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八年,云南府周遭已屯田近二十万亩,所开铜,锡颇丰,盐井也亦开出许多。周舍急令将士速将通往南边的商路打通,引商贩入西南。同时要求各处府州官员以屯田数量来考察官吏政绩,以此赏罚。
书院也以招收了学子入院读书,周舍让沐昂也去了那学院,并让周春时常去给他们讲学。
马秀英时常带着春夏及秋菊乔装打扮后去山中采药及采菌子,时而秋菊还顺手猎些野味儿带回去。三人平常农妇模样,山民开始有些好奇,之后知晓乃是西平侯府上下人,便多了许多热情。
而银矿所采之银皆存入了九龙池湖底。
周晟在山中待了些时日后,待银矿开采之事已顺利,便搬回了沐府,只是白日里偶尔再进山。
程锦许多日未见着她,情窦初开的少女终是按耐不住,时常令丫鬟出去打探沐府的二公子身在何处...自从上回被周晟让人牵着马送回了程府后,她下决心要学骑马,惹得她爹爹好些日子吹胡子瞪眼的说教她,最后无奈下还是给她买了匹温顺的小白马。
周晟回到沐府一段时日后,见她并未再来寻自己,也就放下了心。
在西南边陲日以继夜忙碌之际,应天府发生了件大事。大名府开州的百姓举报地方官员贪墨,此事传到朱元璋耳中,立即让毛骧派锦衣卫去查。
这一查不要紧,顺藤摸瓜竟是查到了户部侍郎郭恒的头上,郭恒篡改征收税粮的数字,轻而易举将一改十,二改三,三改五,按此多收粮税,上下分脏,牵连出了朝廷六部官员。这个以郭恒为首的集体贪污让朱元璋震怒,他痛下杀手,血洗了六部官员,拖出了午门斩首示众,且剥其人皮制成人皮风筝悬挂于城门。一时间朝中官员被杀无数,凡有牵连者,无一漏掉。
消息传到云南府时,周舍与马秀英皆是一阵沉默。许久后周舍才缓缓道“杭嘉湖三府乃浙西赋税之重地,每年上缴之数占国库总数之三层,这郭恒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贪墨过半,却是查出他贪墨总计二千四百万石,竟是近一年的全国赋税,这是断无可能的”,说到这里看着马秀英沉静的一张脸又接着道“户部侍郎胡益,礼部尚书赵瑁,兵部侍郎王忠,工部侍郎麦至德,刑部尚书王惠迪都牵扯其中。除六部其他左右侍郎外,余下几近全杀了”。
马秀英听完这些人的名字后,长长叹了口气才道“郭恒贪墨定不会假,但这数目真假未可知,且所杀之人许多是他素来不喜之人”。
周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是朱元璋借着惩治贪墨的案子在清除异己。饮了口清茶叹道“浙江赋税之重的根源是其富商文人大多为当年张士诚的追随者,他甚为痛恶,以致农户久苦,此番又遇朝中官员贪墨,可谓是雪上加霜”。
马秀英沉思许久后,朝周舍道“你写道奏疏给他,让他那易篡改的数字全改了,此事便从根源上杜绝再有官员钻空子”。
周舍点了点道“母亲与我想到一块了,我这便去写奏疏”。周舍此时想到后世所用的大写数字,在牵扯较大的数字时,保证了无法篡改的可能。
随着郭恒案落下帷幕,不久传来徐达病逝的消息。一代名将就此陨落,让周舍不胜唏嘘。
洪武十九年,入夏时沐府门前来了一顶软轿,其后跟着个丫鬟及十几车木箱子及几十护卫。
轿子放下时,时年十九,一身月牙袖衫的李景岚走下了轿子。此时的她婉尔大方,神情恬静,轻声让丫鬟去向侍卫禀报了后,便静静在沐府门外等着。恰逢周春刚从学院回府用午饭,也坐着轿子到了府门口。
周春一身儒生青色长衫,抬脚出了轿门便看见府门前的马车及护卫,待她仔细朝前看去,顿时呆立当场...
二人已分别三载,早已各自褪去青涩,周春还比李景岚大了一岁,此时年已二十。这两年来农忙领着将士开垦,闲时随着两位张大人学些政务,抽空还去学院讲学,此时的她早已形神内敛,气质沉稳。只是在看到李景岚怔怔看着自己时竟呆若木鸡,半晌没反应。
一旁的李延看着世子呆愣的神情,只得轻声唤道“世子”。
周春这才回过神,随后朝李景岚结巴道“你,你,你...”
李景岚看着风采夺目的周春,压着心中的忐忑,轻声道“一别三载,世子定是忘了京城还有门亲事吧”。
周春身子几不可见的轻摇了摇,随即轻声回道“景春未敢忘...”。
二人说完各自不动声色的打探着彼此,随即又是不自然的移开了眼神。片刻后周春才朝身旁的李延沉声道“还不请人入府”。
李延头回见自家世子这般沉不住气,顿时上前朝李景岚行礼笑道“请姑娘随世子入府”。
周春这才转身大步朝门内走去,只是背在身后的右手早已握成了拳...
李景岚打量着她有些清瘦的背影,静静跟着她入了府。
待见到冯文秀时,先是伏地行了大礼,其后才在冯文秀双手托举下起了身。
冯文秀看着她的模样,如同看见了年少的自己,先是热切的询问了她沿途可吃了苦头,见她轻笑着摇头才拉着她坐下仔细说着话。
李景岚微微红了眼眶向她说了父亲去之前特交代她“西南路远,景岚不必等丧满,待丧期快至时,提前半年便去云南府,带上爹爹给你备的嫁妆,去与春儿完婚,爹爹也能安心了”。
冯文秀听完一阵感慨,文忠兄长对长女的疼爱她与周舍皆知晓,是以他曾“逼迫”了她们数回,她们也未怪他。
同时也深深知道李文忠弥留之际惦记着与沐府的婚约也是为了日后周舍能照应些年少的李景隆兄妹。
李景岚低声继续说道“兄长已满二十,刚承了爵跟着冯胜将军去西安府练兵,是以景岚便独自带着嫁妆来了”,说到这里她抬头轻轻看了一眼对面的周春。
冯文秀也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周春,随即假咳了一声道“还不去令人将你那院旁空着的院子收拾出来,给景岚住下”。
周春顿时起身拱手回道“母亲,春儿这就去”,说完便抬脚离开了前厅。
待她走后,冯文秀温声朝李景岚道“景岚先住下好生安歇几日,过几日我让周春带你去这云南府四处转转,这儿虽不比应天,但也是山好景好,景岚可好生领略这西南的独特之处”。
李景岚心中甚暖,起身行了一礼后轻声回道“多谢婶娘”。
就此,李景岚便在周春那院隔壁住了下来。起初周春有些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话,只是每日仔细吩咐了李延将隔壁院里的吃食物件准备的一应俱全。
李景岚虽不时常见着她,却是院里每日都有下人送来瓜果点心与各式物件。她没去寻周春,周春便也没过来她这院里,身旁的丫鬟倒是念叨道“世子对小姐这般上心,日后定是个好夫君”。
而周舍则寻了个机会朝周春道“人家远道而来,你且领着她出去玩玩,莫要让人家日日困在这府里”。
周春这才主动去那院里寻了李景岚,领着她四处转了转。因丫鬟与李延也在旁跟着,二人却也未说上几句话。只是李景岚的心思却也不在风景上,她细细打量着周春,见她眉间虽有些紧张,却未有不耐之色,心下才松了口气...当年年幼,为了赌一口气,明知她女儿身的身份仍然向皇后娘娘说自己愿意嫁她,分别三载,她早已仔细想过自己当日的决定,思来想去好似自己心中早已将她当做了夫婿,可如此有悖寻常之事,她不知面前这人心中作何想法,毕竟她是被逼着答应了婚事,兴许心中这些年已有了心上人,若是当真那般,自己该如何自处?这些李景岚在来时的路上想过无数遍,却也未想出个什么结果,只能到了云南府再做打算。况且如今爹爹去了,兄长虽承了爵,但并无军功在身,国公府日后还需沐叔父照应,这也是爹爹还在时的心思,她怎会不知。除此之外,世人皆知她李景岚日后便是西平侯府世子夫人,这门亲事如何也不能出差池!
想到这些,李景岚抬头瞧了瞧周春的侧脸,心中暗想道“她还是如幼时一般文静好看,若是换了女装,兴许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分”
连着逛了两日,周春发现李景岚的心思完全未在景色上,而是时不时若有所思看着自己,她心中开始有些慌乱,到了第三日便寻了个借口去了书院讲学。
冯文秀知道后无奈朝周舍道“她这点可真随了你”。
周舍笑了笑回道“孩子的事情随她们吧”。
李景岚一住便是半年,期间周春虽关怀备至,事事上心,却也时常躲着她,这让李景岚很是凌乱,自己并不曾强迫于她,她为何如此怕自己,心中想寻她好好说个清楚,却总也寻不见她。
这一年来,布政使司诸多政务周舍已交由她来主理,空闲时她还得去学院讲学,是以当真是忙碌的紧,却也并不是故意躲着她。
自从知晓郭恒案后,程昭心中后怕了好些日子,他来云南府前任职户部,与郭恒也多少有些公务上的来往,好在如今身在西平侯这处,才保住了一家三口的性命。庆幸的同时,心中多少对皇帝起了很大的畏惧之心。西平侯为人宽厚,礼贤下士,自己在此处安定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打定主意后,平日给应天的奏疏里便少了些西南之地的详情,只捡些不紧要的说上二三,他心中已有了归附之心。
而宁正则不同,他这三年来事无巨细将云南府的情形秘奏给朱元璋,虽所奏之事大多是周舍授意张紞与冯诚让他知晓的,但却也时刻有人在眼前盯着很是烦心。且这宁正收拢了不少心腹为己用,隐约有些与冯诚夺权的苗头。
年底时,周舍正式上疏朱元璋道“云南地广,宜置屯田,若令将士开垦,则可备军粮”。
此举也分担了朝廷的负担,朱元璋当即便下旨同意。并回复道“屯田之政,可舒民力,足兵食,儿边陲之计,莫善于此”。
至此,周舍开始大肆屯田养兵!西南五万兵马也逐渐增至十五万之众。
第二年春,周舍令冯诚与宁正领兵平定乌蛮后裔浪穹诏人,且沿途每六十里设一卫所,并留将士屯田。至此,西南之地皆以西平侯沐英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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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屯田养兵!