柔岚行礼道:“见过夫人。”
余柔岚是被人拉到了旁边才躲开了马车的撞击,顾不得手臂传来一阵钝痛,刚想对救了自己一命的人道歉,看到赵均回的脸,余柔岚神情一滞,好一会才认出他来,语气迟疑:“你是赵均回?”
赵均回再次拱手,“夫人可有受伤?”
余柔岚摇摇头:“并无大碍,多谢你救了我。”
余柔岚心有余悸,想到刚刚那危机的时刻,今日要是没有赵均回那马蹄就踏到自己身上了……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想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均回退后一步,行了一个晚辈礼,回答:“我在翰林院任职。”
余柔岚明白过来,当年两家取消婚约时,赵均回就是要参加科考年纪,如今两三年过去,他中举后留在京城当官也是正常的事。
赵均回的出现唤醒了余柔岚的记忆,她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在禹州时,傅家与赵家的关系是很亲密的,两家也有意结成姻亲关系,只是后来发生了变故……当时赵夫人上门退亲,她是很生气,可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她跟女儿生活的非常好,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那时候赵家没有来退亲,傅知乔遵守婚约嫁去了赵家,那么她的经商才能是否会埋没了?
余柔岚她没有想到能在京城碰到赵均回,她抿了抿唇,敛起脑中繁乱的思绪。
赵均回面对着余柔岚也有些无措,因为母亲早些年的的行为,他自觉没有脸面,连忙找个借口离开了。
余柔岚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看了赵均回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几次后终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