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柳娘子真会胡言乱语,你生在泸州,即便能吃到荔枝,也定是绿的,如此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柳玉瞻没有反驳他,而是自顾自剥了一颗,扔进嘴里品尝,一边品尝一边陶醉:“嗯——这荔枝可真是甜,清爽可口,汁水还多,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荔枝呢,”然后转头问裴桓:“你真的不想尝尝吗?”
裴桓负手于身后,还是不应。
柳玉瞻再问:“那裴郎君,你上一次吃荔枝是什么时候?”
“行了,你别问了,本公子就尝一颗罢。”
裴桓终是接过了柳玉瞻手中的荔枝,送进口中嚼了嚼。
“呸——”
裴桓当即将口中的那颗荔枝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柳玉瞻瞬间捧腹大笑。
“柳玉瞻,你竟然敢戏弄我!”
裴桓作怒状,不过柳玉瞻如今对他的性格了若指掌,她知裴桓并未真的生气。
“虽然味道是不怎么好,不过不要钱,你不吃亏!”
裴桓这就不气了。
“我从前只知道岭南荔枝叫人垂涎三尺,没想到蜀地也有。”
“天大地大,你虽居繁华的长安,却没有游历四方,自然不知道这天下间的好风景。”
裴桓瞧着柳玉瞻:“是吗,柳娘子说的头头是道,可曾游历过四方吗?”
“我当然有!”
“哼。”裴桓轻嗤,他只当柳玉瞻说大话。
柳玉瞻去寻掌柜,询问他荔枝如何卖,掌柜答:“二十文一两。”
柳玉瞻恍然,因为地域与口味的关系,这里的荔枝并不贵。
“掌柜的,那我若是要大量采买呢,您可有足够的量?”
掌柜虽不知柳玉瞻为何要买这么多,却还是欣然应下:“有,有的。不过小娘子,您一下子买那么多做什么,荔枝这东西,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如果吃不完的话,就会坏掉的。”他好心提醒柳玉瞻。
“多谢掌柜提醒,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柳玉瞻果真什么都没买,就这样拉着裴桓出了果肆。
裴桓很是疑惑:“柳娘子,你要买那么多荔枝做什么?”
柳玉瞻同他玩笑:“当然是因为我贪吃了,圣人和贵妃都趋之若鹜的东西,我自然也喜欢。”
“我不信。”
“我只是想知道,连裴郎君如此世家公子从小到大也只尝过一颗岭南的荔枝,如果荔枝这东西出现在长安城里,又会有多少人会为它趋之若鹜、一掷千金呢?”
裴桓笑柳玉瞻天真。
“柳娘子,我瞧你是白日做梦吧,这种成色的东西,长安城里的人什么没见过,如何会为了这种东西一掷千金呢。”
“裴郎君怎知不会,不试试,如何得知呢。这样,在回长安之前,咱们再去一个地方吧。”
“去哪啊?”
“去花市,买几株嫁接苗。”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买吗?”
“我只答应了你不买荔枝,我没说不买其他的啊。”
“柳玉瞻,你耍我呢……”
……
天还没黑,他们四人便坐马车,启程回长安。
裴桓离老远瞧着柳玉瞻买的那些荔枝苗,不禁揶揄道:“柳娘子到底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柳玉瞻不好意思低头:“其实也没什么的,我自己闹着玩罢了。”
裴桓想到了她阿耶是个商人,便问道:“你该不会是要学你阿耶做生意吧。”
柳玉瞻其实也没想瞒他,腼腆道:“我也不能一直在骆府白吃白喝吧,平时闲来无事,就想着做些小本生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嘛,希望自己能有些价值。”
裴桓半靠着舱壁:“柳娘子年纪轻轻,想法却天马行空,有勇气是好,可这做生意难啊,在长安做生意更难……”
“是吗,那我偏要迎难而上!我这个人就是喜欢难事,越是难的事,就越是能让我兴奋。”
“柳娘子还未吃酒,我看就已经醉了……”裴桓语气尽是讽刺,可在柳玉瞻没留意时,他的眼底流出一抹羡慕,或嫉妒。
“你既说做生意,可这荔枝远在泸州,该如何让它们出现在长安呢?”
柳玉瞻陷入了沉思,她也在思考这个难题。
裴桓又道:“若是运送,该怎样将运送的消耗降到最低呢?”
柳玉瞻依旧默不作声。
裴桓大笑道:“柳娘子什么都不知,也无任何计划,竟然还要嚷嚷着做生意,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被他如此笑话,柳玉瞻也不恼怒,顺着他说:“我一介商贾之女,又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丫头,自然不如裴郎君见多识广,还望裴郎君能多多赐教。”
裴桓看穿了柳玉瞻的奉承,可这些话他却很受用,柳玉瞻这个女人啊,刚刚在果肆的时候还吹嘘自己走过四方,见多识广,一日还未过去,就换了一套说辞,如此能屈能伸。
“告诉你吧,蜀地人杰地灵,每年都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珍宝瓜果进献给圣人,有一条专用的商道用来运送各种物资。”
柳玉瞻就知道跟着裴桓能打听到不少消息,这些,可能是普通百姓终其一生都无法感知到的信息差。
“这条商道,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而这商道的使用权,更是有价无市,很多富商空有钱帛,没有关系,也是徒劳。”
裴桓边说着,边观察着柳玉瞻的表情,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亦有一些富商,靠着钱帛向官员示好,以求庇护,甚至直接到圣人面前,进献稀世珍宝,以求的圣人的封赏。而这些……”
裴桓突然靠过来,柳玉瞻则下意识往后。
“柳娘子怕是接触不到了。”他得意笑着。
“那,裴郎君又为何要告知于我?”
“呵,我告诉你又如何,反正你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柳玉瞻试探着问他:“裴郎君,你可否……”
裴桓拒绝道:“我谁也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
柳玉瞻撇撇嘴,什么嘛,刚刚还头头是道,现在却什么都不说了,故意装模作样,吊她胃口。
“裴郎君既然不愿帮忙,那便算了。”
“柳娘子何不下跪磕头来求我,你若一片赤诚,说不定我会发发善心,答应你的请求呢。”
“是吗,我若真的下跪磕头求你,你就会帮我吗,既不是真心帮我,又何必戏弄我。”
柳玉瞻叫阿贵停车,她下了马车,回了刘二驾驶的那一辆马车。
如今虽已是春天,不过时而突然转凉,令人措不及防。
晚上,阿贵怕裴桓受冻,为他披了一件毯子。
阿贵看到裴桓一直盯着柳玉瞻的方向,便道:“郎君此去泸州,怕是把自己的魂丢了吧。”
“话多。”
阿贵继续道:“郎君若是真的喜欢柳娘子,想让她服侍,那我便再去一趟,为郎君游说。”
“她前几日才刚拒绝。”
“这次,咱们可以提出条件来引诱柳娘子应下,她若是今晚服侍郎君,那便是郎君的人,可许她来裴府做个良妾,日后,也可长久的服侍郎君。柳娘子在长安漂泊不定,骆府又不知何时会将她扫地出门,若郎君能为她提供一个遮风避雨之所,她必定感恩戴德。”
裴桓用手指隔空点着阿贵的脑门:“你呀,总是能知晓我的心思。”
阿贵之所以能做裴桓的近身仆从,就是因为此人极善察言观色,尤其是对裴桓,裴桓有时有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思,他不说,阿贵却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比如:裴桓中意柳玉瞻这样的女子。
但也只是中意而已。
阿贵退了出去,悄悄来了柳玉瞻的马车外,扯着嗓子喊:“柳娘子,可歇息了?”
柳玉瞻才要歇息,忽然听见帘子外面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分辨出是阿贵的声音,这才安心。
“我正要睡呢,有什么事吗?”
“柳娘子,真是巧啊,我家郎君也还没歇息呢。”
这有什么巧的,裴桓没睡为何也要来告诉她,这对主仆真是烦人。
“阿贵,你到底有何事,但说无妨。”
“柳娘子,马车颠簸,我家郎君又受了凉,需要取暖。”
“可我又不会取暖……”
“我的意思是,您二人相互取暖。”
好吧,又来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柳玉瞻听出了阿贵话里的意思。
裴桓这**和瘾也太大了,没女人会死么!又要拿她当泄欲工具了。
柳玉瞻犹豫着,阿贵又道:“柳娘子,这回不会让你白白服侍的,您若是伺候得郎君舒服,郎君一高兴,便会纳你为良妾,日后您便不用在骆府谨小慎微了,可以在长安有个家。”
“家?”柳玉瞻努力压住讥讽:“与你家郎君做妾,我就真的会有家吗?”
柳玉瞻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经得住这点诱惑,若是连这点蝇头小利都能让她放低身段,舍去清白,那她日后在裴桓这里会再无地位可言。
“阿贵,去告诉你家郎君,我虽在骆府谨小慎微,可骆府亦有真心待我之人,而且,骆老夫人她还在等我为她准备的满园春色呢,瞻娘虽出身小门小户,却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既已放话,便不可失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