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道因为近几十年官家执法严明,不管是总捕房还是京师大捕房都从京畿道收了不少根骨好的练武好苗子,京畿道的百姓只要不犯法,家里乡间总能出一两个捕快衙役,因此百姓和巡捕房衙门的关系不错,碰上巡捕房捕快维持集会,还会收到不少小媳妇大姑娘投喂,在民间不仅声望好,关系更好。要不是巡捕房离得近,来四明寺的这几个捕快昨天晚餐吃了什么身上底裤是什么颜色也要被跟着的百姓打听出来了。
巡捕房和老百姓关系好说来也和巡捕房的定位有关。大正朝巡捕房本来是用来专管武林人士游侠高人江洋大盗这些官府不太好缉拿的人员,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反而不管,在老百姓眼里巡捕房能人高手辈出不说,还没有官威。
老百姓对于巡捕房出行喜闻乐道,朝中文武百官却是人人头疼,日日在朝堂上与郑宁山针锋相对,有参他乱用职权的,也有找他说情面的,郑宁山一概不理,只说等证据说话。朝中一片怨声载道,却有一行人载誉而来。
建元十八年九月,川江府一行人坐着御赐双马拉着一架豪华马车一路向北往京城而来,这一行人所过之处学子皆来拜见,更有官府老爷服侍前后,声名赫赫,排场巨大。这就是前朝首辅,金华山凌云书院的山长河东大族谢家谢老太爷带着孙子谢松进京。
建元十八年二月份县试,凌云书院一百二十八名学子全部获得了功名,其中更有六十八名学子参加了今年的秋闱,四十名学子取得了功名。谢老太爷的孙子年仅十二岁的谢松更是中了头名解元,人称谢家玉树。
凌云书院在江南府川江府一时风头无二,人人以进入凌云书院学习为荣,今年整个金华山上挤满了各地来求学的学子。皇帝陛下嘉奖谢家育书教人的功绩,赏赐谢山长两匹千里良驹。
谢山长谢安是前朝大高的首辅,在郑家叛乱之后协同当时的禁军卫统领周明远一起拨乱反正,扶持了前高皇族旁支三岁的陈后主登基协理朝政。两年后京城为流民所破,当时整个京城几乎被流民屠杀殆尽,谢家也死伤过半,谢安不得不带着两个儿子避到江州城,并在城外金华山上建立了凌云书院,广收天下学子,教书育人。自大正朝局平稳恢复科举之后,历年都有凌云书院的学子上榜,建元十八年凌云书院的学子更是一举拿下江南府川江府近半数秀才和举子名额,获得了皇帝陛下的嘉奖。
谢山长带着孙子正是坐着御赐千里马拉着的马车一路从金华山来到了京城,沿途凡是凌云书院出身的官员都会来拜见山长。谢家爷孙人未到京城,名声已经传遍京城,人人争相一睹谢家玉树十二岁的解元郎风采,随着这次谢家重回京城,很快引发了建元十八年最大的大朝议。
江州府固宁县县衙,县令杜思德正在招待谢山长祖孙。
“老山长一路辛苦。”杜思德先是给谢山长见礼,又看向仍然是一脸稚气的谢松:“这就是解元郎了吧,当真是年少有为,文采风流。解元郎的文章我看了,好,真真是好,当真字字珠玑。”
“你啊,不要太夸他小孩子了。”谢山长摆摆手,“你这里有巡捕房驻点,如今情况如何?”
“听说京里总捕头遇刺,到处在乱糟糟查案。”杜思德在谢山长对面坐下,“只是巡捕房办案,与我却是不相干。”
“师兄,巡捕房不在县衙辖下吗?”谢松听闻此话抬起头问道。
“解元郎有所不知,大正巡捕房与别处不一样,并不属于六部,乃是单独一个衙门。”杜思德想到谢松不久就要进入官场,连忙将巡捕房由来讲与他听:“京城有总巡捕房和京师大捕房两个衙门,总巡捕房由皇后娘娘统摄,京师大捕房则直属皇帝陛下。巡捕房与朝廷其他部门并不相关,是大正朝开朝之后设立的独立衙门,专管刑名案件和武林纷争。御史台可以风闻奏事,巡捕房又兼任了查验核实之职。总的来说,巡捕房是专管武林的,所有武林人士都在巡捕房登记在册,与一般平民百姓区分开来,这些人不论是人丁税还是成年服役都由巡捕房安排,不得妨碍一方百姓的生活。”
“原来如此。”谢松点点头又问道,“固宁县巡捕房驻点是怎么回事?”
“大正总捕房下辖八大捕房分设八方拱卫京师,东南西北四大巡捕房下辖八府八州,夹道捕房下辖八州,各县城也有巡捕房驻点,巡捕房不归县衙管,固宁县巡捕房驻点就是在镇南巡捕房辖下。”杜思德仔细地说给他听,大正朝下设八府十六州,道路四通八达,巡捕房由京城辐射四面八方,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杜思德这里给谢松分说巡捕房,京里巡捕房众人一连大半个月勘察,不管是没有度牒的僧人还是别国的探子都抓了几个,暗门子捣毁了几个,以前犯了案子在逃的宵小也抓了不少。只是谁也不承认中秋夜探过巡捕房,最近寺庙来挂单的有,会武的人少,更不要说用飞花杵这种武器。有个一二品实力就自称大师,能在五十丈外发射暗器却是不行。
四大楼迷香助兴药不少,都是给普通人备的,像“青丝”“痴情”这样毒性强的一个没有。总捕头中秋夜遇刺案就这么断了线索,黑熊和姚青在巡捕房商议半天,又去书吏房翻了不少旧案,还是找不出行刺之人。
巡捕房一番抄捡,违规的店铺商家查出来不少,新查出来的后台千丝万缕,联系着前朝,高官一个个神隐,底下的小爪子倒是剁了不少,一时京城吏治都清明了许多,那暗处抬起的手因着各方的牵扯不得不放下。总捕头遇刺的消息掩盖了下去,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说法。倒是地方上推荐的年轻捕快们陆续到京了,沉静许久的总捕房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建元十八年七月,地方巡捕房派送进京人员名单俱已拟定,八月名单送达总捕房。远一些如西北巡捕房东北巡捕房巡捕所派人员也于七月出发,汇同镇北巡捕房人员一起进京,如此一来彼此关系也可以亲近许多;东南巡捕房西南巡捕房人员也同此例,一早到达镇南巡捕房。
最先到达总捕房的赵虎和云珠最为巡捕房众人所知,紧跟着镇北巡捕房到来的是镇南巡捕房魏淑芬和东南巡捕房郑云秀郑云芳姐妹,西南巡捕房高山高岭兄妹。魏淑芬到来那一天,巡捕房众人都去看这个父祖声名赫赫的小丫头,只见她单扎了个七寸马尾,光洁的额头,狭长的丹凤眼,一双一字眉浓密乌黑,目似星子,鼻若悬胆,薄薄的嘴唇紧闭着,整张脸如刀刻斧凿般锐利。魏淑芬与赵虎完全相反,这是一个不知道让人的丫头,威武又霸道。
算盘整理好文书,交给算筹,等新人全部到任,他就要去镇北巡捕房历练。
“今年新人到全了?”算筹打开柜子,将资料放好。
“镇东巡捕房的蒋大石和成功还未到。”算盘看向前院和高山高岭在一起的百部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你说那个啊,”算筹搬把椅子坐下,“你离他们可远一点。”
“怎么回事?给我说说。”算盘来了兴致。
“你知道高山高岭是一对双胞胎吧?”算筹指着院中两个剪了一样的短发看不出男女的两个身影,只见他们拿着两个盒子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高山是哥哥,高岭是妹妹,这一对兄妹是苗人,浑身藏着药和虫子。巡捕房众人都避着这两兄妹走,只有魏淑芬,常跟他们一起嘀咕,这两兄妹也是奇怪,平常那些虫子宝贝得很,魏淑芬一要就拿给她,还经常喂她吃一些颜色奇怪味道奇怪的药。”
“这药也是混吃的?”算盘惊了一下。
“谁说不是呢,”算筹指指百部,总捕房有自己药房,主事人是检部接骨,日常维护是百部和半夏。百部这人最好给人开方抓药,他看到魏淑芬随便吃药很是稀奇,高山高岭又多有他没见过的药,没几天这四人就玩到了一处。
到了月底全部新人到齐,各部门缺人的都在考量。往年总有老捕头带着进京,新人很快就融入进来。今年来得全部是新人,总捕房五大部分的都头皆吩咐手下好好观察,行动都要记录下来,总捕房老人只得依令行事,心里一时也有些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今年新人到任还没有具体的官职事物分派,穿着各自的制服和京城巡捕房的人区别明显。总捕房的制服是黑色的,绣金色盾牌,京师大捕房绣银色盾牌。东南西北四大捕房制服是青色的,只胸前所锈盾牌有所区分,镇南巡捕房锈朱色盾牌;镇北巡捕房锈白色盾牌;镇东巡捕房是蓝色牌盾;镇西巡捕房却是紫色盾牌。夹道巡捕房制服也是如此,只东南巡捕房西南巡捕房和镇南巡捕房服饰一模一样,东北巡捕房西北巡捕房和镇北巡捕房制服一样。从衣服上也可以看出新人分成了四大派系,镇南巡捕房镇北巡捕房是多年老对头,镇西巡捕房有白玉京兼管,谁的面子都不给,镇东巡捕房万年的墙头草,哪边都不得罪。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